雖然不認識那名麵容古板的中年男子,但是林夕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和藍教授以及李五一樣的憐惜和讚賞,這完全是師長看著學生的目光。其實就算是藍教授和李五,也都是一麵之緣,但此刻見到這些人,見到這些人的目光,林夕卻莫名有些溫暖的感覺。
“是安教授告知這裏有你們在。”他回味著這種讓他覺得舒服的感覺,卻沒有浪費任何的時間,伸手點了點擔架上昏迷著的長孫無疆,直接說道:“他是太子…被聞人蒼月刺傷。安教授說,在碧落陵,隻有你們來得及救他。”
學院的教授都是不知道經曆了多少生死和風雨的人物,然而聽到林夕的這一句話,無論是李五還是麵容古板的中年男子,還是藍教授,卻都是徹底的變了臉色,身體都不由得微微的震顫了起來。
沒有說任何多餘的話,藍教授便搶到了擔架前,手指拈著一根極細的銀針在長孫無疆的手心中刺了一次。
隻是看了一眼針尖的些微色澤,她的牙關便頓時咬緊了,對著身後的李五和麵容古板的中年人點了點頭。
麵容古板的中年人隻是上前看了長孫無疆一眼,根本連把脈探知都沒有,便右手食指如電般伸出,隻是數息的時間,在長孫無疆的胸口連點了數十下。
李五並不是禦藥係的人,薑鈺兒隻是一名進入碧落陵接受些磨礪的學生,這裏準備應付回歸的穀心音的傷勢的,實則便隻有藍棲鳳藍教授和這名麵容古板的唐雨人唐教授。
所有對穀心音有所了解的青鸞學院的人,都清楚連穀心音這種人物都壓製不住的傷勢,肯定是十分可怖的傷勢…所以穀心音要麽是不受什麽傷,完完整整的出現在這裏,要麽就是傷到一般人難以想象的地步,隻是因為他是青鸞學院曆史上最為強大的內相係學生而強撐到這裏。
在這件事上,夏副院長和哀牢後山的許多人物的看法都驚人一致,那就是穀心音到這裏時,不受傷的可能性極小。
所以藍教授和這名唐教授,自然是這世間最懂得救人的人。
所以不需任何的動作,隻是一眼掃過,這名林夕等人全部不認識的麵容古板的禦藥係教授,便已看出即便經過了杜占葉和安可依的救治,長孫無疆已經到了五內俱衰的地步,在這種情形下,唯有先以強行刺激之法,激發一些潛能,才能接著用藥,否則即便藥力入體,衰弱的氣血也根本不足以發揮藥力。
數十指落下,長孫無疆蠟黃灰沉的臉上,驟然多了些紅暈。
在唐雨人施指之時,藍棲鳳已經從懷中取出了一個不知是由什麽寶石製成的紅色小瓶,然而明顯是因為這小瓶中藥物的珍貴,她握著這個小瓶的手顫抖起來,放佛這個藥瓶沉重得連她的修為都難以托起。
林夕不知這藍教授手中藥瓶中是什麽藥物,但看到即便是對著雲秦太子,她都是有些不舍和猶豫,他便知道這藥物必定極其稀少,而且隻怕是珍貴到了極點。
……
藍棲鳳的心裏在激烈的掙紮著。
如果是在平時,不管是多珍稀的藥物,她都不會有絲毫的猶豫用來救治長孫無疆,哪怕他隻是擁有學院優秀學生陳暮的身份。然而這藥物本來是給穀心音準備的,且學院也是隻此一份,即便穀心音能夠撐到這裏,便應該還有可能繼續撐下去,但沒有這樣的藥物,即便傾盡全學院之力,穀心音的恢複之路,也必定非常艱難。
“先顧眼前!”
唐雨人知道自己施展的是近乎榨取長孫無疆最後精力的回光返照之法,他也知道藍棲鳳會猶豫什麽,所以他幾乎馬上就發出了一聲堅定的低喝。
這一句打破了藍棲鳳的猶豫,她咬了咬牙,擰開極其緊密的紅色瓶蓋,將藥瓶送到長孫無疆的嘴前。
一滴極其粘稠,沒有什麽獨特氣味的淡黃色藥液滴入了長孫無疆的嘴裏,看似普通,但長孫無疆的臉色,卻是很快的就又紅潤了一分。
唐雨人鬆了口氣,看著杜占葉先行點了點頭,然後又看著林夕和高亞楠等人點了點頭,道:“你們做得很好。”
杜占葉很清楚這一句話中包含的意思,她沒有感到驕傲,而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邊淩涵知道唐雨人這句話出口,便說明長孫無疆的命保住了,她也十分清楚杜占葉的心情,於是她伸出手想要輕觸一下杜占葉的肩膀,安慰她一下,然而她的手才剛剛伸出,她體內那股壓製不住的力量又是不甘般震蕩了一下,她的整個身體便頓時猛的一震,一聲悶哼,口鼻之中再次衝出血來。
唐雨人看了一眼邊淩涵,他一眼便能看清長孫無疆的傷勢,但是他卻無法看明白邊淩涵的傷勢,所以他一步到了邊淩涵的麵前,伸出了兩根手指,搭在了邊淩涵的手腕上。
“被迫融魂?”
隻是這一觸,他便明白了發生在邊淩涵身上的是什麽事情,古板的麵容上再次露出了震驚的表情,眼角甚至無端蔓延出許多皺紋,“你們遭遇了國士巔峰階的鏡天人魚?”
林夕再次微躬身行禮:“正是…老師能否幫到她?”
藍棲鳳再次端詳這些年輕人。
李五也神情複雜的看著這些年輕人。
唐雨人也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林夕的這個問題,隻是語氣感慨道:“你們是沿著鏡天湖,一路到這裏的?”
其實他此刻還有一句,“隻有你們…你們怎麽敢?”隻是生怕這些年輕人誤解他的意思,所以他這句話,他便沒有說出口。
“你們做得很好。”看著點頭的林夕等人,看著這些在他眼中還顯得有些單薄的身影,卻膽敢挑起這樣的責任,這名在青鸞學院平時性格都十分古板,幾乎從未讚賞過任何學生的禦藥係教授再次認真的說了這一句。
“這股力量每天大概都會爆發一到兩次。”再次認真的讚賞了一句之後,唐雨人才看著邊淩涵,接著說道:“我不知道你們是否明白,要想真正擺脫這股力量帶來的傷勢,隻有等到魂力修為突破到國士階。”
林夕忍不住道:“這和我們想的一樣…但有藥物可以幫到她麽?”
唐雨人看了一眼林夕,此刻林夕的這句話顯得有些太過急切,但他卻並沒有絲毫生氣,點了點頭,從袖中取出了兩個丹瓶遞到了邊淩涵的手中。
“大丹瓶中的是紅烏丹,每天一顆,至少能夠抵住..不讓你的傷勢惡化至藥石難治的地步。小丹瓶之中的丹藥,應該能讓你突破到初階大魂師…除此之外,我們的身上沒有再幫你更進一步的東西。”
“初階大魂師?”
林夕等人一怔,接著都是大喜過望,紛紛對著唐雨人行禮致謝。
看著林夕等人欣喜卻是沒有絲毫嫉妒和羨慕的麵容,唐雨人和藍棲鳳、李五互望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意思。
學院每隔數年就會出一些天才修行者,但是一群生死與共的優秀修行者,卻遠比單個的修行者力量更為強大。而他們眼前的這些年輕人,卻就是這樣的一個小隊。
“你就是林夕?”
唐雨人開始看其餘人的傷勢,在目光掃過林夕的身上時,他卻是感知到了林夕背囊中吉祥的氣息,他頓時反應了過來,看著林夕,忍不住歎息了一聲。
林夕點了點頭,他不知唐雨人的這一聲歎息是什麽意思。
“這給你的三尾黑狐貓,應該對它的傷勢有些作用。”
唐雨人再次從袖中取出一個木製丹瓶,遞給林夕,並看著林夕,道:“我聽說過你的事情,知道你離開學院時的修為…現在你已越過大魂師中階,你的修行…看來已經並不需要學院的丹藥。”
林夕微微一怔,瞬間明白了唐雨人這句話裏包含著的真正含義,他便頓時忍不住有些驕傲,微微一笑,點頭道:“是的。”
……
迷蹤林山穀中,碧落名將宋敘苦正在聽著數名偵察衛的回報。
這數名偵察衛都是最擅長隱匿氣息的修行者,身披著野羊皮,雖沒有接近徐布衣的破爛草廬,卻通過黃銅鷹眼觀察清楚了林夕和邊淩涵等所有人的相貌。
聽著這些偵察衛仔細的回報,聽到擔架上那人外貌特征和傷勢描述,再聯想到這兩日的軍情回報,這名碧落名將在數息的時間內,就將許多事情連接在了一起,他便明白了是一支什麽樣的小隊到達了這裏。一時間經曆了無數戰陣,即便目睹上千人瞬間死亡都未必會震顫的這名碧落名將的雙手便也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這支辛苦等待了許久的大軍,已經到了必須要出擊的時候,而且在他看來,整個碧落陵的形勢,可能會因為他這一支大軍而改寫。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視線之中,突然看到了一名梳著兩條辮子,很是麵嫩的青衫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