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感覺怎麽樣?”清霜將一碗吳剛特意熬製的湯藥端到清山的麵前問道:“吳前輩的笑聲可真嚇人,剛才見你被震得吐了一口血,現在沒什麽大礙吧?”
清山接過碗,擺了擺手,將碗中的湯藥喝進,才忍著苦味皺著眉頭說道:“不礙事,吳前輩是好意,發現我胸中有淤血堵塞了元氣的流通,就用他的笑聲將我胸口的淤血逼了出來,那口血不吐出來,恐怕我這傷得養好久才能好過來。”
“吳前輩也真是的,事先也不說一聲,非要用這種方法。”說著,清霜覺察到在背後說前輩的壞話似乎有點不大好,俏皮地吐了吐舌頭,說道:“師兄,你可不準去跟吳前輩去告密啊,不然我可不放過你。”
清山放下碗,笑了笑,對清霜的胡鬧也隻能無奈了。
清欲此時卻十分不耐地在客房中走來走去,顯得十分焦躁不安。
“清欲師兄,你怎麽了?”清霜轉過頭去問道,這間草舍本就不大,十幾個茅山弟子都擠在這間草舍中,本就已經轉不開身了,那些弟子又不敢得罪清欲,都萎縮在角落裏,讓人看得十分鬧心。
清欲掃視了角落裏的幾個師弟一眼,又怒氣衝衝地盯著清山:“我幹什麽?你說我幹什麽?你說一個小僵屍的話,把我們弄得雞飛狗跳的,什麽教廷黑暗議會的,上一次就被我們打回去了,我們有什麽好怕的,還牽累我們這麽來回奔走。”
清欲甩了甩袖子,表示出了十分的不滿:“小師叔也真是的,就這麽相信了那小僵屍的話。還有清山你,要不是你多事回來,我們現在哪裏用得著有這麽麻煩。”
“師兄!”清霜很不高興地看了清欲一眼:“清山師兄也是為了咱們道門,咱們茅山好,這有什麽錯的。”
“你們就折騰吧,早晚有一天被那小僵屍折騰死。”清欲哼了一聲,摔門離去,留下了一幹茅山弟子麵麵相覷。
清山有些尷尬地咳嗽了幾聲。
他聽了李爾的一麵之詞就這麽回茅山上報了,的確是孟浪了點,不過也確實沒想到元靈竟然不經過一絲的調查便信了李爾的話。
弱水邊,昆侖山,昆侖宮,璿璣洞。
一個穿著一身月白色道袍的老人坐在洞中央八卦陣上的一個蒲團上,雙手捏著一個十分繁複的法訣,就這麽靜靜地坐在那裏。
洞頂有一個小洞,一線陽光直直地從那個小洞中射進來,正好將老人籠罩在光中。
老人身上沒有一絲生機,也沒有一絲死氣,整個洞中的空氣也好像是凝固的一般,仿佛這老人亙古就坐在那裏,整個洞也是與世隔絕的。
因為老人已經在這裏坐得太久了,身下的八卦陣早已經看不清原來的麵目了,那些朱砂畫就的線條,早已經褪得沒有了一絲蹤影。那蒲團也腐爛得差不多了,風一吹,就能直接化為灰燼了,老人身上也爬滿了各種的植物藤條,藤條上開滿了小小的黃花,有些已經結出了一些小果實,青色的果實隱隱開始帶了一些紅色,眼見是離成熟不遠了。
而老人的身前,趴著一隻通體雪白的巨大猛虎,緊閉著眼睛,微微的鼾聲和有些起伏的身子,能夠證明這隻體形巨大的老虎隻是在打盹,而不是死了。而這頭除了比普通的老虎個頭大點之外,卻十分神奇地長了九條尾巴,安靜地呈扇形躺在老虎的身後。
突然,一滴原本掛在小果子上的露水,十分突兀地滴在了地上,一下子打破了洞中凝固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空氣。
那早已經如同雕像一般的老人好像被這滴露水驚醒,猛地張開了眼睛,射出了兩道實質性的金光。那金光照在了身上的藤條上,那藤條上的小黃花一時間以肉眼能看到的速度怒放著,然後凋謝,最終結出了兩顆小小的紅果,其他青色的果子,卻似乎是被抽幹了生命,連著藤蔓最後都枯萎成了皺巴巴的一團,那兩顆小紅果卻輕輕地漂浮在了空中。
等那兩顆小紅果完全成熟,那金光才漸漸淡去。
老人收回金光,手指因為長久不動,有些發僵地微微抖了抖,呼出了一道悠長的氣。
隨著老人的睜眼,一直在打盹的九尾白虎也被驚醒了,伸出爪子揉了揉有些迷糊的眼睛,半蹲起身,轉過頭有些狐疑地看著身後的老人。
老人動了動身子,將身上已經結成了石殼的灰塵抖落,伸出手接住了微微發著紅光的小紅果,那紅果落在老人幹枯的手中,好像兩顆上品的紅瑪瑙一樣,煞是可愛。
老人接住兩顆紅果,發出了一聲輕歎:“沙棠果,避水延壽解百毒,肉活屍,長靈智,五百年一開花,五百年一結果,一藤結九子,九個果子最終才能存活一個,要不是有這璿璣洞上接璿璣天,有微弱的仙氣孕育,下接大焦熱地獄,受到無盡業火炙烤,再加上西王母傳人送與貧道的瑤池聖水中和了業火,共同滋養,才堪堪地保住了這世間最後的兩株沙棠,不想一滴露水擾亂了我的心神,一時不慎放出了數百年的修為,卻讓這沙棠的成熟整整提早了百年,現如今,這最後的沙棠卻也是沒了。”
這時,老人手中的一顆沙棠果卻突然間發生了變化,一道黑氣好像暈開的墨水一般,在瞬間將一顆沙棠果染得漆黑,如同一顆黑珍珠。
老人的臉色變了變:“沙棠果提早成熟,本就違背了天地規律,不是什麽好兆頭,卻沒想到瑤池聖水竟然還沒有將大焦熱地獄的業火徹底中和,變成了冥果。”
老人將兩顆沙棠果舉到自己眼前,手掌中泛起點點星光,將沙棠果緊緊地包圍住懸浮在空中,老人神色嚴峻,緊閉著眼睛,口中念念有詞。
突然,那籠罩著老人的陽光消失了,洞口的陽光好像被什麽東西阻擋,怎麽都無法再射進洞中,老人張口吐出了一口鮮血,那兩顆失去了支持,“啪嗒”相繼掉在了老人的身前。
“烏雲蔽天,群魔亂舞,沒想到神機算竟然無法卜算出未來。”老人抹掉嘴角的鮮血,看向了身前的白虎:“陸吾吾徒,你原是昆侖宮天帝座下護山神獸九尾白虎陸吾後代,吾賜你祖先陸吾之名,原是想你繼承你祖,繼續守護昆侖宮。怎奈昆侖宮在我手落寞數百年,竟隻剩了你我。”
“為師剛才想以神機算卜算中原道門打劫,卻不想受到了反噬,天算,幾千年沒出現天算了,竟在此時出現,貧道飛升在即,卻也沒什麽時間能夠顧及道門大劫了。”老人感歎了一下,將一黑一紅兩顆沙棠果撿起來,又從懷中抽出了一卷竹簡,交給了陸吾,繼續說道:“現如今,昆侖宮也不需要你守護了,你將一顆沙棠果交給西王母傳人,也算是報答她的聖水之恩,然後,你便立刻下山,尋找冥果的主人,並將璿璣卷和昆侖道統傳與他。”
陸吾上前大舌一卷,將兩顆沙棠果和璿璣卷收入自己腹中保存,轉身跑出山洞。
老人歎了口氣:“老天,你怎麽不多給偷天一百年,陸吾啊陸吾,你要是現在已經修成了人形,那該是多好。”
陸吾跑出山洞不久,隻見九道青黑色的雷電莫入璿璣洞,發出震天的悶響。陸吾看著璿璣洞的方向,銅鈴大的眼睛中流下了眼淚。
偷天因一滴露水提早醒來,沙棠果因偷天的提早醒來而提早成熟,偷天因沙棠果的提早成熟而妄用神機算,卻不想神機算畢竟算不過老天,受到了嚴重的反噬,導致自己氣機外泄,璿璣洞無法掩蓋他的氣息,被上天發現,提早渡劫。
而因為他的妄用神機算,企圖窺視天機,當場降下了最厲害的天劫。
九天神雷降世,一直都是為了懲罰企圖欺瞞上天的人,而不是本質上的天劫,偷天,倒不枉叫偷天之名。
昆侖瑤池,一朵紅蓮在早已經快幹涸的瑤池之中含苞待放,一個貌若天仙,恍如仙女的女子懸浮在紅蓮旁邊,輕輕撩起一點瑤池水,小心地澆在紅蓮上。岸上,梳著發髻的金童玉女正繞著一隻青鳥玩耍。
那仙女聽到那聲悶響,身軀一震,卷起童男童女和青鳥,飛入瑤宮。
西藏,佛宗。
迦葉正在佛前翻閱著一卷金剛經,帶著身後的一群弟子默默地念誦著,正當他想翻過一頁的時候,突然心頭一動,金剛經被他不小心撕掉了一角。
迦葉默默地念誦了幾句佛號,輕輕歎了口氣:“天算,神機算無法卜算,你卻甘願用自己的性命為道門提醒,偷天道兄,也難為你了。”
說完,翻起金剛經,對著身後的眾弟子說道:“召集佛宗眾位禪師,前來議事。”
而道門各大門派之中,也紛紛都不斷地有一道道的金光射出,一封封的書信相互送到了各大門派的掌門掌教手中。
此時,元靈正捏著酒碗與力道人喝酒,清欲匆匆地跑了進來。
沒等清欲開口,元靈突然將酒碗脫手砸到了桌上,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愣愣地看著對麵的力道人。
力道人給元靈的反應嚇了一跳,放下酒碗,看著元靈,就連前來抗議的清欲都緊緊閉上了自己的嘴巴,不敢說話。
元靈沉默了好久,才輕輕地吐了口氣,有些黯然地說道:“就在剛才,九天神雷降世,昆侖宮,璿璣洞。”
元靈重新倒了一碗酒,然後恭恭敬敬地朝著西北方向磕了幾個頭,將碗中的酒撒到了地上:“偷天前輩的氣機剛剛突然出現,並且施展了神機算,然後便一閃而逝,徹底消失了,偷天前輩渡劫失敗。”
力道人端著碗,直愣愣地看著元靈,一時間無法體會到元靈所說的話代表著什麽意思。
“天算,偷天前輩用自己的性命,驗證了此次的天算。清欲,召集你的師弟師妹,我們馬上回茅山。”元靈朝清欲吩咐了一聲,一把推醒力道人:“老吳,我們馬上動身,跟我回茅山,道門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