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女主人拿食物的空檔,周洵問米婭說:“弗蘭西斯卡怎麽就大名鼎鼎了,你何以知曉住在地獄裏的人?”
米婭正拉開窗簾,欣賞一道道快速推移的雪浪,聽見周洵問她,隨手丟開簾子,邊向雙手呼熱氣邊回到座位上,說:“弗蘭西斯卡出生在亞德裏亞海的拉文納,她說她不幸地嫁給了保羅的哥哥央西托,又最不幸地深深地愛上了保羅,她和保羅都明白,無論愛得多真摯,倫理道德不會容忍他們生活在一起的,但是他倆還是選擇了愛情,情願為情赴死,下到充滿罪惡的地獄世界!”
周洵說:“叔嫂相戀?現在也是不能容忍的!愛情真有那麽大的魔力嗎?他們是怎樣知道對方深愛著自己而陷入其中,並甘心下到這種可悲的地獄裏的?”
米婭說:“央西托是個大大列列的男子,娶了弗蘭西斯卡卻疏於過問她的內心世界,偏偏保羅能夠細致入微地洞察嫂子的內心,他倆經常湊在一起讀書,被朗賽羅與亞瑟王後的浪漫愛情感染了,由於他倆對這種脫塵的純情向往至誠,深愛著對方的靈魂,在現實中又看不到希望,隻好把他們亂情逐漸顯露出來,最終雙雙被央西托殺害。”
弗蘭西斯卡象征性地切塊食物送入嘴裏,看見二位客人仔細瞅著高腳酒杯內的紅酒並未進食,於是舉起酒杯說:“一位是東方神明,一位是西方的精靈仙子,二位在雪地兩身纏繞,相擁禦寒,近乎身心合一,既然己熟知我的名字,二位結伴同行來到地獄,冒昧猜度此行的用意,莫非是為情私奔?”
米婭忙舉杯回敬,說:“忘了介紹,我叫米婭,這位名叫周洵,實話相告,我們是為外星人入侵地球一事,來求取救兵的,雖然對第二層的環境氣候早有聽聞,但親臨此境還是猝不及防,一時難以適應,為你能夠接納我們向你致謝!若不是女士及時開門,我倆怕是走不出浩蕩雪域了!”
周洵也向弗蘭西斯卡舉起了酒杯。
女主人吃驚地觀察他倆,說:“人間有事,你們來向地獄求取救兵?這合適嗎?”
周洵說:“這次是外星人入侵地球,居於地球各族類世界理應精誠互助,同仇敵愾,米婭是撒旦的子孫,地獄之王總不能坐視不理吧?”
女主人含笑說:“生前一介草民,哪裏知道這些事,請吧!因為這裏的惡劣氣候,我每天都獨飲幾杯!近幾個月來,我這個店內也沒有住過顯神,我們將窗簾拉開,一邊賞雪浪,一邊暢飲!”
米婭聽弗蘭西斯卡說每天獨飲,覺得有點奇怪就問道:“獨飲?順便問一下,保羅沒跟你住一塊?”
女主人回答說:“我們當然是住一起的,他正在樓上,好幾年都是一個人呆在他的房間裏,他不出來,也不讓我進去,我寂寞了要尋他聊天也是隔著牆壁說幾句。”
米婭瞪大眼睛說:“這都是我們未曾聽說過的!你與保羅之間是超越生命的自然之愛,隻因為觸犯了人倫才下到地獄深淵,感動了大詩人但丁,也因此感動了全世界的人。
這不僅在當時那個含蓄壓抑的生活環境下,蒙上了羞恥的色彩,就是在當今社會仍舊是不被人類的生活規範所包容的,據說央西托也在該隱圈承受殺害親兄弟的磨難。
當我們探討這種存在最普遍、發生率最高的自然之愛時,麵對自己內心深處真正的想法,我們如何看待自然法則與人倫道德?它們是否有矛盾?你們一直生活在這種冰天雪地裏終日見不到太陽的環境下,對你們當初時的選擇有過後悔嗎?為什麽你與保羅這種真性情如今生分了呢?你們兩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是外因還是內因造成的?”
弗蘭西斯卡說:“我許多年都未曾跟人交談過,盼望有人能陪我說說心裏話。既然你如此關心我倆的事情,今天你有什麽話就問吧,自從但丁打地獄經過,我們叔嫂之間亂情的故事就成了人間傳奇,我也要將我們的真實情形向人間作了介紹,讓人間對我倆目前的情形作一番討論吧!
作為人,當然應該遵守人倫道德,人是有高等智慧的生命,一切社會規範本來就是來自於人的內心的守則,是自然法則的啟示。
我與保羅之間的愛情發生了,為人世所不容,我們決定逃逸人世選擇了死亡,也是對人倫的醒悟,隻不過我們更看重愛情。”
米婭說:“在人世間,身體之愛已經得到了放開,事實上,從心理學角度講,作為一個發育正常的自然人,在性生理和性心理成熟之後,性就變成了可以平衡社會心理壓力及家庭精神負擔很重要的手段之一。
甚或有哲學家把人類的所有文化思想、藝術形式、社會發展、道德規範等,歸根溯源為“性的主觀能動性”起著最主要的推動和決定作用。
身體之愛的基本特質,首先是要求有新鮮強烈的刺激,來喚起人體對性的本能反應,之後才有交體和高潮。
那種高潮,是讓人難以抗拒的,讓人一切堅不可摧的意誌在瞬間被徹底轟塌,甚至有一種類似‘瀕死狀態’的‘極限體驗’,恨不得讓人交付出自己的一切,來換取和保留這種徹入骨髓的快樂體驗。
然而身體之愛開放的確給社會帶來了諸多疾病與社會問題,人們重新呼喚純潔的愛情,那種純粹精神上的共鳴,如何看待人世間的性開放,性自由?”
弗蘭西斯卡聽後說:“保羅正在樓上他自己的房間裏,他絕對不會出來見人的,我也不打算讓他出來見你們!但是我還是要對你們說,保羅他病了,病得很沉重,他要承受環境與疾病的雙重折磨!
既然人類生來是一個兩性生命體,滿足身體之愛似乎和道德、倫理就沾不上邊了,沒有必要大驚小怪似的。
事實上也並非完全如此。一味強調和追求生理高潮的人,在身體之愛方麵就會變得反複無常,見異思遷。久而久之,發展成為性方麵的專家,風月場上的高手。
有能力和理想追求穩定情愛的人,肯定不願接納和親近這樣的人。
隻為追求高潮和快感的人,在年輕的時候也許會風流瀟灑,一旦上了年紀,到了中年韶華已逝、風采不再,身力漸衰、性欲減退的時候,情感上的孤獨和生活上的無依無靠等諸多問題就會突現出來,使他們陷入恐慌和驚怖之中,難以自拔。
頻繁更換性伴侶而縱欲的人,除了增加感染各種性病的危險之外,還會造成缺乏信任感和社會安全感、情感淡漠、精神空虛等精神症狀,更嚴重的,就會導致狂躁不安、妄想型偏執甚至自殺。
滿足對身體的渴望,絕對不是愛情,愛情是純粹的精神,有利於個人精神提升的才稱得上是愛情。
另外人類是以社會群居的方式存在的,不能沒有社會規範,愛情所指是人類的精神生活,也暗含著人類群居的道德規範,性不僅破壞了人類精神超越,還破壞生活秩序,任其發展最終會毀滅人類。”
米婭說;“我們來地獄就是聽聞真理和教訓的,身體之愛是如此誘人,難以讓人抗拒,可卻總是需要變更新鮮的對象。
誠如弗蘭西斯卡女士所言,滿足對身體的渴望,絕對不是愛情,愛情是純粹的精神,有利於個人精神提升的才稱得上是愛情。
情愛是如此可靠,隻得終生相守,可如果沒有足夠的素質來化解矛盾、讀解心靈,這樣的穩定就會趨於平淡,甚至麻木不仁、索然無味。
兩個人間的愛中,既有身體上的,也有精神上的,無論是哪方麵都需做到和諧共識,愛就是更為純粹的意識!能夠以一種人最特有的智慧性質來確定它的。
智慧是人類與其他一切生命最不共的特征,所以愛情讓我們區別於其他的動物,讓我們的愛情和單純繁衍後代的性貌似一體,實際上卻相差很遠。
再頻繁的身體之欲也不能填補一顆空虛的、沒有人回應他愛情的心靈有時候,愛情並不一定就非要相守在一起。
愛僅僅是一種相互的認可和接受,是一種相互的坦白和緣念。
人類作為萬物之靈長,用心去愛用智慧去愛,智慧才是心與心的橋梁,兩心相悅,就能釋放一種天地的情懷。”
兩位還沒有把話說停當,周洵忽然插言:“哲學家將愛情指示為:超越身體之愛的渴望。雖說沒有給愛情定義,卻是給愛情指明了方向,在這裏也提到身體之愛,但是很明顯,身體之愛隻是一條界線,它本身不在愛情之內,卻與身體之愛有關,好象是性完了之後,對方給予他的精神上那種安慰的感覺。
但超越了身體愛之後,他渴望什麽呢?如果錢能讓他取得精神安慰作用,恐怕也算,開明人不會衝著錢去幹那事兒,反過來說,他淨幹那事意在一種超越,畢竟言明了愛情是追索精神上的一種非非之想。”
米婭與弗蘭西斯卡相視而笑說:“每個人都可以就愛情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