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四章飛魚牌(一)
“長安城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靠坐在床頭,才剛剛喝了一碗肉羹的達溪長儒看了看坐在身邊的李閑,接過來李閑遞的毛巾擦了擦嘴角,溫和的笑了笑說道:“朝廷事,百姓事,都比我這個老頭子的事大,你現在的身份如此,應該能分得清輕重緩急。我這身子還能拖著,好吃好喝好睡的舍不得死。我能等你,但朝政不能等你。”
“師父,沒有的事……你好好休息幾日,前幾日的時候我讓長孫無忌鬧了鬧,不好立刻就走,最遲等破了洺州城咱們就出塞去。長安城裏能有什麽事,您和杜如晦在巨野澤的時候沒少一塊喝酒,還不了解他?”
“今兒你見了謝映登和徐世績,沒見別人。”
達溪長儒笑了笑說道:“一個是三軍之帥,一個是軍稽處的大檔頭,不是軍務上的事就是朝廷裏的事,李道宗和薛萬徹率軍離去你都沒再見見,我雖然老了但還沒有糊塗,總是還能推測出什麽來,如果不是長安城裏出了事,就是江南出了亂子。必然是後方之事,絕不是軍前。”
“薑還是老的辣。”
李閑笑了笑,遞過去一杯熱茶:“確實是江南出了些事,杜伏威的餘孽趁著江都兵力空虛鬧騰了些許事情,不過是幾夥兵力不過萬的小寇賊,我已經讓著人讓伍雲召領兵鎮撫,該殺的殺,該抓的抓,成不了什麽大事的。”
“江南重地,曆來富庶,亂子既然是出在江南就不能不小心些。”
“伍雲召,伍天錫,還有牛進達他們幾個坐鎮江南,師父不必太擔心。”
達溪長儒歎了口氣道:“你應該明白,若不是你出兵果決,先平南而後北伐,現在最讓頭疼的不是河北,而是江南。杜伏威和蕭銑若是讓他們安穩的久些,隻怕再想根除就難了。現在既然賊勢不大,盡快應付就是了。”
“我知道。”
李閑笑了笑,扶著達溪長儒躺下來說道:“您還是好好休息,養好了精神準備著應付塞北那一趟,千裏迢迢的,終究會疲乏。”
“我知道你還是瞞著我,不肯與我說……也罷了,既然你真心想陪著我走塞北這一趟,就盡快把仲堅和婉承都接回來,咱們盡快起身。這一趟走下來,最快也要幾個月……河北平定,你就要趕回長安去了。那裏是國都,你離開的久了難免會有人覺著可以放肆一番。”
達溪長儒笑了笑道:“我不說這些,是因為我知道你心裏必然是有所打算的。既然你不急,想來也不是什麽太大的事。你去忙吧,我也睡會。”
“嗯,師父你好好休息。”
李閑起身就要離開,走到大帳門口的時候,卻又被達溪長儒叫住:“安之……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因為太老了,所以心裏越發的沒了以往的勇氣,總是看不得太多生殺之事,能多活人命,就少殺生。”
李閑眉角微微一挑,苦笑著搖了搖頭:“我知道了,師父。”
出門之後,他低聲吩咐手下親兵道:“把葉大家請到孤大帳裏來……還有,勝屠小花也找來。”
說完之後直接回了自己軍帳,那親兵連忙去請葉懷袖和勝屠小花,李閑回到大帳後不久,葉懷袖和勝屠小花兩個人便先後趕來。
李閑放下手裏從長安送過來的奏折,看了看兩個人說道:“都坐吧,有件事你們兩個要費些心思。”
葉懷袖挨著李閑身邊坐下來,勝屠小花卻依然站著:“請主公吩咐。”
“你是飛龍出身,這事隻有葉大家和孤知道,便是謝映登也不知曉,所以找你來也不必避諱什麽。”
李閑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坐下:“你現在就趕回長安城裏去,北衙的事總不能長時間的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謝映登隨軍,最早也要等洺州戰事結束了才會返回。長安城裏的諜子需要有人約束,那邊的事,也需要盯的緊一些。回去拜訪一下杜如晦,明著去,不要藏了身形,再拜訪一下程名振,也要明著。”
“臣遵旨。”
勝屠小花垂首道。
“另外……”
李閑皺了皺眉頭,看向葉懷袖說道:“查……最近有誰和我師父走的近些,我一直忙著軍務沒怎麽關注……長安城裏的事必然是有人向老爺子提及,這是有些人在為自己鋪後路……既然已經把手伸到軍中來了,看來我還是低估了長安城裏那些人。仔仔細細的查,我倒是想知道軍中會不會先出什麽亂子!”
“我知道。”
“此地無銀三百兩!”
李閑冷哼了一聲道:“想到這法子的人也是個白癡……想用老爺子來為他做什麽擋箭牌,更加該殺!這麽早就急著鋪後路,顯然是對長安城裏那些人也不抱太大希望的。可既然知道那些亂臣成不了事,就不該去勾結!兩邊站隊……這種世家之人用爛了的手段,我看著就惡心。”
“我回去之後就讓人查起。”
葉懷袖輕聲道。
“軍稽衛的人不能動,隻要一動就會讓軍中與長安城裏有勾結的人心生警惕。現在大軍即將開拔,最好不出什麽亂子。就算狗急跳牆在輜重營裏放一把火,也足夠讓士兵們心裏不踏實了。所以,隻能讓你們飛龍的人去查,軍稽處的人,表麵上看起來要什麽事都沒有才成,我現在想知道……明明是幾個不入流的宵小作亂,是不是能牽扯出軍中幾條大魚來!”
……
……
回到自己帳篷裏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親隨侍女把燈火點起來,葉懷袖坐在燈下皺著眉頭沉思了一會兒,隨即招了招手:“浣溪……你一會兒把狄七奇找來,讓他亥時之後再來,另外……你讓浣碧也來,我有話吩咐你們。”
“喏”
名字叫浣溪的侍女應了一聲,躬身退了出去。看她樣子是個三十幾歲左右的女子,雖然看起來還頗有幾分姿色,隻是終歸扛不住歲月侵襲。眼角上的皺紋已經不少,尤其是眼袋,看著已經有些鬆散。說起來,如葉懷袖這樣,任憑歲月流逝也沒在她臉上留下痕跡的女子,隻怕當世之間也唯她一人罷了。
葉懷袖身邊有八個近身侍女,取名以浣字開頭的四人,其中浣溪年紀最長,也是葉懷袖最親近的侍從。其次為浣碧,浣紗,浣衣。另外四人,以敏字開頭,分別敏芷,敏修,敏嫣,敏妝。
除了她們八個之外,還有一人常在葉懷袖身邊護衛,極少時候才會有事派他出去,此人便是葉翻雲。
自從當初葉覆雨死於沂水北岸,這些年他更加的沉默寡言。隻是葉翻雲太過於明顯,查這件事自然不適合。
葉懷袖吃過了晚飯之後,便和衣躺在床上休息。快到亥時的時候,就好像有人在她耳邊叫她一樣,她起身,用冷水洗了臉。緩步走過去到桌案旁邊,將上麵擺著的琴匣打開,將琴取出來,從琴身下麵抽開一層隔板,裏麵有一個更小的匣子。
“許久不曾用過,竟是快忘了。”
她自嘲的笑了笑,緩緩將木盒打開。
恰在這個時候,侍女浣碧和飛龍密諜狄七齊一塊到了。
“沒被人盯著吧。”
葉懷袖將盒子裏的東西拿出來四件,攤開擺放在桌案上。那是兩塊鐵牌,還有兩個玉佩。
“回大檔頭,咱們飛龍的人整天要躲的恰好是軍稽處的密諜,怎麽會被跟上。而且卑職這個身份,便是在軍營裏來回走動也不會惹人生疑。”
“找你來,就是因為你這身份。”
葉懷袖點了點頭:“你現在明麵上的身份是隨軍驛丞,軍中書信除了走軍稽處的路子,多由你的手送進出。大營裏的將領也好,文臣也好,不能私自派人回去,所以書信來往你知道的最清楚。”
她拿了一塊鐵牌,一塊玉佩遞給狄七齊:“帶著軍稽處的牌子,萬一被人發現就拿軍稽處來說,沒人懷疑。這玉佩是飛龍諜子小檔頭的身份象征,你掛在身上,飛龍的人會尊你的命令行事。”
“喏”
狄七齊應了一聲,鄭重將那兩件東西接過來,代表軍稽衛身份的鐵牌他揣進懷裏,卻將飛龍身份的玉佩仔細認真的在腰畔顯眼的位置上掛好。
“浣碧,這兩件你拿去收好。”
葉懷袖指了指桌子上剩下的兩件,浣碧二十六七歲年紀,姿色也頗出眾。她也將玉佩掛好,隻不過卻是掛在脖子裏。
“出兵北上之前,主公恩典……念在軍中將領和隨軍的大人們出來的日子久了,特意準許有功之臣北上之際帶著家眷。既然將軍的夫人們來了,哪個夫人身邊也少不了幾個侍女仆從……官員近婢,這樣的人總是知道許多有用的事。浣碧,從明日起,你便多走動。”
“卑職明白。”
浣碧點了點頭。
“查一查,最近都有哪些人與長安城裏的書信往來密切的。”
葉懷袖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尤其是那些將軍們的家眷……若真有私通叛逆的書信不敢明目張膽的發,或是以家眷之名,或是以隨從侍女下人之名,這樣也就不會招人懷疑。狄七齊,你回去之後就仔細的看看,是誰的下人仆從,又或是夫人寫信寫的極勤快,查到之後告訴浣碧……讓她去接近印證。”
“喏!”
“去吧,軍中飛龍的人潛藏著不少,有用人的時候隻需留下記號,自然有人找你們。”
……
……
長安
杜如晦府邸
杜如晦身為當朝宰輔,文官第一人,長安留守,可以說已經近乎於位極人臣。隻是他的書房裏卻簡單的有些離譜,除了一屋子的書,一張桌子四把胡凳之外,最顯眼的東西就是牆壁上掛著的一幅字。
居正通達
這四個字,是李閑離開長安之前親筆寫了賜給他的。
“主公當初送你字的時候,是不是已經有所警覺?”
魏征盯著牆上的字看了看,隨即搖了搖頭:“我現在滿腦子都是這件事,你莫笑話我……主公算無遺策,但終究不是明知一切預見一切,怎麽可能那個時候就猜的到?我隻是盼著,若主公真預見了,能有所布置就好了。雖然用了千裏加急,但奏折往河北一來一回最快也要兩個月,若真有大事……”
“我總覺得,或許主公真有安排也說不定呢?”
杜如晦搖了搖頭,看向魏征歎道:“長安城裏的事,能瞞得住軍稽衛?”
魏征卻歎了口氣:“軍稽處……自從飛虎密諜轉為軍稽處之後,其實已經不如以往了。轉為明麵上的衙門,總不如暗地裏行事的好。軍稽衛的人現在倒是可以明著盯人,可也容易被人盯上。雖然我最不喜歡的便是那群一身陰森氣的家夥,但不得不承認,還是飛虎密諜時期,密諜更讓人害怕。”
杜如晦嗯了一聲,忽然輕輕拍了下桌案:“請程名振將軍來議事,若是主公的批示沒回來之前那些人就反了,便請程將軍出兵殺賊。妄動刀兵的罪名,我擔著就是了。索性……”
他眼神往宮城方向瞟了瞟:“一並殺了!”
就在這個時候,杜如晦府裏的管家在外麵輕聲道:“老爺……程名振將軍求見。”
“快請!”
杜如晦一喜:“盼什麽來什麽。”
管家老邢答應了一聲,轉身往外走。他看起來五十幾歲年紀,是從巨野澤時候就跟著杜如晦的。瑣碎的事情管的太多,已經有些駝背,他身形轉動的時候,腰畔上掛著的一塊玉佩也隨即蕩了起來。
PS:訂閱成績越來越難看了,趁著才過完年都有票票,要不給添幾個訂閱就當紅包了?而且大家也知道,我的每章都還算實惠,不到四千字,按三千字收費......隻要六分錢,隻要六分錢就能拿到你心愛的章節,還等什麽?隻要六分,隻要六分.....將明章節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