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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業皇帝楊廣離開遼東城外的大營已經足足一個月,隋軍兩次攻上遼東城,眼看著就要攻克這座頑城的時候,高麗軍守將乙支文青便會豎起白旗,親自帶著手下將領站在城牆上對外麵喊話,表示願意投降歸順大隋。但是請求隋軍暫時從城牆上下去,等高麗軍民將城門清理出來之後,必夾道歡迎王師入城。
第一次,乙支文青豎起白旗之後,宇文述下令先將城牆控製住後再受降,監軍劉士龍堅決反對,他說大隋之兵乃是仁義之師,怎麽能做這樣不仁義的事?況且陛下臨行之前留下旨意特意交代過,若是高麗軍投降則停止進攻,以禮待之,將軍不可擅自妄動兵戈。而宇文述雖然頂著個行軍總管的名號,可真正的實權卻在監軍劉士龍手裏。他說不許再攻,就連宇文述也不能擅自動兵。
依著劉士龍的本意,他是要親自入城接受乙支文青投降的。可惜等了兩日,派人去城外喊話,已經將城牆修繕一番重新布置好防禦的高麗人一箭將喊話的大隋官員射了個透心涼。劉士龍啞口無言,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大帳中將已經寫好的請功表章燒成了灰燼。
宇文述看著劉士龍的背影冷笑,下令大軍繼續攻城。已經犧牲的數千條人命就好像遼水一樣流向遠方,所有的努力都隨之東流化作泡影。高麗軍已經將城牆上的壁壘和被破壞了的防禦器械修好補充齊全,大隋的士兵們流了那麽多血死了那麽多人卻隻能從頭開始。曆經十餘日,隋軍死傷六千餘,終於再次攻上了城頭。
第二次,隋軍再次攻上城牆,高麗軍抵擋不住,乙支文德再次豎起白旗投降。宇文述不準,命令士兵繼續進攻。尚書右丞,監軍劉士龍再一次站了出來。請出楊廣的聖旨,對宇文述說如果再敢進攻,他便將一眾武將故意抗旨的罪行都告到陛下那裏。
眾將無奈,隻得停止進攻。
劉士龍再次派遣文官往遼東城受降,這次乙支文青反悔的更快,幾個時辰前才豎起白旗,當劉士龍派去的文官一露頭,他親自張弓一箭射了下來,隻是他的箭法確實說不上好,那箭擦著大隋官員的臉飛了出去,嚇得那文官掉頭跑了回來。
兩次被騙,劉士龍這次倒沒有再急著寫請功表章,也不等眾武將有所怨言,率先發難,大肆的批評了一番什麽武將作戰不利,致使攻城受挫。在高麗人投降的時候又畏首畏尾,耽誤了受降的最佳時機,以至於讓乙支文青反悔。
這番話氣壞了一眾武將,左祤衛大將軍薛世雄摔門而出,右祤衛大將軍於仲文嘿嘿冷笑,看著宇文述一言不發。
宇文述寒著臉,冷冷的盯著劉士龍同樣不說話。
小醜一樣折騰了一番之後,劉士龍氣鼓鼓的回了自己的帳篷。
次日,宇文述下令再戰。
數萬大軍四麵攻城,宇文述調集弩車對準城門猛轟,將遼東城的南門厚重的的城門硬生生轟碎,然後調輜重營數千民夫,冒著高麗軍的箭矢將堵住城門的碎石和裝滿泥土的袋子搬出來,曆經兩日,損失了上千民夫,在眼看著就要將城門掏空的時候,乙支文青第三次投降了。
就在眾位大將軍以為劉士龍再也沒有臉麵跳出來阻攔攻城的時候,後者帶著大無畏的勇氣再次攔在攻城大軍前麵。
“陛下臨行之際,說過什麽話你們都忘了?”
劉士龍一臉大義凜然的站在大軍之前,怒視著宇文述等人道:“你們忘了,但我沒有忘!”
“今後凡軍事進止,皆需奏聞待報,毋得專擅,高麗若降,即或宜撫-愛納,不得縱兵!”
因為激動,劉士龍漲紅了臉。他提了袍服,往前走了幾步近距離對宇文述等人喊道:“陛下才離開兩月不到,你們接二連三違旨不尊,本官念在大軍攻城不易本不想計較,所以沒有上奏表章請旨治你們專擅妄為之罪,沒想到你們越發的膽大起來。難道,你們真的要抗旨不尊?”
左驍衛大將軍荊元恒怒道:“高麗人兩次詐降,難道你看不到?前前後後枉死了上萬士兵,難道你看不到?若不是你阻攔,如今的遼東城早已經被攻克了!”
劉士龍冷哼一聲問道:“高麗若降,即或宜撫-愛納,不得縱兵!這是陛下的明旨,荊大將軍,你是在質疑我,還是在質疑陛下?乙支文青是投降了兩次不假,這恰好說明其有歸順之心!我大隋乃仁義之師,為解遼東百姓倒懸之苦而來。既然乙支文青有投降之心,為什麽還要妄動刀兵?古有孔明兵發南疆七擒七縱孟獲,終究平定蠻夷之地。此乃仁義之舉,枉你們還是熟讀兵書的大將軍,攻心為上,懂不懂?再者,陛下乃仁義聖明之君,難道還不如一個南陽草廬狂生?”
荊元恒氣的顫抖,卻找不到話來反駁。
宇文述忍著怒氣問道:“那依著你的意思,是再次受降?”
劉士龍辯駁道:“這怎麽是我的意思?這分明是陛下的旨意!”
宇文述氣得反而笑了起來,拱手說了一個字:“請!”
言罷,轉身就走。
劉士龍見自己又一次阻止了這些武夫們的錯誤行為,不禁有些得意。他意氣風發的站在原地,又看了一眼遠去的諸位大將軍冷笑嘲諷:“一群隻知道動刀動槍的莽夫!”
於是乎,劉士龍開始派人第三次前往遼東城受降。大隋的官員這次倒是進了城,堵住南門的東西差不多被隋軍清理幹淨,進城已經沒有什麽阻礙,這也是大隋的受降使第一次進入了遼東城內。乙支文青這次又擺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先是給招降的官員送上滿滿兩個托盤的黃金,然後哀求說城內狼藉不堪,若陛下駕臨,這一番頹廢景象豈不掃了陛下的興致?請求大隋的官員給自己十天時間,將城內清理修繕一番後再請入城受降。
那大隋官員有了前兩次的例證,倒也不敢輕易答應他。乙支文青苦苦哀求,那官員不敢擅自決定,於是出城請示劉士龍該如何決斷,劉士龍自作聰明的對那官員道:“十日太久,乙支文青反複無常,不能給他時間!這樣吧……讓他在五日內將城中清理修繕一下,我親自入城受降!”
那官員再進遼東城,將劉士龍的話轉告乙支文青。乙支文青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表示一定盡快將城內清理出來。受降的官員興高采烈的回到營地向劉士龍匯報,劉士龍覺得這次乙支文青應該是真的打算投降了。
隻是沒等到的五日,乙支文青便派人連夜砍伐樹木做了一麵巨大的門板,將南門再次堵住。然後命令高麗士兵-運巨石,從裏麵堵了個嚴嚴實實。
知道自己又被刷了,劉士龍索性賴在自己的帳篷裏,飯菜讓人送進來,竟是一連七八日都不曾出去。
宇文述故意派人去催,讓劉士龍入城受降。劉士龍閉門不見,宇文述再派人去,在帳篷外問劉士龍,高麗人已經將城門封住,接下來應該怎麽做?劉士龍在帳篷裏麵義正詞嚴的大聲說道:“軍事進止,乃是宇文將軍的權利,我不過是個文官,攻城與否何必要來問我?你且回去告訴你家大將軍,若是貽誤了戰機,老夫倒是要參他一本的!”
宇文述也懶得理他,下令大軍繼續攻城。
從三月一直到七月,隋軍四次攻上了遼東城的城牆。到了第四次的時候,麵對第四次舉起白旗的高麗人,長了些心眼的劉士龍沒有再堅決反對繼續進攻,而是想出了一個自以為聰明的辦法。
“陛下說,軍事進止,皆需奏聞待報,我看……還是派人去望海頓請旨吧。諸位將軍,以為如何?”
他乃監軍,說要請旨定奪,其他人還能說什麽?監軍之權,猶在宇文述之上,縱然是明知道自己就算下令攻城陛下也不會多怪罪什麽,宇文述還是聽從了劉士龍的建議。
於是,劉士龍派人快馬趕往望海頓請旨,是否允許高麗人第四次投降。
半個月後,信使帶回了楊廣的旨意:“允許乙支文青第四次投降!若是高麗人再次反複,則不必再留情麵。”
此時,城內的高麗人,已經做好了再次廝殺的準備。
大隋的皇帝陛下是仁義之君,仁義到……遼東城下,上萬死者不能瞑目。
劉士龍看著陛下的旨意,喃喃道:“這次乙支文青總該投降了吧,難不成,他還能無恥到第四次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