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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宇文士及,李閑又返回了辛世雄的大帳。辛世雄對於李閑之前的表現說不上讚賞但最起碼不厭惡,這就是一個成功的開始。接下來的幾個月內,李閑要在他手下做事所以必須得先把他的毛捋順了。李閑最讚同的一句話就是對於上司,你就要經常給他捋捋毛,讓他舒服下,不然很可能六親不認的咬你一口。
“將軍,如果沒有什麽吩咐,屬下就先回去收拾一下東西,明日一早再來找您報到。”
李閑很謙卑的說道。
最起碼,麵子上他對辛世雄表現出了足夠的尊敬。
“安之,且稍等,我有些事還要跟你說說。”
辛世雄道。
李閑肅立道:“請將軍吩咐。”
辛世雄越發的覺得這個少年並不討厭,不驕不躁,雖然有皇帝陛下的垂青但表現的很規矩。將領統兵,要的就是絕對的權威,令出如山,不可違逆。如果有個仗著自己後台堅實的手下敢亂跳的話,身為將軍若是不能降服他隻會丟了威信。辛世雄甚至昨夜便考慮過,如果這個燕雲是個愣頭青的話,就是拚著陛下那裏挨些責罵他也要立威。不過現在看來,這個小子規矩的很,應該不是個不懂人情世故的家夥。
“坐下吧,也沒什麽事,隻是隨便聊聊。”
辛世雄指了指自己身邊的椅子說道。
李閑這兩世的積累早已經是個人精,雖然才第一次見辛世雄但對他的脾氣卻摸的差不多。也沒有推辭,說了聲是然後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身子挺得筆直,表現的足夠尊敬。
辛世雄笑了笑道:“不必如此拘謹,既然到了左屯衛就都是一家人了。”
李閑道:“屬下明白。”
辛世雄最讚賞的就是李閑口稱屬下這兩個字,態度的謙卑讓他心裏很舒服。是屬下,而不是卑職,他發現這個少年郎其實很會做人。
“安之,你與駙馬是舊識?”
辛世雄貌似隨意的問道。
李閑在心裏冷笑,看來這老家夥還是不放心。他怕把自己安排在押運糧草輜重的後隊會惹惱了宇文士及,進而惹惱了宇文述,他更怕宇文述在皇帝那裏搬弄是非。事實上確實如此,辛世雄現在都懷疑,當日遼水河畔李閑等十八騎躍馬殺人是不是宇文述故意安排給皇帝看的。在他看來,哪會有如此巧合的事。高麗人才將麥鐵杖的屍體以馬車拉過來,李閑帶著十七個精銳武士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就鑽了出來。簡直就好像安排好了似的,絕不可能真如李閑所說的什麽恰好遇見。
李閑想了想,說了一句很模糊的話:“不算舊識,但確實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
李閑算了算,真的不短了,已經有二十幾個小時了呢。
“哦……”
辛世雄有些失望於李閑的回答,但卻不好繼續追問,他哦了一聲說道:“你初來,軍中規矩還不太明白,明日來了之後先不要急著去輜重營,我讓陳奇多給你講講軍中的條陳規定,既然進了府兵,就要有府兵將校的樣子,在左屯衛做事,出去以後代表著左屯衛的顏麵,也代表著我的,更代表著陛下的顏麵,凡事多用心些。”
李閑站起來施禮道:“謝將軍指點。”
辛世雄笑了笑擺手道:“都說了,沒有外人的時候你不必如此拘禮。另外……”
他看了李閑一眼道:“既然你即將掌管輜重糧草,那……”
李閑連忙說道:“剛才我已經與駙馬說好,等其他各衛人馬的糧草補給都領走之後,我在帶人去領咱們左屯衛的補給,看在將軍的麵子上,駙馬自然會多多照顧。隻是駙馬交待過,切不可胡亂說出去。”
辛世雄大喜,起身道:“如此,那你便多辛苦些,馬,戰馬,駑馬,盡量跟駙馬多討要一些。”
李閑抱拳道:“屬下明白。”
“將軍,屬下初來,沒有親信人手隻怕不好做事,屬下那十七個手下……”
李閑借機說道。
辛世雄笑道:“你那十七個家族子弟,自然要跟在你身邊的。你身為六品校尉,麾下的旅率,隊正職務不需要報我,自行安排就是。隻是切不可全都用你的親兵,不然下麵人會有反感,說不得有人跳出來跟你作對。”
得到了宇文士及的允諾,辛世雄也不吝嗇於指點李閑幾句。
兩個人又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一會兒話,一個已經表示出了接納,另一個更是順著對方的話說表現出了足夠的尊敬,倒也言談甚歡。看了看日頭偏西,李閑還沒有吃飯胃裏早就咕嚕咕嚕的抗議了。他起身告辭,辛世雄親自送到了大帳外。
出了左屯衛的營門,李閑很妖孽的在千篇一律的大營中沒有走錯一步路,直接出了轅門。
找到鐵獠狼和東方烈火等人,李閑將今日的事說了一遍,一遍說一邊狼吞虎咽的撕著一隻烤兔填進嘴巴裏。
東方烈火遞給李閑酒囊,想了想問道:“少將軍,你覺得辛世雄這個人怎麽樣?”
李閑灌了一口烈酒將烤的金黃酥脆的兔肉咽下去,抹了一把嘴角上的油漬說道:“心胸不寬,城府也不深。像頭毛驢,可欺,但要順著他。”
鐵獠狼道:“我知道這個人,也是平民出身,這些年一點一點積累軍功才做到了左屯衛將軍,麥鐵杖若是不死的話,他也沒機會晉身。這樣的人你不能表現出看不起他,一點都不行,因為不是世家大戶出身,他更看重自己的威信。”
李閑笑道:“正解,這樣的人不難對付。借著宇文士及的光,我跟他說不把咱們分開,他立刻就答應了。”
“宇文士及為什麽表現的這麽熱心?”
朝求歌有些不解的問道。
李閑想了想,一邊撕下一條兔腿一邊說道:“或許……他僅僅是看著我有些新鮮,對我好奇。又或者,他是在借機拉攏我。畢竟楊廣對我表現出了欣賞,宇文家的人鼻子那麽靈,能把我拉攏過去對宇文士及來說最起碼不是一件壞事。再說,他用朝廷的糧草輜重幫忙,也不需要付出什麽,何樂而不為?”
其實李閑猜的雖然不中也差之不遠。宇文士及幫他,確實是因為李閑是個讓他感到好奇的人,另外,就是宇文士及正在迫不及待的發展屬於自己的勢力。宇文家的龐大家業跟他沒有關係,注定是長子宇文化及來繼承。他若是想立足,就必須自己多拚爭一些來。李閑才初入軍武,毫無根基,又有楊廣的欣賞,這樣的人拉攏在自己身邊,對宇文士及有好處。他不是在替宇文家拉攏人,而是在替自己拉攏人。事實上,李閑這個級別的人還不會引起宇文述的興趣。
“輜重營……”
陳雀兒嘿嘿笑了笑道:“是個好地方!”
洛傅拍了拍伏虎奴的肩膀也大笑起來:“確實是個好地方,不用上陣殺敵,還不愁吃穿,哈哈,而且……咱們本來就是要去發財的,這下倒是方便的很。”
李閑將兔腿消滅掉,又灌了一大口酒:“反正咱們也不打算在左屯衛混下去,最多也就是兩個月的時間,所以進了軍營後切記不可與人無謂爭鬥,表現的越是謙卑越好,當然,在輜重營這一畝三分地該立威還得立威,總不能讓一群護糧的慫兵認為咱們是軟柿子似的好捏。把輜重營的人收拾服帖了,也方便拉著他們跑路。”
李閑笑了笑:“無論大隋這次遠征是勝還是敗,以遼東的氣候最多兩個月就會回師。到時候若是隋軍敗了咱們就做一筆大買賣,若是隋軍勝了,小打小鬧的也得兜一筆回燕山去……”
他對朝求歌說道:“跟小毒哥接頭吧,讓他帶著飛虎軍的人都撤回來,明天一早一塊進左屯衛,都編為我的親兵隊。另外,現在也到了該用上其他那二十個散出去的家夥了,他們負責打探地形風俗和沿路高麗軍的駐防,無論是往前走還是往回跑,都用得著他們打探來的消息。”
“校尉手下掌管三百士兵,輜重營的校尉權利更大些,還有上千的民夫,三百戰兵,每個旅率手下掌管一百人,現在三個旅率的位置空著兩個,之前的人應該是都托了關係調走了,現在隻是一個叫王啟年的旅率還在,咱們去了之後,空出來的旅率位置,鐵獠狼和洛傅善於掌兵每人頂上一個,王啟年必須留著,不能打壓下去。其他的人在隊正和什長伍長的位置上多安排,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這三百戰兵控製住。其他人就暫時跟著我做親兵,切記不可太過招搖。”
李閑嚴肅的說道。
眾人道:“聽少當家的!聽少將軍的!”
李閑擺了擺手道:“從今天開始,你們要習慣稱我為校尉,不然露了馬腳,咱們隻能跑路了。”
安排好了之後,李閑靠在草地斜坡上躺下來。
腦子裏將進入左屯衛有可能遇到的危險事都過濾了一遍,最讓他擔心的,還是那個貌美如花妖異邪魅的閹人……文刖。
整個大營中,隻有文刖知道自己的身份。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沒有對楊廣說明,而且上次在遼水上青鳶和凰鸞兩個人出現無非是想將自己驚走。從這一點可以看出,文刖似乎並不打算再對自己下殺手了。這其中的緣故是什麽,李閑猜不到。不過幸好,那個家夥沒有跟著楊廣一道回來。
他應該是隨著楊廣的鑾駕回來的,還要負責保護皇後蕭氏。而李閑最多再有四日就要隨左屯衛出征,兩個人應該不會再相遇。
如果,能想辦法除掉文刖就好了。
李閑歎了口氣,他知道這很難。文刖的刀法太犀利,就算是張仲堅和達溪長儒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而且他手下還有一千二百龍庭衛。
有一個讓自己連覺都睡不踏實的對手,還真是…..一件挺幸福的事。
李閑笑了笑,嘴角上勾出一抹得意,也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麽,臉上的表情並沒有什麽煩悶。
“希望能拖幾天吧。”
……
……
從望海頓歸來的鑾駕走的比來時要快很多,而且各州縣官員迎接的時候皇帝陛下一概不見,甚至一路上都沒有從那架龐大的禦輦上下來過,朝廷裏發來的表章公文全都送到禦輦上去,卻一直不曾見一份回批送出來過。有人說是陛下病了,有人說陛下從望海頓新收了一個妃子,還有人大膽的猜測,陛下根本就不再禦輦裏。
很快,說這話的人就被龍庭衛請去喝茶了。
文刖一直就在禦輦裏,每天守著那個空蕩蕩的龍椅。
正行進間,忽然前麵傳來轟隆隆的一陣聲響,隊伍頓時亂了起來。文刖眉頭一挑,撩開簾子從禦輦上走了出來:“陛下問出了什麽事,去幾個人看看!”
他大聲說道。
幾個龍庭衛往前衝過去,過了一會兒回來報告:“都尉,前麵山崖上墜落了一塊大石,砸死了幾匹馬,傷了幾個士兵,前軍的人正在清理道路。”
文刖嗯了一聲道:“這也值得大驚小怪?”
那龍庭衛支支吾吾,為難的看著文刖道:“大石上……有字。”
“字?什麽字?”
文刖忽然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屬下不敢說……”
“閃開!”
文刖將那龍庭衛推開,大步朝前走去。
大石從山坡滑下,砸死了幾匹馬,驚了無數人,驚,是因為石頭上有字。
大業八年,楊廣死於遼東。
山頂上,幾個從遼東趕來的飛虎軍用了一日的時間刻字,一分鍾的時間將那石頭推了下去。然後看都不看下麵,掉頭就跑,那叫一個風馳電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