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豐年

第一百四十章 來客

隨後幾日,趙豐年又開始出入城中,自然袖子上的胭脂也時有出現,燙金的帖子發出將近百張,不知他是如何請動了城中府學的兩位訓導,還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舉人,在帖子前邊署了名,加上那價值二百兩的文房四寶,不到兩日,河畔詩會的消息,就在靈風城裏的無數秀才學子們中間風傳開來,人人以受邀請為榮,就是沒有接到請柬的,也打算當日去湊湊熱鬧,畢竟都是文人,主家也不可能把他們攆出來,能賞賞景,看看熱鬧,甚至說不定運氣好,還能把那套文房四寶收歸囊中,那可真是名利雙收了。

而碼頭眾人也覺得,詩會在沛水邊舉辦,主家又跟他們有些相熟,都覺與有榮焉,回村之後,也把這消息散了出去。靈風城的習俗裏,本就有春日出去踏青這一樣,又恰逢這樣的詩會,眾村人都覺極是好奇,紛紛打算那一日也帶著家裏的,正在讀書的孩子去轉轉,沾沾靈氣,說不定孩子就開竅了。

不提趙家如何忙碌,眾人如何期待,隻說詩會前一日午飯前,碼頭上停靠了一隻烏篷船,本來滿載能坐二十人的船艙裏,隻坐了一個白衣男子和一個小廝。

那白衣男子的衣衫是上好的雲錦所縫製,繡了銀絲暗紋,頭上的發箍也是赤金,麵龐白皙如玉,秀眉而長目,極是俊美。他身後的小廝也就十二三歲的年紀,眉清目秀,身子很單薄,但眼神卻極活泛,一看就知道是個擅長察言觀色,又機靈懂事的,否則這富貴公子哥的主子出門,也不能隻帶他一個。

烏篷船靠在了棧橋上,那船家係好了繩索就過來行禮道,“公子,沛水碼頭到了,您上岸順著大道往前走,不過十裏就是靈風城。”

白衣公子點頭,起身撫了一下微皺的衣衫,抬頭看了兩眼旁邊那幾處忙碌的棧橋,笑道,“這碼頭真是熱鬧啊,安子,付錢。”

那叫安子的小廝,立刻從荷包裏掏出二兩銀子給了那船老大,船老大眉開眼笑的收下了,這一趟生意可真是好運氣,比之以前裝滿客人時還多賺了半兩銀子。他心裏高興,正要搶上岸去,先行替他們主仆雇個馬車,卻被安子攔住了,“船老大不必費心,我們主子要在碼頭走走。”

那船老大有些失望,他還想著再得一份打賞的,但也沒敢表露出來,隻跟在後麵,一迭聲的說著,“客官慢走,客官慢走!”

那白衣公子在棧橋上慢悠悠的走著,棧橋隨著水波蕩漾,晃動得有些厲害,可是他的身形卻半點兒沒有搖晃,看得身後小廝羨慕不已,歪歪扭扭的,極力快步趕了上去。

兩人下了棧橋,有車夫模樣的人過來拉客,被那白衣公子淡笑著拒絕了,帶著小廝穿過車馬密集之處,走到那處唯一的食肆前,抬頭看了看食肆門楣上的牌匾,扭頭問身後的小廝,“可是這河畔居?”

安子立刻答道,“是,公子,東升哥說的就是這個名字。小的剛才問了一個車夫,碼頭上隻這一處食肆,再無別家。”

那白衣公子點頭,眼裏閃過一抹複雜之色,難道他那友人,這半年來就是靠這小鋪子賺的銀錢活命?而且這鋪子還是一個女子所開,順延下去,就是說他那位友人,居然是靠女子的供養活命,這讓他如何也不能與記憶裏那個驕傲的人連接在一起。

“進去看看。”白衣公子吩咐一句,就向門口走去,安子立刻機靈的跑上前去掀門簾。

張嫂子和翠蘭正坐在案板前包包子,一見有客人進來,連忙站了起來,笑道,“客官來了,裏麵請。”

白衣公子淡淡點頭,,不著痕跡的仔細打量著她們,好似比較了一番之後,目光就在翠蘭的身上就多停了一會兒,眉頭也輕輕皺了起來。

“客官是打尖兒還是歇腳?我們鋪子有雅間,極是安靜,客官請!”女子心細,翠蘭明顯發現這公子看他的眼神有異常,但是又好似沒有什麽淫邪之意,倒讓她覺得是自己想多了,於是笑著讓了他們主仆進了南屋第一間。

栓子早放下了紙筆,拎著衝好的清茶進來,先是當著主仆倆的麵燙了茶碗,才斟了兩杯茶,看得安子連連點頭,沒想到這麽個不起眼的食肆,待客倒是禮數周全。

白衣公子接過菜譜,眼角瞄到翠蘭粗糙的雙手,眸光一縮,忍不住又抬頭看了兩眼她那絕對稱不上美貌的臉孔,眉頭皺得更深。

翠蘭這下子是真覺得這公子有些不對勁了,輕輕往後退了兩步,站在了屋門旁,勉強笑道,“我們鋪子雖小,但是吃食味道不錯,菜譜上的菜色都能做,客官先看著,奴家去去就回。”

她說完,就慌忙出了屋子,栓子疑惑的看了主仆倆一眼,也隨後跟了出去。

安子肩膀微微抖著,使勁憋著笑,自家公子居然也有被女子懼怕的一日,真是太新奇了。

白衣公子卻沒有功夫理會小廝的不敬,他的心情簡直惡劣到了極點,若是兩年,不,一年前,誰要是告訴他會有一日坐在一個簡陋的小食肆裏,暗中查探千金公子的農家媳婦兒,他一定會打得那人滿地找牙,就是玩笑也沒有這麽離譜的,那可是千金公子,平日對著官家千金之時,都未露個笑臉兒的驕傲之人,怎麽可能娶個農家女?

可是現在他實實在在的坐在這裏,為友人悲哀,甚至憤怒。以至於,那個胖胖的大嫂進來問詢時,他隨口就把菜譜,遞過去,說了句,“全要了。”好似,這般就能把胸中的悶氣撒出去一般。

張嫂子一臉喜色的出了屋門,拉著翠蘭忙碌,小聲說道,“我看這公子不像是壞人,倒是個冤大頭。”

翠蘭臉色一紅,沒有再多說,隻把剛才的驚懼放在了心裏,想著一會兒上菜時讓栓子進去,她躲躲也就是了,那公子就算是再猖狂也不能硬叫她進去伺候吧。

很快,菜色一樣樣端了上去,那公子每樣都淺嚐一口,就算是吃過了,倒是那小廝盡力把肚子吃得滾圓,張口想讚幾句,見得自家公子臉色不好,又把話憋了回去。

總共五兩九的飯錢,那公子要小廝扔了一錠十兩的大銀錁子,把張嫂子等人喜得眉開眼笑,要知道,自從上次那姓楚的冤大頭來過之後,可再沒有這樣的好事發生,今日是吹了什麽風兒,難得又碰到了一個。

張嫂子親自挑了簾子,送他們主仆出門,那白衣公子抬頭又看了看門楣上的大字,低聲問道,“這牌匾是何人所書?”

張嫂子一愣,繼而想到這公子莫非是個文人,喜愛趙先生的一筆好字,於是就帶了些驕傲的說道,“這是我們趙先生的墨寶,這鋪子也是趙家的。”

白衣公子臉色更黑,帶著小廝上了路邊一輛等客的馬車,很快走遠了。

張嫂子小跑著進屋,同翠蘭和栓子收拾起了桌子,那些菜色大部分都沒動,幾人各挑了兩樣帶回去自家吃,剩下的就打算開午飯時,端上去給碼頭眾人分了。

靈風城裏,楚家別院,楚歌歡坐在樹蔭裏,搖著描金的折扇,正在聽包打聽旺財的稟報,眼裏的興味越來越濃,半晌問道,“這詩會,真是趙家病秧子牽的頭?”

“是,公子。”旺財趕緊答道,“聽說請柬上還署了府學裏兩位訓導和城東溫舉人的名字,兩位府學還好說,但凡詩會他們兩位大多會湊個熱鬧,那溫老先生可是個固執的,這城裏的學子被他罵了多少,怎麽就答應了趙先生呢?”

楚歌歡掃了他一眼,嗤笑道,“讓你在外遊蕩了兩月,倒把你這嘴皮子練得麻利了不少,快趕上茶館裏的說書先生了。”

旺財撓撓腦袋,笑嘻嘻道,“這些消息大多都是小的在茶館裏聽來的,難免就被說書先生帶累了。”

楚歌歡,搖了搖手裏的扇子,“打聽出明日詩會的命題了嗎?”

武國文人間不成文的規矩,詩會前受邀之人都會得些暗中提示,以便提前先把詩詞準備出來,或者請人捉刀,或者自己抓著頭發硬憋,總之極力避免詩會上有張口結舌,做不出詩文的尷尬之事發生。

“沒有,公子,那趙先生在文瀾閣買了副價值二百多兩的文房四寶做彩頭,明言詩會之上再定命題,考的就是真才實學。據說,溫老舉人極讚成他這般做,還說若是誰拔了頭籌,他就為其寫封薦書給他在武都做學政的學生。現在城中眾人都在猜會是什麽命題呢。”

“二百兩的文房四寶?這姓趙的,可是有些小氣啊。”楚歌歡不屑的撇撇嘴,惹得旺財腹誹,自家公子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他是家財萬貫,自然看不起這二百兩,但是放在窮書生身上,簡直就是一筆大財,足夠去武都大考的所有花費了。

主仆兩個正說著話兒,院門外就有人敲門,稟報道,“公子,大門外有位姓白的公子來訪。”

白公子?楚歌歡疑惑的皺了皺眉頭,腦子裏把自己認識的白姓之人過了一遍,猛然坐直了身子,“他可說來自哪裏?”

那人遲疑了一下,答道,“回公子,好像是…彤城!”

楚歌歡立刻就站了身,臉上滿滿都是驚喜,喊道,“大開院門,隨我迎接。”

(這幾日事情又找上門,要單更幾天了,感覺看著不過癮的朋友,就先攢幾天再看啊。實在忙不過來了,晚上幾點到家,就碼字,腦子都要爆炸了,堅持不太監,不斷更,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