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洵觀察大和尚慈眉善目,相信了昨夜那位女子所說的都是真的,內疚不己,說:“我不清楚這裏是佛國,大師傅是活菩薩,冒失闖入,胡思亂想,差點汙染了這裏環境,請多多包涵!我這就走人,離開這兒,再次感謝!”說完站起身來要走。
大師把隨手翻著的一本經本放下,說:“施主且慢,老僧有話要講!”周洵忐忑著坐下來,雙手放在膝蓋上,不知大和尚要說什麽。
慧弘大師大說:“先生不用言謝!老僧昨看對岸佛光普照,遂現身迎接先生,你果然與佛有緣,能順暢地進到霞居寺,來佛國即為尊者,這兒是你最好的歸宿!”
周洵腦中繃緊的弦這才鬆開,但太突然,欠思考,一時不知怎麽回答。
慧弘大師知道周洵的心思,說:“先生若要去,去了又想回來,這兒的門永遠對你開著。”
周洵正要起身作別,忽有巡夜僧進來報告說靈山滑坡了,露出一個洞口。
聽說是靈山露出洞口,方丈驚喜不已,又若有所思地看了周洵一眼,壓低聲音問道:“寺外有人知道嗎?”
巡夜說:“剛垮的,不會有人知道。”
慧弘大師問:“洞口有多大?”
巡夜說:“一人來高。”
慧弘大師吩咐:“快帶人去把它掩蔽起來!”
巡夜去後,慧弘大師召集監寺和維那說:“靈山原來有座石洞,洞內有尊靈石,據前輩住持講,靈石每隔百年就會開口讖語,從上次開尊口起,算至今年正好滿一百年,莫非是靈石要開口講話了?”
監寺說:“根據佛曆推算,明天是個吉日,不知方丈有沒有興趣去碰碰運氣?”
慧弘大師說:“我正要去聽聽先靈會講些什麽,兩位明天就隨我同去吧!”
兩個人連忙下拜說:“百年奇遇,方丈這樣抬舉我們,感恩戴德,唯命是從!”
慧弘大師說:“今夜戌時動身,隻帶兩個巡夜。務必在子時前到達!”慧弘大師又對周洵說:“先生佛緣深致,就不要走了,聽聽石佛講些什麽再去不遲!”
周洵回答道:“大師太抬舉周洵了,我聽大師吩咐就是了!”
吃罷晚齋,四人各帶一隻照明器,由兩個巡夜領路,出了寺門,直奔石洞。不知走了多遠,四個人翻過一道山梁,快下到半山腰時兩巡夜說:“就在這兒!”忙掀開蓋在洞口處的樹枝,站守在洞口。
方丈大師等四人進入石洞,發現洞內天地很寬,也很深,到處可以聽到水滴聲。行不多久,不遠處似微微有一團亮光,三個人興奮不已,他們熄了照明器具,三步一拜,慢慢接近那團亮光。
“霞居寺第十八代住持叩拜石佛!”回音傳得很遠很響亮,卻聽不到石佛的回應聲。慧弘大師等人繼續往洞的深處去,不厭其煩地叩拜重複著如上請示,那團亮光仍在眼前不遠處,就是聽不見回應。
四個人越往裏走,越是心身不寧渾身瑟縮。洞內有積水,冰冷澈骨,卻也隻得齜牙咧嘴硬著頭皮摸黑繼續向洞深處探尋。前前後後都找遍了,也不曉得來回轉悠了幾次,眼前似乎總有一團銀色光亮,就是找不到那塊靈石。“石菩薩會在哪兒呢?”“好象離洞口不遠處就立著一塊高大石柱,方丈!”“對啊!我們好象己經走很遠勒!”“剛才看到的亮光可能是誤導,是我們的照明器的反光吧?是我們心情太急切了。”“那我們往回找找看吧!”“先坐下休息一會兒,如何?上山走得太快了,現在好累啊!”“行!方丈!我們歇會再走。”
他們背靠背三個擠在一處坐地休息。一個巡夜執事進來說:“方丈!你看洞口發白了,天快亮了!”“我們起身往回找!”正當要站起來往洞口去,就聽到一個聲音說“誰在那裏吵嚷?”聽到有聲音,四人又激動又緊張,身不由已坐下去了。方丈連忙爬拜,“弟子慧弘叩見石佛!”
洞裏寂靜了片刻,“你就是霞居寺的住持吧?”慧弘大師趕忙答道:“正是弟子!”
“差不多是國師級的人物了!有些來頭!”“弟子不敢!”石洞內天忽然亮了,慧弘大師覺察到身後有動靜,轉身看到了石菩薩在自己屁股後麵站立著,嚇出一身冷汗,調頭伏拜,“望菩薩寬恕弟子狀貌不端!”慧弘見靈石無語,又趕忙說:“菩薩!弟子來此乞求教誨!”
靈石沉默了一會,說:“百年前的預言應驗了嗎?”慧弘說:“件件親眼目睹,毫厘不爽!”
靈石說:“天道輪回,注有定數。我在此地二十億個寒暑,若把一個輪回算作一歲,我也有七萬歲了。隻要手持輪回鏈,將來事就如同件件親曆。”
慧弘激動地說:“菩薩!前代祖師的大願就是要把你請回寺裏供奉。”
靈石說:“就不要操這份心了!本世紀預測十年,你聽好了‘此世推來時己末,前度黑寒後幹戈,若向其中尋展緩,南海怒水翻情歌。”慧弘說:“煩菩薩讖緯!”靈石說:“有一團暗雲,飄浮於天際,不久飛過來遮天避日,眾生將被拋於極度黑暗寒冷中。”
慧弘驚恐地問:“菩薩言指的莫非就是流傳的世界末日!”
靈石雲:“末日不末日,人豈能得知?天道輪回,生命生生不息,恢廓,深厚,持遠。逢緣而生,遇緣而化。”
慧弘問道:“菩薩是暗示大劫有解?”
“有解無解全在通靈。”
慧弘又問:“為何本世紀菩薩隻預知十年?”
靈石說:“本世紀有兩個輪回圈,往後會更多更複雜,但不管怎麽變,我這兒有七萬個樣版,開了頭就好預測了。”
“後兩句,弟子愚鈍,還請菩薩明示!”
靈石不耐煩了,說:“宇宙遵循不幹預法則,我非人類,實不知內裏,就不多饒舌了,況且萬事也不是一成不變的。上天有厚生之德有悲憐人類的大心,指派我在此接引,指望人能在大難來臨時,不要妄自菲薄,保留自己的希望,少走彎路,僅此而已。”
慧弘好半天沒聽見石菩薩開口,翻眼上瞧,隻見一塊高約兩米的巨石立於眼前,原來的黃發老者不見了,一種失落、歎惜、渺茫、災難、覺醒的複雜情緒包圍著他。麵對死亡,同行的三位也是,看看天,看看地,一種大限將至的感傷使人變得格外深沉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