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福全再次扔了孩子回來,就同栓子對坐在一處犯愁,他是老實人,雖說熱情淳樸,比之普通村人也要精明一些,但是這樣的事,卻是生平頭一次遇到,無論如何也不知怎麽應對。
栓子在碼頭上一年,到底也有沛水幫眾人護著鋪子,連個不給飯錢的食客都沒遇到,更別說這樣的惡事了,自然也是心裏惱怒,卻半點兒辦法沒有。
高福全就說道,“不如回去稟告掌櫃的吧,看看掌櫃的有何吩咐?”
栓子想起當日師傅把鋪子交給他時說的話,臉上愧疚之色愈濃,少年人特有的不服氣湧上了心頭,咬牙道,“這樣的事情,我若是不能解決,還當什麽掌櫃,先別稟告師傅師公,我自己想辦法。”
好不容易等得天亮,翠娘和王嫂子也是憂心匆匆在後廚忙碌著,栓子盤算著一會兒要去府衙找老爹問問,有沒有認識城東這一片地痞的叔伯,引薦他去套套交情,估計這樣的事,就算不是地痞們做的,他們多少也能聽到些風聲啊。
他算盤打得挺好,可惜沒容得他行動,已經有人上門了,四五個敞著衣衫,歪戴著帽子的大漢,撇著嘴巴溜達進鋪子裏,伸手敲了敲櫃台,驚醒了正沉思的栓子,就呲牙笑道,“小兄弟,你是不是該給哥幾個賠個罪啊?”
栓子正奇怪這些人怎麽看著不像正經客人,聽得他們這麽說,就猜到來意不善,做買賣講究以和為貴,他心裏警覺,臉上卻帶了笑,拱手道,“幾位大哥,不知小弟有何得罪之處,還望明言,都是街坊鄰居,怎麽也不能壞了和氣?”
那大漢卻不知為何,突然就變了臉色,一口濃痰吐在地上,罵道,“別跟我套近乎,誰是你大哥,你們這破鋪子,日日煮得冒煙咕咚,熏得哥幾個覺都睡不好,你們不該給兄弟陪個罪?”
鐵林正端了銅盆和棉布巾子出來,打算擦抹架子,一見這些人架勢不對,立刻轉身回去報信兒。
栓子還是笑著說道,“如此說來,真是對不住幾位大哥了,平日街坊們都親和,沒有誰提出這事,我們還當真沒想到,哪知擾了大哥休息,小弟給大哥行禮賠罪了。”
他這般說著,就躬了身子,那大漢卻是不屑的撇嘴,道,“行個禮就完了?當本大爺是啥,這般好打發?”
栓子也是覺得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了,不覺就沉了臉,問道,“那要如何才能了?”
那大漢打量了一下鋪子,指點幾下道,“要你們老板出來,跪下給大爺我磕頭賠罪,然後再把這鋪子補償給我就結了。”
栓子立時就瞪了眼睛,從後麵趕來的高福全也是大怒道,“你們是什麽東西,要我們老板下跪,也不看看自己受得起不?”
那大漢立時抓了把柄,“哎呦,哥幾個,咱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硬茬兒,也別閑著了,給他們來點兒熱鬧的。”
剩下幾個大漢哄笑應著,抬腳就踹到了一旁的木架子,眼見他們又要去摔算盤砸桌椅,高福全和栓子都紅了眼睛,上前伸手攔阻,與他們扭鬥在一處,幾個大漢正要下狠手,翠娘、王嫂子和鐵林已經拎了菜刀跑出來,雖是手腕嚇得哆嗦不已,但那菜刀可是拿得牢牢,一見兒子和夫主被打,兩個女子就發了瘋,上前舉刀就砍。
俗話說,再橫的人也怕不要命的,眼見菜刀往自己身上招呼,那些大漢就鬆了栓子和高福全,躲避到鋪子外,罵罵咧咧好半晌,才擠開聚來看熱鬧的人群,慢慢走遠了。
翠娘和王嫂子嚇得菜刀咣當落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額頭的虛汗,瀑布一樣流下來,都道,“這些天打雷劈的壞種,老天爺怎麽沒讓他們死在老娘肚子裏,出來禍害百姓…”
栓子本來被打得身上疼痛,聽得娘親罵得有趣,咧嘴想笑,又疼得嘶聲不斷。
門外有那平日相熟的鄰居,進門來幫著重新擺好木架等物,勸道,“這些人看著不像咱們這片兒的人,大夥兒也幫不上啥,你們一家小心啊。”
翠娘和王嫂子這半會兒也緩過勁來了,趕忙道謝,送了他們出去,眾人圍了桌子商議,都覺那些人話裏話外,有逼著他們關門或者轉賣鋪子的意思,就覺這事一定要回村稟告一聲了。
栓子這次也沒有堅持,親自跑出去雇了馬車,送了高福全回來。
瑞雪和趙豐年聽完,互相對視一眼,也是猜不出來,到底是何人所為,畢竟除了那些身份不明的大漢,和半夜扔進來的死物,再也沒有別的線索。
趙豐年見到瑞雪眉頭緊皺,不舍她費神,就道,“這事我來處理,你就不必惦記了。到了鋪子若是閑不住,就把前些日子做得那個皮凍兒教教翠娘她們。”
瑞雪抬眼望進他的眼眸深處,那裏一片堅定之色,她驀然就笑了,以前自己什麽事都往身上扛,多是因為自家夫主病弱,且不說幫不上什麽忙,還要她維護著,如今,他生龍活虎的做買賣、開作坊,萬事都處理的妥妥當當,她也真該試著做個懂得適時依靠男人的小女子了。
“好啊,那我可不管了,你自己想辦法吧,若是讓我在院子裏見了那些死物,可是會惡心的幾日吃不下飯的。”
“不會,不會,你放心歇著就好。”趙豐年早晨被她絕食鬧得心慌,哪裏還能再聽得這樣的話,心裏發狠,不管是誰搗亂,若是再敢扔些贓物讓妻子看見,必定要把他全身骨頭都打斷。
很快馬車就進了城,到得鋪子前,提心吊膽的王嫂子和翠娘等人都接了出來,瑞雪攔了她們見禮,笑道,“真是辛苦嫂子們了。”
翠娘和王嫂子臉色都是不好,低聲道,“鋪子出了這事,我們實在對不住妹子的托付,哪裏敢說辛苦。”
瑞雪拉了她們往後院走,笑道,“嫂子們不必自責,誰也不想出這事兒,如今我和先生到了,你們就安心做事,不必擔心了。”
翠娘最是清楚瑞雪的精明,長長舒了口氣道,“一見到妹子,我就覺得心裏大石落地了,說實話,剛才真是嚇得半死。”
王嫂子卻惦記自家兒子受責備,一個勁兒的扭頭去看跟在後麵的栓子。瑞雪瞧在眼裏,卻也沒多說話。
到了花廳,眾人坐下,栓子親手倒了茶,雙手捧給師傅師公,然後一言不發的就跪了下去。
瑞雪歎氣,扶起他道,“不必自責,你年紀小,曆事少,過兩年就好了。這件事,你師公會處理,你若是想學學,就跟著他搭把手吧。”
栓子自從當了掌櫃,也算春風得意,就以為整個武國,除了他再沒旁人了,今日遭此打擊,突然就覺信心全無,萬般對不住師傅的囑托,此時又師傅不怪他,眼圈兒就紅了,強忍了眼淚點頭,“我一定聽師公吩咐。”
趙豐年思慮半晌,心下也有了主意,就使了栓子去前後門探看,果然他跑回來說,前門後門外好像都有可疑之人在走動。
趙豐年知道妻子有些讓他教導栓子的意思,就考驗他道,“若是我們不想被那些人盯上,卻還要出門辦事,要怎麽做?”
栓子語塞,抬頭去偷瞧師傅,見她低頭喝茶,半點兒提示自己的打算,就擰眉苦思,遲疑著說道,“要不然,我和師公換件衣衫?”
趙豐年不置可否的笑笑,又問道,“左右鄰居都是做何營生?”
栓子答道,“左邊王伯在菜場有個攤子,右側劉叔是轎夫…”他的眼睛突然一亮,驚喜道,“師公是說,咱們坐轎出去?”
趙豐年點頭,回身囑咐瑞雪,“別太累,我很快就回來。”
“你隻管去,我在自家鋪子還能有事啊,別惦記我。”
趙豐年帶了栓子,輕易就翻過了牆頭,到了隔壁劉家,劉叔正穿了轎夫的行頭,坐在木椅上,等著幾個同伴兒上門,好一起出去接活計。
突然見得有人翻@牆而進,吃驚不小,待看得那少年是栓子,就道,“小掌櫃,你怎麽翻@牆作耍?”
他平日下工,也常到鋪子裏買些吃食,打壺酒水,栓子同他極熟,每日有那賣不完的小菜,也是沒少送來,於是笑嘻嘻賠禮道,“劉叔,小侄兒今日遇到難事了,你可要幫幫小侄。”
劉叔掃了一眼旁邊的趙豐年,見得他雖是穿著青色的棉布長衫,但是那身姿氣度怎麽看著都是不凡,就不敢怠慢,起身笑道,“可是這位先生要雇轎子?”
栓子剛要張口說話,趙豐年卻道,“正是,要辛苦劉師傅了,工錢我加倍,隻不過出門時,盡量裝作輕鬆些,不要讓外人看出轎子裏有人就好。”
那劉叔常年混在市井,什麽怪事沒見過?立時就猜得他們是在躲什麽人,一來他同栓子熟識,二來有錢賺,也就不再多問,一口答應下來。
很快,他那幾個同伴兒上了門,他就拉了他們嘀咕兩句,然後掀簾子迎了趙豐年和栓子坐進去。轎子離了地,出了院門,漸漸到了巷口,有鄰人見得,就道,“劉二哥上工了?”
他就笑嘻嘻應了一聲,“可不是,但願今日生意好,晚上回來請你喝酒啊。”
“哎呀,那可是好事兒,劉二哥今日必定能賺座金山回來。”
眾人打著哈哈也就錯身而過了,巷子口蹲著賣菜的一個大漢,隨意掃了一眼,繼續又去盯著那扇烏木門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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