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的黎明

章113 樊山霸氣盡-5

夏國和羅姆突厥開戰之後,宋國商人的貨物被大食諸侯扣押,蝕了本不能回國,在夏國朝廷的指使下,在海上幹起了沒本錢的買賣,不斷地騷擾羅姆突厥和諸侯的沿海地帶。因為貿易凋敝,羅姆突厥和大食諸侯各大港口的生意一落千丈,許多水手和商人都失業了,這些人許多都加入了海盜,內外勾結下,許多大食諸侯都深受其苦,紛紛要求羅姆蘇丹派海軍討伐海盜。然而,在夏國的支持下,海盜鬧得越來越厲害。

夏國的戰船時而單獨出擊,時而糾結其它海盜一起行動,給大食沿海製造了很多麻煩。他們以海西港為母港,還可以利用蘆眉等盟友的港口,在海上遇到弱小的大食船隊,就像禿鷹一樣撲上去,遇到更強大的大食的海軍,就像山雀一樣作鳥獸散,讓羅姆突厥和大食諸侯都頭疼不已。

羅姆突厥不能製止夏國支持海盜騷擾,便欲大舉報複,可是,夏國的腹心地帶都在內陸,在西海岸邊隻有海西港,鎮西堡還赫赫有名的堅城,讓人無從下口。在陸地被夏國軍隊壓製,優勢的海軍又不能還手,羅姆蘇丹暴跳如雷,於是,便采納了蒲阿丹的建議。

廣州、泉州的財富堆積如山,大食商人傳說得跟神話一樣。蒲阿丹說,夏人和宋人都是源自唐人的異教徒。夏國海盜騷擾大食諸侯那麽久,少不了宋人的摻合和支持,雖然海西港是硬骨頭,但宋國的海岸線很大,港口很多,不可能每一處防守都像夏國海西港這麽嚴密,而且宋國遍地都是財富,派海軍搶掠宋國,不但可以報複唐人,還可以彌補貿易斷絕的損失。於是蘇丹就派了愛將法麥圖為司令,率領一支強大的海軍去報複。

遠征海軍從巴格達出發,沿途匯合了各大食諸侯的戰艦,共有七十多艘,除了大食本身的戰船外,還有用扣留的宋國大商船改造的戰艦。宋國的商船船體寬大,不夠靈活,但非常適合遠洋航行,大食商人就常常喜歡搭乘宋國商船出海。

從宋國到大食的海路上,早就有一連串大食商人建立的據點。大食商人多是依附在當地國王或者城主的保護下,建起了一個或數個單獨的街區,因為海上貿易繳納的高額賦稅,大食商人在當地往往頗有地位,一些大貴族甚至國王都皈依了真主。在這些據點,遠征海軍得到了很好的補給。隻是因為風向問題,一直耽擱到現在才抵達廣州。

海軍派出小船上岸去和廣州的大食商人聯絡,在外海等待了一天,廣州大食商人的首領,蒲阿丹的親弟弟蒲阿賓便坐船前來。蒲阿賓的身材高大,除了頭巾之外,穿戴已經和宋人沒什麽不同,當聽說大食海軍要攻打廣州時,蒲阿賓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他誇張地揮舞著手臂,反對的話脫口而出。

“攻打廣州城?還有比這更瘋狂的念頭嗎?”

“不到一萬人,攻打廣州城,真主啊!”

“你是個懦夫。”法圖麥鄙夷地看著他,搖頭道,“和你哥哥一樣的懦夫!”他不禁想起了匍匐在蘇丹的腳下,痛苦流涕乞求饒命的,大腹便便的蒲阿賓的樣子。心中平生幾分厭惡之意,憑什麽這個背叛君主,毫無榮譽可言的人就這麽富有呢,他居然能用錢買通蘇丹的近臣給他說好話,在巴格達港遭受襲擊後還保住了性命。

“懦夫?”蒲阿賓顯然比蒲阿丹的膽量更大,他全然不顧法圖麥的蔑視,大聲勸阻道:“你們隻有不到一萬人,卻要去攻打百萬人口,有著的堅固城牆的城池,這不是勇敢,是送死啊!他們城牆又高又厚,安放著巨大的火炮。光宋國廣州的守軍,就是你們的好幾倍啊。”

蒲阿賓激烈的反對讓法圖麥猶豫了起來,他盯著蒲阿賓,冷冷道:“你知道,我最看不起的,是那些死心塌地為異教徒效力的人。”這句話刺得蒲阿賓的眼神一下子犀利起來,法圖麥才傲然道:“既然你反對攻打廣州,說說看,你有什麽建議?”

“廣州不能打,”蒲阿賓按著胸口平複了憤怒,他皺著眉頭思考了片刻,建議道,“不過,宋國沿海富庶的城鎮很多,在廣州的附近,還有扶胥、獵德、大水、瑞石、平石、白田、大通、石門八大鎮,不過這八大鎮也不好打,兄弟們從遠方而來,最好先找一些沿海的小鎮村落下手,在宋國軍隊趕到之前就乘船離開。像廣州或者八大鎮這樣重兵防守的地方,必須找好機會才能進去。”

“小鎮村落?”法圖麥不滿地搖了搖頭,周圍的大食將領也不滿地吼道:“那怎麽行?”

“哼,怎麽不行?”蒲阿賓鄙夷地看著這些人,搖頭道,“你們不知道,哪怕是這些小市鎮,也聚集著大量的船貨,尤其是那些逃避市舶司稅的商販,最喜歡將貨物堆放在沒有宋朝官軍的村落裏。對我們來說,這就是沒有牧羊犬的羊羔啊。”

除了正常買賣外,蒲阿賓自己也做走私的生意,對這種地方十分熟悉。宋人的習慣和大食也不同,民間幾乎沒有什麽部落,村落所擁有的武力遠遠不如大食部落,根本就是不設防的。加上廣州深處大宋的腹地,從前幾乎沒有遭遇過大規模的海盜侵襲,各個市鎮村落的防備都十分鬆懈。雖然朝廷發下了建立州縣團練的公文,但廣州這一帶仍然故我,不像飽受遼軍蹂躪的河南、東南、荊湖一帶廣泛的結寨自保。

在其後的十幾天裏,大食戰船在沿海北上,先後劫掠騷擾金鬥、東莞、香山、淡水、楊安、海豐、石橋、黃岡等地,官軍戰死數百人,被擄和死傷的百姓更數以千計。自從北方戰事起來,廣南東路能戰的兵馬都被抽調北上,而水師戰船大部分都隨著南海屯墾派出去了,留在廣南東路的大都是破損哨船和老弱病殘。廣州市舶司水師無力出海應戰,不得不出高價雇傭商船巡邏守禦,還做了必要時鑿船堵住重要港口航道的準備。州縣也沒有能力驅逐敵軍,大白天也關閉城門。廣州市麵一下子變得冷冷清清,各地也風聲鶴唳,告急的文書如雪片一樣飛向鄂州。

鄂州,大宋朝堂中樞所在,已如熱鍋中的滾油一般翻騰不止了。

近兩三個月來,不但各地押送到鄂州的死刑犯人數量激增,刑部不欲多殺人,打算拖到秋審再說,各地苦主和廩生又大批趕到鄂州,天天聚集在丞相府和刑部門外伸冤。客棧、寺廟、道觀、學社,全都住滿了人,天南海北的口音,要麽是義憤填膺的爭論,要麽是捶胸頓足的哭喊,一副天下板蕩不定,遍地都是冤情的樣子。哪怕是普通的鄂州百姓,見了這幅情景,也有一種大宋朝廷在風雨飄搖之中的感覺。

大食海盜劫掠的急報送到鄂州,其影響仿佛一滴水滴進了油鍋般爆裂開來。先前被契丹人欺負得夠了,官軍在河南、京東大勝兩場,又奪取河北重鎮大名府,已經大大激發了大宋士民的士氣,現在大食人居然也登鼻上臉,千裏迢迢來趁火打劫,真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一個月時間不到,大食海盜劫掠廣南路的消息傳遍天下,整個大宋都沸騰了,廣南的商人和士子聲勢洶湧的叩闕上書,江南路、兩淮路、兩浙路、福建路的沿海州縣也慌亂起來,學政同仇敵愾地聯名上書要朝廷火速集合水師戰船,將進犯的大食海盜一舉蕩平。朝廷抓著這個時機,立刻從善如流,在得到急報的第二日,便下令韓世忠橫海軍立刻南下剿滅海盜,次日,趙杞和陳東召見了漢軍使者,接受漢軍內附上表,命京東路登萊漢軍水師出兵,配合韓世忠所部南下保護沿海州縣不受大食海盜騷擾。

同日,嶽飛奏請在秋季再度大舉北伐,與韓世忠橫海軍水陸配合,奪取河間府,將河北戰場北移的奏章被留中不發了。丞相府草擬了詔命,命南海屯墾地與大食商人斷絕貿易,不得向一切大食商船提供補給,命廣州市舶司火速集中分散於南海各屯墾地的水師戰船,並且征召能戰的商船水手,務必截斷大食水師繼續騷擾大宋的海路,同時,允許沿海州縣自籌糧餉,招募團練,雇傭商船建立巡海水師,兵部也將招募水手組建新水師營。

這些天來,武昌侯府外麵街市上動靜鬧得很大,經常都有廩生乃至普通百姓在大聲地疾呼奔走,聲音透過院牆傳了進來,侯府中的婢仆臉色也是惴惴不安的。雖然隻能從趙環那裏得知一些外麵的消息,但趙行德越來越強烈地感覺到,無論是大宋,還是鄂州,正陷於一個越來越大的漩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