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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瞎子見對方收了刀趁勢往後一退,伸手在自己肩膀上摸了一把隻感覺觸手一片滑膩,他知道自己傷的不輕,萬般無奈之下才試探著喊了一句,沒想到對方竟然真的停了下來,顯然也是聽說過瓦崗寨的名號。
“都先住手!”
徐瞎子喊了一句,隨即低聲嘟囔了一句:“真他媽疼。”
他手下的悍匪紛紛停手聚攏在他後麵,那農戶人家的的漢子戰戰兢兢的舉著油燈出來查看,劉黑闥回頭看了他一眼道:“你且先回去,與你無關,不會傷及無辜。”
那漢子顫抖著應了一聲,往回走了幾步不放心的回頭說道:“我們是老實人家,也沒有錢財……”
徐瞎子怒道:“哪個看得上你這破家爛業!滾回去老實呆著!”
那農戶漢子嚇得哆嗦了一下趕緊鑽回屋子裏,徐瞎子疼得咧著嘴說道:“先把火把點起來給老子裹傷,對麵的好漢,你是那個山寨的?既然巧遇也是緣分,說不得也聽過我們翟大當家的名號!”
劉黑闥持刀而立,葉翻雲和葉覆雨兩個人回到他身後站了,三個人成犄角之勢戒備。聽對麵那人問話,劉黑闥多了個心眼並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模糊的說道:“我們是從東平郡來江都做生意的,聽說過瓦崗寨翟大當家是個義氣為重的好漢。之前你不是說你們是江都郡的官差嗎,讓我如何信你?”
這時徐瞎子的手下點燃了火把,不大的院子裏頓時變得明亮起來。一個手下撕下衣衫給徐瞎子包紮,徐瞎子咬著牙笑了笑道:“剛才多有得罪,我們在追拿一個山寨的叛徒,借著官差的名義也好辦事,沒想到原來也是綠林道上的兄弟。”
他悄悄在身後打了個手勢,後麵的悍匪隨即明白,不動聲色的往四周散了散,隱隱將劉黑闥三個人的退路全都堵死了。
“瓦崗寨遠在東郡……那叛徒倒也逃得遠!”
劉黑闥冷笑兩聲。
徐瞎子等手下將肩膀上的傷包紮好之後,費力的抬起胳膊抱了抱拳道:“這位好漢,你是從東平郡來的,做的什麽買賣?從東平郡到江都好像比我們也近不了多少吧,嗬嗬。”
兩個人互相試探,其實彼此間的敵意絲毫未減。
劉黑闥之前住手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他也聽說過瓦崗寨大當家翟讓的名號,知道那也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綠林道上瓦崗寨的名字雖然不如高雞泊,豆子航,長白山這些山寨響亮,但聲譽卻要好的多。都說瓦崗寨上的豪傑從來不禍害百姓,幹的都是劫富濟貧的買賣。大當家翟讓,軍師徐世績,還有單雄信,程知節等人皆是名揚黃河兩岸的大豪傑。
就因為知道翟讓在綠林道上的名聲大善,所以劉黑闥才會手下留情,不然,剛才一路快攻已經取了徐瞎子的性命。
徐瞎子盯著對麵那黑臉大漢,腦子裏不斷的思索著對方什麽來路,剛才因為傷口疼痛,頭腦也變得遲鈍了些,此時想起東平郡這三個字,腦子裏驟然一亮。
東平郡巨野澤?
隻是聽說原來巨野澤的大當家活吞人心張金稱被從黃河北麵來的一夥悍匪擊敗,張金稱生死不明,數萬人馬被人家殺得片甲不留,巨野澤也就此換了主人。隻是沒聽說那巨野澤新的大當家叫什麽名字,好像打出來的旗號叫什麽燕雲寨的。據說那夥人極為凶悍,還曾經攻下黎陽搶走了不少糧食!
攻克朝廷國倉,這可是需要大氣魄才能幹出來的。當初楊玄感剛剛起兵的時候,他侄子瓦崗寨軍師徐世績也曾提出過,趁著黎陽空虛將其攻克,但大當家翟讓覺得此舉太過於冒險,最終沒有成行。瓦崗寨沒敢幹的事,人家燕雲寨的人馬卻給做了。不但將黎陽攻克,據說還運出來十年都吃不完的糧食。朝廷派去的武賁郎將陳棱和駙馬宇文士及收複黎陽之後,在黎陽城外與楊玄感手下大將韓世萼率領的八萬叛軍大戰,陳棱和宇文士及誘敵深入,兩麵夾擊大敗韓世萼後,陳棱曾提出攻打巨野澤剿滅了燕雲寨的人馬,卻不知道為什麽宇文士及沒有同意,而是率軍與其父宇文述匯合追殺楊玄感去了。陳棱一支人馬也不敢輕易攻打巨野澤,於是率軍一路追殺韓世萼將其生擒。
想到這裏,徐瞎子多了個心眼再次悄悄打了個手勢,示意手下人先不要輕舉妄動。
劉黑闥聽了徐瞎子的話笑了兩聲道:“為了能賺幾個肉好,大江南北,塞外草原我倒是也都走過,從東平郡到江都也不算什麽。”
徐瞎子聽他說話還是在兜圈子,急性子起來便直接問道:“你是不是燕雲寨的人?”
劉黑闥一怔,想了想點了點頭道:“是又如何?”
徐瞎子一聽對方承認了身份,肅然起敬道:“原來是打下了黎陽的好漢,徐某多有得罪。今日之事是徐某不對在先,我家大當家和軍師每每提起燕雲寨的好漢也是頗為欽佩,今日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碰到一家人,還請好漢見諒!”
劉黑闥沒想到這徐瞎子一聽說他是燕雲寨的人態度立刻轉變的這麽大,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一包傷藥遞過去道:“這是我們山寨獨孤先生配置的傷藥,有奇效。”
“多謝!”
徐瞎子接過來傷藥抱了抱拳道:“徐某還有要事,今日之事咱們就此揭過,告辭!”
……
……
徐瞎子帶著人出了那小村子,心中不甘一路往北急追。一直又追出去二十幾裏徐瞎子忽然勒住戰馬,抬頭用力拍了一下腦門道:“媽的,怎麽忘了這事!”
手下人連忙問道:“徐大哥,怎麽了?”
徐瞎子懊惱道:“隻顧著猜測那黑臉家夥的身份,聽說他是燕雲寨的人所以大意了!之前你打探消息的時候不是說過,投宿在那農戶人家一共是四男兩女六個人嗎?咱們自始至終隻見著三個!還有三個人呢?”
他罵罵咧咧道:“朱一石肯定是被燕雲寨的人接走的,咱們回去!”
十幾個人騎著馬又返回那個小村子,隻是回去的時候哪裏還能看得到人,莫說那四男兩女,連那農戶一家都不知道躲去什麽地方了。徐瞎子一怒放了一把火將那農戶的房子燒了,看著那衝天而起的火苗,徐瞎子想了想說道:“咱們一路向北去追,追到沂水渡口再說,若是還找不到人,咱們就直接回瓦崗寨問軍師如何處置!”
葉懷袖和嘉兒等徐瞎子帶人走遠了之後才從房頂上下來,與劉黑闥商議了一下決定立刻就走。不能再一路向西北以免那自稱瓦崗寨的人再順路追上,他們打算往先往東北繞一段路後再去追朱一石妻兒匯合。葉懷袖讓嘉兒給了那嚇傻了農戶人家一些銀兩,告訴他們連夜去投親戚,過幾日再回來。
商議妥當之後六個人騎馬往東北而去,隻過了半個時辰不到徐瞎子就帶人又殺了回來。
葉懷袖等人疾行了一夜,天亮之後趕到了一個小鎮。葉懷袖等人在一家客棧住下來,她派葉翻雲和葉覆雨兄弟出去租了兩輛馬車,又讓劉黑闥和朱一石他們四個男人皆換了青衣皂靴的家丁服飾,在鎮子裏睡了半日之後就這麽明目張膽的上了官道。趕了半日的路程進了縣城,又在一家專門走鏢的馬車行雇了十幾個保鏢,裝作大戶人家遠行一路往北而行。
因為劉黑闥和葉翻雲兄弟都和瓦崗寨的人照過麵,雇了人手之後又添了兩輛馬車,幾個人都棲身在車廂中,除了吃飯住宿之外很少出來。
葉懷袖坐在馬車中揉了揉發酸的眉角,有些困倦的靠在車廂上緩緩的閉上眼睛。這一日一夜幾乎沒怎麽休息,就是在那小鎮停留那半日也沒睡得著。這是李閑交給她做的第一件事,既然塞北和涿郡的路都已經被自己斷了,日後能不能在燕雲寨立足就看這件事能不能做好。
大隋天下大亂,她一個有所抱負的女子隻能選擇一個有前途的人來投奔。按理說,她應該去涿郡投奔羅藝,羅藝好歹還是其義兄,而且兵威甚大早晚會反了大隋,但葉懷袖卻知道羅藝此人心性太冷冽,幽州絕不是自己的長居之地。想來想去,也隻能去投李閑。草原上與答朗長虹那一番長談讓她徹底死了心,十幾年的執念竟然一朝想開,或可與佛門的頓悟有些相似吧,可這麽多年一直在奔走謀劃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讓她在找個地方隱居,別說如今大隋的天下已經沒有什麽安然怡樂的地方,就算有,她也沒想過那樣的生活。
誰說這左右天下大局的隻能是男人?
她偏偏也要靠自己的能力為自己博一個安穩康寧的將來。
所以,她格外重視接朱一石到巨野澤這件事。
“小姐,要不你睡一會兒吧,咱們換了路,那些瓦崗寨的人又不是神仙,不可能找得到咱們。”
嘉兒心疼的說道。
葉懷袖閉著眼笑了笑道:“我隻是在想……聽說瓦崗寨也隻是個有萬把人的寨子,黃河兩岸的義軍中算不得勢力大的,就連之前的張金稱都比不上,怎麽他們的手竟然伸得這麽遠?”
“小姐的意思是?”
嘉兒不解問道。
葉懷袖睜開眼,若有所思道:“既然他打算將飛虎密諜交給我,那我總不能讓他小瞧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