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沒幾個躲得過
長安城之所以顯得太過於肅穆,是因為城中樹木太少,每一條街道,每一座建築都是青磚灰瓦,透著一股讓人有些憋悶的壓抑。一座城池太過於恢弘,就會讓人產生一種渺小感,無論看什麽地方都覺得高大,也便不會覺著自己有任何高大的地方。
而毫無疑問的是從西內苑城門走出來往東北方向緩步而行那個青年男子,在如今這座大城裏所有人的眼中都很高大的,甚至比長安城還要高大,比太極宮最高的那座大殿還要高大。
按照新皇李承德的旨意,李閑晉位平位王,與皇帝地位相當,可以穿明黃色繡龍的衣服。但李閑還是一身黑色常服裝扮,似乎無意去和皇帝爭奪什麽。但是誰都知道,地位的高低和什麽顏色的衣服在這個時期關係並不大,身穿黃色龍袍的那個人,其實比起身穿黑色衣服的這個人來說地位差的太遠太遠了。
在所有人眼裏高大的存在,自然需要所有人來仰視。
走在人群最前麵的李閑,便是一座眾人難以企及的高山。
或許是因為前一任皇帝在位的時候也察覺到了長安城太過於單調,肅殺之氣也太濃烈了些,而且這幾年來長安城死的人太多,以至於整座大城都籠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血腥氣氛中。所以新營造的永安宮裏翠木成林,花紅柳綠。
永安宮自伍德二年開始興建,已經曆時一年半但還沒有完工。這樣看似乎沒有什麽出奇的地方,但要知道建造永安宮的是曾經的大隋工部尚書宇文愷,要知道幾十年前也是他,建造整座長安城也隻用了一年多些。
由此可見,永安宮的興建耗費了宇文愷多大的精力。
李閑在長安城中居住那兩個多月,走遍了長安城的大街小巷,唯獨沒有去過正在興建的永安宮,這是他到了長安之後第一次走進這座還沒有建成的巨大建築群。
自秦王李世民造反之後,永安宮的建造停止了一段時間,但出了太後的大喪之後便恢複了建設,而經曆了秦王之亂而僥幸活下來的宇文愷,更是小心謹慎兢兢業業的監工督造,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家了。但前陣子燕王進城之後,永安宮的興建便再次停了下來。
李閑下了早朝之後,說起打算要去永安宮看看,於是整個朝廷都開始跟著忙活起來,本是一次簡單的出行,卻被那些戰戰兢兢的朝臣們搞得極隆重,當看到禁軍儀仗,禦輦騎兵的時候李閑被氣的樂了,也懶得去罵禮部的官員,知道這些人也是害怕自己的官位不保,所以隻是語氣頗嚴厲的吩咐所有人散去,隻帶著二十幾個朝廷重臣徒步往永安宮方向走了過去。
跟在李閑身後的人分成兩批,涇渭分明。
右邊跟在他身後的,是燕雲軍一眾功臣。雖然還要等到大典過後,眾人的官職爵位才會昭告天下,但燕雲軍舊臣的爵位其實早就定了,但外敵還沒有徹底平定,自然也就還不能正式宣布。
跟在李閑身後走的最近的,是英國公徐世績,其後是護國公秦瓊,之後是陳國公雄闊海,盧國公程知節,保國公裴行儼,趙國公羅士信,縣公王啟年,縣侯刑部尚書獨孤學等人。而另一邊跟在李閑身後的是李淵朝的舊臣,納言裴寂,中書令劉政會,尚書左仆射蕭瑀,尚書右仆射虞世南,禮部尚書高士廉,兵部尚書張公謹等人。
這十幾個人,皆是長安城中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走在最後麵的,是心情忐忑的禮部侍郎房玄齡,新調任的戶部侍郎魏征,新近自己返回長安城,被李閑任命為工部侍郎的唐儉等人。這些人的身份有些特殊,所以心中自然不能如前麵燕雲軍諸將一般平靜坦然。
李淵朝舊臣們其實心中都忐忑不安,所以他們自動的將步伐走的稍慢一些,落後於燕雲軍眾將差不多半步,這個細節李閑顯然是發現了的,但他似乎並沒有表示什麽。
走到永安宮門口的時候,工部尚書宇文愷已經在外麵等著了。
因為前陣子的事,永安宮的建造又停了下來,今日李閑過問起來的時候特意吩咐過,這宮殿還要建,現在可不是停下來的時候。
“臣宇文愷,叩見殿下!”
已經全白了頭發盡顯老態的宇文愷行了一個大禮,撩袍子跪了下來。
李閑走到他身邊身後將他攙扶起來,親手將他衣服上的塵土拍了去語氣溫和的說道:“孤十日前說過,跪拜之禮不好,所以便是朝會的大禮孤都給免了……”
宇文愷身子微顫著說道:“殿下還說,六十歲以上的長者更不應該行跪拜禮,便是帝王受了長者的跪拜也要折壽,所以您下令,長者見君不跪。”
“對啊……孤沒記錯的,你已經六十八歲了。”
李閑微笑著說道。
宇文愷布滿皺紋的臉上布滿了皺紋,牙齒也掉落的差不多了。他這樣極耗心神的工作讓他比同齡人還要更顯得蒼老,隻是現在這張蒼老的臉上都是激動難掩的神色:“但這個大禮無論如何臣也要行的,隻為了殿下下令永安宮重新動工。永安宮……不能停啊。”
“不停!”
李閑擺了擺手道:“永安宮要建,而且還要按照你的規劃來建……”
他頓了一下說道:“永安宮這名字也不好,孤聽說李世民曾經想過一個名字,叫大明宮對嗎?這名字極好……明達天下,很好。”
……
……
宇文愷領先半步顫巍巍的在前麵走著,一邊走一邊介紹著大明宮的布局。李閑認真傾聽,不時點頭。此時的大明宮已經初具規模,看起來極壯闊瑰麗。不失大氣,不失秀美,便是建了一多半的宮闕便讓人心曠神怡。
“殿下英明,這大明二字,確實極符合這宮殿的。殿下不以這二字是由叛臣所想而否定,心胸之開闊無人可及……”
李閑擺了擺手打斷宇文愷的話,笑了笑說道:“別拍孤的馬屁。”
他指了指王啟年道:“此人拍起馬屁來天下第一,孤平日裏可沒少聽……歌功頌德的有這一個就成了就夠了,你們都是做實事的人,與他不同。他說些孤愛聽的話解悶,孤喜歡,你們做事認真踏實仔細,孤更歡喜。”
聽到這句話的王啟年臉上微微一紅,卻並不羞愧。他抬起頭挺起胸,走路也顯得極有氣概,竟是因為李閑說他拍馬屁天下第一這句話而驕傲得意起來,說起來,如今朝廷裏也就他有這個特殊的地位。
李閑緩步而行,一邊走一邊說道:“再者,孤說用大明宮這三個字,不會因為李世民想到了這個名字就不用,也不會費盡心思再去想一個更貼切合適的。這不是孤為了故作大度,而是合適的就是合適的,既然合適,何必再去改來改去的麻煩?”
“而且孤考慮的事情和你不同,孤讓重新動工大明宮,體恤你的辛苦這隻是其一,另外一層意思才是最重要的。”
他指著不遠處巍峨的宮殿說道:“這宮殿是太上皇下旨興建,為的是彰顯大唐帝國的威嚴和國力的雄厚。孤才初掌朝權,若是下令將這宮殿停了人們會怎麽說?他們不會說孤是想省著銀子去消滅外敵,也不會說孤是要剩下銀子撫恤民生……他們會說,孤要否定了太上皇的一切,還會說孤貪財,更會說孤沒能力去建造這一片宮闕。”
宇文愷一怔,倒是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李閑腳步緩了緩,故意等了一下後麵跟著的人:“孤也不會故作一個謙卑恭順的姿態,沒那個必要,到了如今再無一人可讓孤謙卑恭順,誰都不行。孤如今掌權,不會妄自菲薄,自然也不會說什麽假惺惺的話,權在孤手裏便是在孤手裏,這一點無需否認遮掩,更無需裝作不安惶恐。”
他聲音清朗的說道:“孤就站在這個高度,孤不會驕傲自滿,也不會過分的謙遜,因為無論是過分的驕傲還是過分的謙遜,都是假的。裝模作樣這種事,孤沒有必要去做。”
徐世績聽了這句話眼神一變,有意識的往那群李淵朝的老臣們掃了一眼。他十年殺伐,眼神中自然帶著一股凜然殺意。這一眼與李閑的話配合的相得益彰,那些看到徐世績眼神的人都心裏一凜,明白徐世績眼神裏的意思。
無論誰都不會懷疑,李閑一句話,徐世績就敢帶兵將整座長安城屠了,莫說他們這些人身居高位,便是他們的家族李閑若是想平了也沒人阻止的了。在很多人眼裏,徐世績便是李閑手裏的另一柄黑刀。
“大明宮還需多少時日建好?”
李閑轉移了話題,語氣平淡的問宇文愷。
宇文愷想了想說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在入冬前就能完工。如今還差的就是自江南運來的巨石花木,這些東西耗費人力物力,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運來的,太上皇派往江南的采辦使就有三十幾人,但很多需要的東西都沒有找齊全。”
聽到這句話,李閑腳步頓住回頭看了宇文愷一眼,然後又看了一眼興國公謝映登。
“前些日子江都留守張亮報上來說,斬了幾個自長安往江南辦事的官吏,這件事孤依稀記得,卻忘了是什麽由頭砍的,你再跟孤說一遍。”
謝映登上前一步說道:“就在兩個多月前,江都留守張亮上書說,有幾個大唐的官吏在江南作威作福,借興建宮城的名氣大肆斂財,百姓稍有不從者輕則鞭笞,重則處死,有人檢舉之後張亮派人核查,確定無誤之後,請示主公處斬了這些人。”
“哦?”
李閑眉頭微微一挑,若有深意的說道:“還是孤下令斬的那十幾顆人頭。”
“不過倒是殺的不冤枉。”
李閑笑了笑對宇文愷說道:“想不到倒是因為這個耽擱了大明宮的建造進程……宇文愷,你自己去選幾個人報上來,再去江南吧……之前朝廷派去江南的采辦使,如果孤沒記錯的話,三十幾個人被張亮砍了一半,剩下的也都藏匿了起來不敢做事。不過沒關係,孤想要砍的人頭……沒人躲得過。”
聽到這句話,尚書左仆射蕭瑀的身子猛的顫了一下。
納言裴寂和中書令對視一眼,滿臉憂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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