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很是麵嫩的青衫女子就像是一名誤入林間山穀的秀麗小村姑。
然而這世上沒有任何的村姑會誤入迷蹤林,會如此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這支隱匿著的大軍的麵前。
隻是在第一時間,宋敘苦就反應了過來自己在何處看到過這名麵嫩女子的畫像,反應了過來對方到底是什麽人。
在他能夠做出任何反應之前,一股凜冽的寒氣已經從他的心髒湧出,充斥到了他的全身。
有風穿行於林間,就像幽魂在嗚咽,一道散發著真實寒意的飛劍,如天外襲來,直刺宋敘苦這名上將軍!
“嗤”的一聲輕響。
就像劃破了一張濕紙,一名最先反應過來,臉上留著數條傷疤的近侍擋在了劍路之前,揮刀斬擊這柄飛劍,陡然加速的劍流卻是貼著他閃亮的刀鋒掠過,準確無誤的從他的頭盔下割過,切斷了他頸部的大動脈。
“當!”
宋敘苦拔劍,出劍,劍尖點中繼續朝著自己襲來的飛劍,這柄飛劍上散發出的凜冽殺意和寒意讓他根本無暇發出任何的軍令,但是他身旁一名同樣已經知道這名麵嫩女子是誰的副將還是決然的頂替他發出了命令:“放箭!”
無數弓弦發出的嗡鳴聲和箭矢尾羽在脫離弓弦時的獨特破風聲瞬間充斥整個山穀。
這一臉認真模樣的麵嫩女子自然就是連穀心音都讚為真正天才的南宮未央。
在這些聲音充斥山穀之時,她隻是做了一個最為簡單的動作,縮到了旁邊一株大樹的後麵。
“咄..咄..咄..咄….”
一陣密集到令人牙齒發癢的箭擊聲中,這株大樹釘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箭矢,無數碎裂樹皮和木片飛散。
南宮未央沒有從這株大樹後再行露麵,但她的飛劍卻依舊在宋敘苦的身周急劇的穿梭,在箭落的一刹那之間,都貼著地麵激飛而起,切開了擋在宋敘苦身後的一名近侍的咽喉。
……
掩映在無數參天巨木中的這山穀距離林夕等人所在的林邊草廬還很遠,然而無數箭矢破空聲響起的瞬間,學院的三名老師和林夕,卻還是第一時間就敏銳的感知到了。
“你們停在這裏,我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一直都沒有怎麽出聲的李五馬上發出了一聲低喝,整個人就像一條在陽光下迅速消失的黑影,急劇的消失在了林間,朝著聲音發出的方位掠去。
“李老師是怎麽做到這點的?”林夕看著李五消失的地方,看著那種急劇的速度之下,卻是連一絲破空聲都沒有發出,他就忍不住在心中想著,學院的這些講師和教授的確不是世間一般修行者所能理解的存在。說了這一句之後,他才覺得唐雨人和藍棲鳳可能會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才又補充了一句,“我是說…他怎麽能去勢這麽快,還偏偏不發出任何的聲音?”
“修行者的任何不同於常人的能力都來自於對魂力的運用技巧。”唐雨人看了林夕一眼,道:“一定程度的魂力釋出,可以讓他始終像裹了一層蓬鬆的羽毛一般…當然這也需要花費很多時間的訓練才能做到如此。”
“學生受教。”林夕恭敬致謝,看著無數箭矢破空聲隱隱傳來的方位,他想了想,不再多話,坐了下來閉目開始設法進入冥想補充一些魂力,以迎接可以到來的激戰。
看到此幕,藍棲鳳和唐雨人的眼中又是閃現出一絲驚歎的神色。
……
宋敘苦身後一名近侍喉間鮮血狂噴倒下。
但四名近侍還是異常決然的替補上去,數十名手持厚盾的重鎧軍士急劇的奔跑過來,在距離宋敘苦數步之地,半蹲下來,以身體和手中盾牌組成了一圈鐵牆,護住了宋敘苦的下方數尺之地。
那名副將在代替宋敘苦發令放箭之後,根本沒有絲毫的猶豫,伸出了兩根手指,接著握拳,用力往下揮去。
“攻!”
數名校尉同時發出了厲喝,一支五百人建製的輕鎧軍急速的出陣,如一股洪水朝著南宮未央衝去。
碧落邊軍是整個雲秦最懂得戰鬥的軍隊,即便在遭遇了聖師階的存在時,依舊不見任何的慌亂,就地發動了反擊。
誰都知道,這些身穿森青色輕鎧的軍士和先前的箭矢一樣,都根本無法對這名聖師造成任何的威脅,然而至少可以分散聖師的一些精神,至少可以消耗一些魂力,在這些經常和修行者交戰的鐵血軍人看來,哪怕每一道劍光都會割開一名軍士的咽喉,帶走一名軍士的生命…以一名軍士的性命來消耗掉聖師一劍的魂力,也是值得的。
畢竟聖師的飛劍在空中飛行的每一息時間都要消耗大量的魂力,且現在南宮未央距離他們都不滿兩百步。
在這樣的距離之下,宋敘苦統領的這支大軍中的每個人,都充滿了殺死南宮未央的信心,至於是自己會死去,還是身旁的同伴會死去,這卻是他們強行迫出腦海,此刻完全不去思考的東西。正因為許多碧落軍隊從將領到下階軍士都是如此,都是有如此鐵血和強韌的意誌,所以碧落邊軍在這十數年之中,出的修行者就比其餘任何邊軍要多。
“噗!”
就在那名副將用力揮拳發令,命令距離南宮未央位置最近的輕鎧軍全速襲殺上去的瞬間,南宮未央的劍光切過了他的身體。
他避開了自己的脖頸和頭顱被斬中,但是劍光卻是沿著他的肩部滑下,他剛剛握拳發令的這條手臂齊肩斷了下來,飛劍上的力量似乎比方才刺殺兩名近侍修行者時的力量更為強大了一些,凜冽的冰寒氣息透入他的體內,一時使得他的半片身體都失去了知覺,肩膀傷口處竟沒有一絲鮮血流出。
宋敘苦握著手中的細長花萼長劍,眼中隻有南宮未央這一柄飛劍。
五百輕鎧軍士全速朝前奔襲著,然而就在此時,林間又發出了一陣恐怖的弓弦震鳴聲。
這陣聲音,使得宋敘苦和數名將領的瞳孔瞬間急劇的收縮起來。
因為這聲音並不是從他們這支軍中發出!
密密麻麻的黑色羽箭,帶著淒厲的破空聲從南宮未央身後的林間拋射而出,將逼近南宮未央的這支輕鎧軍全部籠罩在內。
無數撞擊折斷的黑色箭矢和鮮血形成了黑紅兩色的一條浪潮,在林間潑灑開來。
同樣是雲秦的精良製式箭矢在這一息之間發揮了恐怖的殺傷力,至少有一半的輕鎧軍士被箭矢洞穿麵目等薄弱部位,重重的墜地。
然而奇特的是,這些箭矢之中卻似帶著獨特的大漠風塵,在落下的瞬間,有許多極細的黃沙也同時震蕩在這一片天空之中。
“退!”
宋敘苦在這些黃沙震蕩飛舞的瞬間,便明白了自己麵對的是南山暮的那一支叛軍,一聲極厲的聲音便已經從他的口中發出。
南宮未央的飛劍卻並沒有乘著他心神微分之際飛臨他的身側,而是瞬間飛入同樣位於最前列的箭手軍中。
一條條血浪不停的飆射在空中,就像有數十人在不停的拿著桶往天空潑灑著滾燙鮮血一般。此刻南宮未央並沒有珍惜她體內積蓄著的魂力,在她急劇的魂力消耗之下,她的飛劍也徹底成了死神的鐮刀,一列列根本無法看清她飛劍的精銳軍士像被割倒的稻禾一般,成片成片的倒下。
“攻!”
知道若是不能陷對方這名聖師於陣中,必定會遭受更慘重損失的宋敘苦臉色微白,握拳前揮,發出了全軍突擊的命令。
與此同時,南宮未央身後的山林之中,也發出了一聲同樣內容,同樣沉冷的發令聲。
箭雨不停的墜落。
剛剛退後十數步的輕鎧軍殘軍停住身影,在想要反衝的頃刻之間就完了。一支支無情的箭矢洞穿了他們的身體,將他們釘在了地上。
一名名身上也似乎夾帶著風沙的黑甲軍士從林中衝出,殺向了宋敘苦的這支軍隊。
以往南山暮的軍隊在碧落邊軍中的戰力並不會比宋敘苦的封林軍強橫,此刻這些黑甲軍士身上的黑甲也似乎被黃沙侵蝕的黯淡無光,看上去有些落魄,然而這支軍隊所有人的身上,卻似乎都在閃耀著沙漠中耀眼的光。
身為叛軍,南山暮的這支軍隊中絕大多數人都以為此生要和沙漠中的流寇一樣度過,埋骨萬裏黃沙之中,再也難以回到故土,甚至會永遠背負叛軍之名,現在已經重回碧落陵,這些經曆了難以想象的磨礪的軍士,又怎麽會不激動,他們的身上又怎麽會沒有光彩。
而且他們的陣中,還有南宮未央這樣的聖師。
他們的箭軍完好無損,而對方的箭軍卻是已經徹底崩潰。
穀中霎時響起一陣激烈的刀鋒槍盾撞擊聲,厲嘯狂吼中雙方不時有人紛亂倒下,斷肢飛舞,鮮血從鎧甲中噴灑而出,染紅地上的枯葉。
一個照麵之間,戰鬥便到了最為慘烈的階段,然而南山暮的這支軍隊瞬間便占據了絕對的上風,將宋敘苦的這支百戰之軍殺得一片混亂。
宋敘苦的頭發已經被自己的汗水浸濕,他知道自己所剩的時間已然不多,隻要對方的軍士略微衝散他身外的護衛和近侍,那柄此刻不知飛在何處的飛劍便會奪走他的生命。
……
就在宋敘苦無助的看著自己軍隊的潰敗,等待著自己最後的時光,為聞人大將軍盡忠的時候,潛近這個山穀的學院黑袍講師李五也已經判斷出對決的這兩支軍隊的身份。
也就在此時,在無比紛亂的戰場上,南宮未央卻是敏銳無比的察覺到了他這名不速之客的氣息,雙足一錯,身後連連往後淩空飛起,原本飛於陣中的一柄飛劍,也往後倒飛,越過了她的身軀,如流星般穿過密林,朝著李五擊來。
學院的講師和教授都不是普通人,都有著一種在外界看來不可理喻的驕傲,麵對這一柄飛劍,李五並沒有第一時間呼喊自己並不是敵人,而是伸出了雙手。
他體內的魂力滾滾的匯聚在他的指掌之間。
“當!”“當!”
他的雙手好像變成了鐵鑄,連續兩次準確的拍擊在凜冽至極的飛劍劍身上,硬生生的將這柄飛劍打得橫飛十數尺。
南宮未央眉頭微皺,飛劍強橫的在空中頓住,就要再次飛斬出去,然而就在此時,林間遠處,傳來一個有些無力的聲音:“李五…你又調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