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不正是自己送給舒老爺子的壽禮——她親手雕刻的翡翠彌勒佛麽?
“老金,你看看,這就是小之丫頭送給我的那份禮物,我沒拿出來給你看的。”舒老爺子雙手托著翡翠彌勒佛,一邊仔細觀察著,一邊對自己老友說,
“那天小之送給我的時候,我光注意這上麵的翡翠祥和之氣去了,現在才想起來,這雕工,也是出自小之這丫頭之手。”
金老爺子瞪圓了眼睛,一把抓過那座翡翠彌勒佛,又看看丁師傅手裏的翡翠蝴蝶,一張布滿皺紋的臉頓時變得激動不已,然後當下立刻抓住戴之的肩膀,嘴唇哆嗦了一下,胡須也跟著顫抖,顫聲問道,
“丫頭……丫頭,你跟我牧兒是什麽關係……”
金老爺子許是太過於激動,雙手的力氣很大,弄得戴之疼得皺眉,她一邊試圖擺脫金爺爺的雙手,一邊一頭霧水的回答道,
“金爺爺……牧兒是誰啊……我根本不認識啊……”
舒老爺子見狀,連忙去拉開老金,勸說著,“老金啊,你別太激動了,你這樣會嚇壞了小之的,有什麽事,慢慢問,你別慌啊!”
金老爺子這才意識到自己情緒太過於激動,手上的力氣漸漸小了一些,然後鬆開戴之,有些語無倫次的說,
“小之,你別在意,金爺爺剛剛是有些激動,來來來,你坐,坐著慢慢跟我說。”
戴之還是第一次見金爺爺如此不受控製的樣子,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有多麽重要的事要在自己身上尋求答案,但是他老人家的樣子,還是有些嚇壞了她。
不過她也很好奇,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她是誰?金爺爺是誰?牧兒又是誰?而且,這一切跟她到底有什麽關係,怎麽會讓一向冷靜自持的金爺爺如此情緒激動……
帶著一肚子疑惑,戴之坐了下來,用金老爺子寶貝的茶具給他老人家倒了一杯茶,“金爺爺,您先喝杯茶,慢慢問,我一定把我知道的都告訴您。”
金老爺子的情緒平複了很多,目光還是盯著戴之,試圖從她身上探究出什麽,接過戴之雙手遞過來的杯子,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平時如此寶貝和驕傲的茶藝此刻喝在他嘴裏,似乎一點味道都沒有了。
二十多年了,這件事困在他心裏二十多年了,讓他如何能心如止水……
丁師傅見狀,雖然心中有跟金老爺子一樣的揣測,但是卻不敢確定,畢竟金老爺子的事,他曾經跟戴之講過,她並沒有什麽反應,也根本不認識金老爺子要找的那個人。
不過他仍是對戴之解釋道,
“戴丫頭,你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大概在二十年前,曾經轟動玉雕界的傳奇麽?”
戴之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等著丁師傅繼續說下去。
丁師傅雙手禮貌的指向金老爺子,
“金老師,就是當年,玉雕界中當之無愧的玉雕大師,也就是那傳說故事中,肖牧的師傅!”
這一下,戴之懵了,結結實實的愣在當場,看了看丁師傅,又看了看滿懷希冀目光也同樣看著她的金爺爺,一下子有些反應不過來。
金爺爺……那個在外人麵前嚴肅而威嚴的金爺爺,那個在自己麵前完全沒有一點架子的金爺爺,那個把自己當做半個孫女一樣疼愛的金爺爺,竟然就是那傳說中練到登峰造極的玉雕境界——八刀分浪刀法的大師級人物,肖牧的師傅?
她還記得第一次來這金玉閣的時候,舒雅就對她介紹,金老爺子是個很厲害的人物,比什麽蔡中濤要厲害多了,隻是大隱隱於市,隱居在此不問世事而已,她當時隻是覺得兩位老人悠閑自在,倒是頗有些與世無爭的意味,根本不會想到,金爺爺就是以前轟動了整個華夏城的玉雕界傳說之中的主角之一。
她竟然認識這麽個大人物而不自知,這麽一個現成的玉雕大師她還舍近求遠的跑到赫連東的公司裏找丁師傅,跟著這樣一位傳奇人物,她能學到的一定更多吧,功力會更加深厚吧,不過認識這麽久,倒是不曾見過金爺爺雕刻過,別說雕刻了,就連他老人家會玉雕都一點不知道。
戴之暗自思忖著,既然那傳奇故事中的師傅是金爺爺,那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徒弟肖牧呢?又在哪裏?
據丁師傅告訴她的傳說裏,兩個人都是在華夏城中銷聲匿跡了的。
對了,剛剛金爺爺不是問她,跟牧兒是什麽關係麽?
難道,牧兒……就是他的徒弟——肖牧?
可是她根本就不認識什麽肖牧啊……
金老爺子平複下來之後,歎了口氣,語氣沉重的道,
“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這老家夥活了這把年紀,也快是進棺材的人了,現在來看,以前的一切不過是過眼雲煙而已,隻是我心裏的那個疙瘩一天不解開,我就一輩子都不能安心的閉眼,沒想到,老天有眼,竟然真的可憐我,讓我得知了關於牧兒的行蹤,小之,你一定認識我牧兒的,是不是?”
戴之已經肯定金爺爺口中的牧兒就是肖牧了,不過,她有些為難的道,“金爺爺,我知道您思徒心切,但是……我的確不認識肖牧這位大師啊。”
要真認識這麽個傳奇人物,她哪還用過以前那種貧苦日子,隻要學到一成手藝,這輩子就衣食無憂了吧。
金爺爺搖了搖頭,
“不可能,小之,你肯定認識牧兒,你再仔細想想,我不會看錯的,你第一次跟小雅來我金玉閣,我從你手裏買下的那塊月光石玉兔,我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讓我想起我那資質甚高的徒兒肖牧,隻是我不知道那玉兔竟是你雕刻的,也不會想到,第一次見麵的你,會跟我牧兒有什麽關係,直到前兩天,我因為想尋找關於牧兒的蛛絲馬跡,就去了這一屆的‘玉雕技能新人大賽’,不過始終沒讓我發現任何參賽者的雕工裏,有牧兒的影子,可是丁師傅手裏的那翡翠蝴蝶,卻讓我頓時眼前一亮了……我不會看錯,這手法和技術,隻有我那徒弟才能有此等功力,雖然比牧兒的功力明顯差了一些,但是,絕對是出自牧兒的傳授之下,今天再看你送給老舒的這座翡翠彌勒佛,所有東西都是出自你之手,我絕對能肯定,你得到了我牧兒的幾成真傳!”
金老爺子甚為肯定,隨即又問道,“小之,你好好想想,你這手藝,是誰教你的?你可曾拜人師傅學玉雕?”
戴之茫然的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我也就是最近才學的,跟丁師傅學的。”沒有拜師,因為丁師傅不喜歡她,也根本不會收她為徒,是怕有損自己的名聲吧。
說起來,丁師傅算是自己的玉雕啟蒙老師,不過他又不是肖牧,而且她雕刻那月光石玉兔的時候,根本就還不認識丁師傅。
而丁師傅也十分迷糊,當初戴之來他手底下學玉雕的時候,他是根本就不屑教這個他所以為的靠手段上位的女孩子的,不過也隱隱發現她以前似乎有過雕刻的基礎,現在想來,憑她自己的能力,就算是十個自己都沒有資格做她的師傅……
他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對戴之問道,“對了,你以前不是說,你的玉雕手藝,是跟你父親偷偷學的麽?”
戴之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想這一切,就聽金老爺子像頓悟了似的,拍了拍自己腦袋,
“你看我這腦袋!”
隨即上下打量了戴之一番,問道,“小之,你今年多大了?”
戴之如實回答道,“二十一了。”
金老爺子陷入沉思,喃喃自語著,“二十一……二十一……我怎麽沒想到呢!從時間上來算,牧兒的孩子,也正好是這個歲數!”
金老爺子抓著戴之的手,好不容於平複下來的情緒此刻重新激動起來,目光看著戴之,眼神充滿驚喜與感動,
“原來你是我牧兒的女兒!老天真是弄人,二十年來,我一直都沒放棄過對牧兒的尋找,原來牧兒的女兒一直就在我身邊我竟然沒有發現,一定是!我就說你這丫頭年紀輕輕,怎麽對古董如此在行,處事鎮定又周全,原來是牧兒的親骨肉!你的為人出事方式,跟牧兒一樣,都那麽一絲不苟竭盡全力,現在看看,你眉宇之間,跟牧兒的確有幾分相似……”
戴之還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金老爺子就激動得留下淚來,
“孩子啊,這麽多年來,是我委屈了你們婦女倆……老天有眼,讓我能遇見你!”
戴之掙紮著掙脫金爺爺的懷抱,雖然明白金爺爺的此刻的心情,但是她也不能昧著良心說假話讓他老人家如願啊。
“金爺爺……您認錯人了,我不是您徒弟的女兒,我也真的不認識肖牧這個人。”
“不可能!我雖然年紀大了,但是絕對不會認錯牧兒的手法,你告訴我,你父親的名字。”
“我跟我父親姓戴,我父親叫做戴方元。”
金老爺子不信,“名字是可以改的,你現在帶我去見你父親,現在就去!”
戴之沉默了半晌,吸了吸鼻子,隨即抬起頭來,一字一句,
“我父親,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