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洵在河邊一棵古鬆樹杈上睡了兩天兩夜,體力得到恢複,現在是得啟程了。從樹上爬下來,舒展身體,肌肉還隱隱有些酸痛。說到啟程,舉目遠眺,前路茫茫然,周洵實際上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另一方麵,他的茫然還來自他的心靈深處,他正麵臨著重新思索他將來的生活走向。
不久幾天以來,直至目前為止,發生在他身上的事,太離奇、太震憾,完全可以說觸動了靈魂。這是一場變故,這場變故突如其來,根本上是令人無所適從,變化之快之大,簡直讓人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周洵舉目無親,在孤兒院裏長大,一向聽命於別人,逆來順受,很少自作主張,是走別人為他定下的生活之路,不是自己對生活作的出的選擇,雖然是假借他自己的決定來展開的。
但他並不甘心原來的生活,他是一個十分敏感的人,一邊是世態炎涼,一邊是個人對生活的渴望,審視生活給於他最低的平台,這就為他帶來內心深處的痛苦。
離開化工廠想法十分強烈,從決定不回去的那一刻起,周洵也就是選定了自生自滅聽天由命的生活,一直想自己走出去闖一闖,哪怕隻有一丁點兒機會他都不會放棄,所以那天馬廠長要他去地質大學配合科學家做特異功能測試,他很快就應承下來,想不到竟遇到一連串危險。這給周洵多多少少是一種沒有料到的打擊。
另外,令他更沒有想到的是,不回化工廠,實際上是告別一種習慣生活,感情受原初習慣的影響一下子變不過來,思想觀念更新也是這樣的,周洵雖說下定了流浪的決心,但他畢竟年輕,饔飧不繼的生活他不怕,甚至想都沒有想,主要是對現在的處境的陌生與不適應,畢竟變化才是這幾天的事,由教育而來的或是與生俱來的一種內心約束力,共同感和適應性,一旦完全離開他熟悉的生活環境,精神勢必沒有停靠。周洵走上了最高的山峰,希望在這兒看出一條路徑來。天上白雲朵朵,鳥兒在安閑自在地飛翔,他想,身懷絕技,周遊世界這不是想要的生活嗎?為什麽象有一根線,老是牽扯著自己呢?兒童村院子裏的太陽,化工廠大操場上的歡騰,還有武漢大街小巷的熟悉的聲音和氣息,還有許中陽那家夥,這些東西就是那根線。
當然周洵目前麵的困惑也是每個將決定付諸實行所麵臨到的那種不知所措,他的意誌是堅定牢固的,不可更改。他學會了用觀察比較來審視調整自己的行為,以適應新變化。
周洵隨便摘了些野果來吃,決定聽天由命,走哪兒算哪兒,隻要能碰到人就好,人就是群居動物,一個人生活在這座深山老林是絕對沒有意思的。作起神行法匆匆上路。走了三天三夜,碰到有人了,他十分高興,那些人都作僧人打扮,且語言不通,僧人的穿著都大同小異,也辨不出來這些人是哪國人,他失望了,長久沒有跟人交流,碰到的又有語言障礙,周洵開始焦躁不安起來。必須走出這座山,定神想辦法,沿著河流往下走再辨認熟悉的樹木不會出錯,再遇上一些人,比較分析他們的衣著,就更能確定方向了,錯也不會錯很遠的。拿定主意了,他朝山下走去,沿著河邊又走了兩天,前途已經是壁陡的山,沒有去路,而對岸比較平緩,再往下遊有一座木橋,他費了好大勁翻山來到下遊,有橋就有人!現在可以看到對岸冒著炊煙。
“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在橋上過,橋流水不流。敢問施主從哪裏來要往哪裏去?”
走了許多天,這才聽見有人說中國話,真是說不出的愜意,周洵抬頭一看,獨木橋上站著一位道貌岸然的大和尚。大吐實話:“我不曉得從哪裏來的,也不曉得要往哪裏去,見到你老人家,真有說不出的高興,你不要叫我施主,我肚子餓得厲害,你老人家能拿點東西我吃下子吧?”
佛者微微一笑,說:“從來處來,往去處去,心中自有靈光一閃。看來施主與佛有緣,在此能碰到施主,我也算是有緣人,施主你請隨我往小廟一敘!”
大和尚領周洵進了山上的廟宇,吩咐小僧照顧周洵的生活起居,就進了後院禪房.
小和尚單掌曲立在胸前很有禮貌地請周洵廚房用蟮。周洵進了廚房,見有一女子立在一個擺著豐盛菜肴的桌子旁侍侯著,沒有靠近那張擺著山珍海味的桌子,在旁邊的一張空桌上坐下,要幾個饅頭和一碗稀飯,小和尚去裏麵端出一籃子熱饅頭和一大碗稀飯請周洵吃,吃罷,小女子帶周洵出了餐廳,來到一排客房的門前,用鑰匙將房門打開,開了燈讓周洵進屋。客廳三間,進門是一間幹淨明亮的客廳;中間一間是寬大的臥室,放置兩張床;女子把周洵帶向最裏麵的一間,是水房,她往浴缸內注滿熱水,請周洵脫衣,要親為他洗浴。一麵是警戒一麵是羞怯,周洵示意她離開,那女子也不牽強,笑著轉身離開水房,在中間臥室裏的一張床上坐下。周洵洗完澡來到臥室,發現這位女子隻著內衣,在床上坐著,春光己顯,他全身抽搐了一下,趕緊來到客廳,毫無睡意就隨手翻著桌上的一本經書。那女子穿好上衣,也來到客廳問周洵:“你怎麽不睡?”周洵冷冷地答道:“不習慣!”女子笑道:“是了!我一直見你牢別扭,正要問你為什麽不習慣呢!”周洵眼盯著經書,不答。女子又說:“這裏是佛國啊!你一定是從下界來的吧?”周洵抬頭看著她,問:“佛國!怎麽能吃酒肉呢?”女子嬌慎地說:“嗚哇!這你就不懂了,聽說人間修道的人都不食渾腥,那是誠心向往極樂世界,是修道的一個過程,佛國無所謂禁忌的,怕你想不到,沒有什麽是不能實現的,就說我吧,來這裏正是從你內心裏走出來的。你還不承認嗎?”周洵羞澀地低下了頭。那女子又說:“我明白了,現在該是我離開的時候了,我們是朋友了,謝謝你愛憐我,我會靜候你召喚的!下次需要我還會來的!”那女子說著,起身離開了,周洵對這一切將信將疑,也有倦意了,沒有多想,上床很快入睡了。周洵被晨鍾撞醒了,再也睡不著,看見天色蒙蒙亮,翻身下床,剛打開房門,昨夜那個替他開門的小僧人帶來昨天那位雙目炯炯有神的和尚向他走過來。周洵驚慌失措,在捫心自問自己哪兒有閃失,但見他仍然麵帶微笑並無惡意,隻好壯著膽子上前說話,周洵已經有些見識了,遇事再不顯得拘束靦腆,忙將老僧請到請房裏坐,施禮:"多謝大師容留周洵在此一宿!敢問大師這裏是什麽地方?”老和尚答道:"此地是霞居寺佛國,慧弘是我的佛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