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更,求收藏)
黎陽城外一場惡戰,幾年前就與李密齊名的青年才俊韓世萼被老將軍陳棱和宇文士及聯手擊潰,韓世萼率領殘兵敗將落荒而逃,這一戰成就了宇文士及的名聲。宇文士及雖然是駙馬,但論才名卻不如李密和韓世萼,這次能正麵一舉將韓世萼擊潰,也證明了他絕不僅僅是因為駙馬的身份才有資格獨領一軍的。
陳棱生擒元務本之後,知道東平郡巨野澤號稱燕雲寨的賊人曾經攻克過黎陽,搶走了大批的糧草,老將軍本意是趁著兵威正盛一舉將巨野澤的賊人剿滅,也免得再去東都洛陽和那些投降了楊玄感的世家子弟們交手,得罪那麽多世家的事他這樣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多年的老狐狸自然不願意去做。
隻是沒想到駙馬宇文士及卻幹脆利落的拒絕了他的提議,理由也很直接幹脆。他對陳棱道:“陛下已經派了楊義臣老將軍為六郡招討使,專管各郡剿匪事宜,陳將軍,你我為解東都之困而來,至於剿滅亂匪的事還是不要插手的好吧?不過如果老將軍執意要去剿了那巨野澤的賊人,我也不便阻攔。”
他意思表達的很明確,你如果實在想打那你就去打好了,反正我是不會跟你去的。
別人不知道燕雲寨裏是什麽人,宇文士及光聽名字就能猜到那些人的身份。笑話,去和站著天時地利人和的三萬府兵交戰,他才沒那個興趣。
陳棱手下的人馬連番惡戰,損失頗大,而且士兵疲憊,若是沒宇文士及的人馬相助他也不敢輕易去招惹巨野澤的賊人,所以隻好放棄。宇文士及率軍去匯合大將軍宇文述,他則帶了人馬往東南追韓世萼去了。
大業皇帝楊廣在南下江都的途中下旨,投降楊玄感的世家子弟皆是被逼無奈才有此不智之舉,若能幡然悔悟,其罪既往不咎。
這便是世家的能力了,有如此多的世家牽扯其中,就算是大隋的皇帝也不敢輕易降罪,隻能下旨免了那些受到“賊人蠱惑”的世家子弟。以至於楊玄感的謀反看起來更像是一出鬧劇,開始轟轟烈烈,結束的卻是虎頭蛇尾。自始至終,世家之人沒有受到一點牽連,倒是黃河兩岸數千裏良田荒蕪,數十萬百姓身死,百萬人流離失所。
楊玄感在皇天原一日三敗,最後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隻是這一場叛亂,卻將百姓起義的導火索徹底點燃,不隻是黃河兩岸,就連江南都開始出現義軍舉起反隋的大旗。隻是整個天下的混亂不堪似乎影響不了大業皇帝楊廣巡幸江都的好興致,也影響不了新龍舟建成給他帶來的愉悅。
他甚至完全沒在意江都郡守虞士洪報上來的案子,對於負責造龍舟的朱家家主朱一石與反賊楊玄感勾結一案,他隻是隨隨便便說了一句仔細去查,然後就登上了新龍舟觀看。以至於虞士洪準備好的東西一件沒用上。不過這樣也好,虞士洪倒也鬆了一口氣。楊廣看龍舟的時候,是朱不仕壯著膽子跟在最後麵的,他一直提心吊膽的害怕陛下問起來,結果楊廣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問他。
興致奇高的楊廣在看完了新龍舟之後,甚至還下旨賞給造龍舟的工匠每人十貫肉好,五十斤精米。他根本就已經忘記了,那一千八百名工匠已經都被處死在了去水安的路上。但在場的官員無論是虞世基還是裴矩,誰都沒有提這件事。親自下令處置了那些工匠的文一刀,也沒有提這件事。
陛下永遠是仁義慈善的陛下,所以不能說。
而那賜下去的錢財和糧食,自然也不會找不到去處。
朱不仕硬著頭皮跟在最後麵,一直到陛下回行宮去他才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暗道一聲這隨君伴駕真是辛苦到了極致,雖然皇帝陛下不曾跟他說過一句話但因為心裏有鬼,他自始至終都是提心吊膽的。好不容易挨到了結束,立刻跟江都郡守虞士洪告了個罪返回家中。隻是才走到半路就被幾個穿錦衣的宮中侍衛攔住,說是宮中有人要見他。
這一下幾乎把朱不仕嚇死,問那幾個錦衣侍衛是誰要見他,奈何那幾個侍衛根本不理他,隻是冷著麵孔讓他趕緊走。
朱不仕心說這下壞了,難不成是陛下想起了什麽要詢問大哥的事?
他心驚膽戰的跟著那幾個錦衣侍衛進了陛下的行宮,七轉八轉的又走了很遠。這一路對於朱不仕來說簡直就是煎熬,汗水已經將他渾身上下全都打濕。好不容易到了一個獨立的小院子,那幾個侍衛告訴他進去就行了。
朱不仕深深的吸了口氣依然壓不住身子顫抖,哆哆嗦嗦的進了小院。因為心裏實在太緊張,他根本就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皇帝,又豈會住在這麽一個偏僻矮小的獨院裏?
朱不仕進了院門就看見一個錦衣男子站在一棵桃樹下,這個時節桃子早已經落盡,也不知道那錦衣男子專心致誌的在看什麽。這人身材欣長,一頭長發隨意的披散在腦後。他負手站在桃樹下,微微抬著頭盯著樹上。在他身邊不遠處站著兩個俏麗嬌小的女子,這兩個人一般的身高,至於樣貌朱不仕沒敢去看。
不是皇帝?
朱不仕腦子裏一僵,卻又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
“你叫朱不仕?”
那錦衣男子緩緩轉過身子,視線在朱不仕的身上一掃而過。
“草民正是,請問大人找我來有什麽要吩咐的?”
朱不仕彎下腰謙卑的說道。
錦衣男子正是文刖,他隻看了朱不仕一眼隨即又將視線定格在那棵沒什麽可看的桃樹上。
“朱家的老家主給你取這個名字,好像別有深意。”
文刖淡淡道:“不入仕途嗎?隻是……這又豈是他能左右的?難不成陛下封賞你們朱家,你們還能抗旨?”
“草民……草民不敢!”
朱不仕顫聲道。
他悄悄攥緊了拳頭,手心裏滑膩膩的都是汗水。
“陛下剛才下旨封你大哥朱一石為六品散騎都尉,專門負責龍舟事宜。不過既然你大哥已經死了,那這官職也就落在你頭上。有幾句話要交待你,你且記住。第一,陛下不在意封賞的是朱一石還是朱不仕,因為陛下沒時間在意這等小事,隻要你們朱家對陛下忠心,封賞自然還會有的。所以,朱一石已經死了,無論如何,也死了。第二,江都郡守報上來的案子…….在我手裏,聽虞士洪大人說你大義滅親,親自帶了證據到江都府舉報,既然你有這份忠君之心,陛下仁德不株連你們朱家,以後你便是朱家的家主。”
“是……”
朱不仕連忙垂首道:“草民記下了。”
“你不是草民了,現在已經是有官職在身的人。”
文刖轉過頭看著朱不仕淡淡道:“把你大哥朱一石謀反的事詳細說給我聽,有一絲隱瞞,我保證你家主的位置會落在旁人手裏,還有,你剛得到的官職,也立刻會被免了去。”
……
……
十日後,沂水渡口。
徐瞎子帶著人到了渡口的時候忽然發現有些不妥,平日裏基本上沒人管的渡口,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多了不少官差,其中還有一些身穿錦衣的人來回巡視。他沒敢靠近,而是擺了擺手示意隊伍在官道上停了下來。
“徐大哥,不對頭啊!”
一個悍匪低聲道:“平日裏這渡口並不曾有官軍把守,今天這戒備森嚴的樣子莫不是出了什麽大事?”
徐瞎子點頭道“九成是朱一石的事鬧大了。”
他皺眉道:“也真他娘的奇了怪了,咱們一路細細的找過來也沒發現那些人的蹤跡,燕雲寨的人難道都是鳥兒變的不成?插上翅膀飛了?”
“徐大哥,從江都到沂水渡口沒有一百條路也有八十條,咱們不可能攔得住。不過既然到了這渡口咱們也隻能在這等著,若是燕雲寨的那幾個人沒咱們快,說不定咱們能在這攔著他們。”
徐瞎子歎道:“要想過沂水,何必非得從這裏走?這裏被官軍堵住了,難道燕雲寨的人不會繞幾裏花錢雇船過河嗎?”
那悍匪笑了笑道:“他們若是沒到,又怎麽會知道渡口被官軍堵了?”
徐瞎子眼前一亮,用力拍了那手下肩膀一下笑道:“有道理!咱們走,找個地方守著!”
沂水渡口,官軍來巡視,其中還有不少錦衣龍庭衛的人監督著官軍搜查過往的百姓,一個龍庭衛士兵不經意的掃了一眼,恰好看到徐瞎子等人牽著馬正要掉頭離開,警覺到那些人有什麽不妥,他立刻走到領隊的校尉麵前道:“大人!那邊那十幾個人看起來有問題!”
那校尉順著他的指點看過去,正看到徐瞎子等人上馬要離開。
“你們站住!”
那校尉立刻大聲喊道:“官差查案,你們都停下!”
徐瞎子身子一僵,幾個手下看向他低聲問道:“徐大哥,怎麽辦!”
他掃了一眼不遠處,守在官道上的官軍弓箭手足有百餘人,已經彎弓搭箭瞄準了他們,硬闖回去隻怕損失不小。他一咬牙,索性停下來。
徐瞎子想了想說道:“若他們是捉朱一石的手裏必然有畫像,他們按圖拿人,隻要對不上畫像也不能拿咱們怎麽樣。將兵器藏好,不要慌張。”
他手下人的兵器都藏在馬鞍一側的包裹裏,眾人下馬等待那些官軍過來。徐瞎子轉過身擠出一個謙卑的笑臉,諂媚的笑道:“這位大人,您可是在叫草民?”
那龍庭衛的校尉冷著臉走過來,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徐瞎子一眼,隨即伸手從旁邊的錦衣侍衛手中接過畫像,照著徐瞎子比對了一下。見不是畫像中人,他冷聲命令道:“你們全都將頭抬起來!”
徐瞎子使了個眼色,眾人將頭上戴著的鬥笠摘下來露出麵貌。那龍庭衛的校尉挨著個看過去比對畫像,見沒有要捉拿的人,又看了看這些人雖然不似普通百姓,但他也不想多事,隨即隨意問道:“你們為什麽到了這裏又要回去?”
徐瞎子往前湊了湊,從懷裏摸出一包銀子塞進那校尉手裏笑嗬嗬道:“大人,我們都是走江北的行商,見大人在此查案怕耽誤了大人的正事,又懼怕大人的威嚴,所以才想回去不過河了,您知道,現在江北地麵上不太平,我們也怕咱們沂水也出了什麽賊人。”
那校尉左右看了看,隨即將那包銀兩塞進袖口裏。
“行商?也夠不容易的,行了,你們要過河現在就過去吧。朝廷辦案,也不會隨意冤枉好人。”
徐瞎子一陣驚喜,連忙千恩萬謝。那校尉在袖口裏掂量了下那包銀兩的分量,知道不是少數隨即笑道:“江北確實有些亂,你們一路上小心些!”
他拍了拍徐瞎子的肩膀說道。
徐瞎子連忙道謝,帶著人就要過河。剛走到渡橋邊,忽然聽到身後那校尉大聲喝道:“站住!”
那校尉本來已經放了他們過河,憑白得了一筆外財他心裏也頗開心,隻是忽然覺得手上有些別扭,低頭看了看,竟然發現手上都是血!想起之前曾拍了那行商的肩膀一下,這校尉立刻心生警惕!
“把他們都攔下來!”
他一邊大聲呼喊,一邊往前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