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發宮女驚恐的是蘇錦翎左肋下一條指長的條狀物,其上毛針聳立,而另一半已嵌入皮肉之中,周圍黑紫的血絲漫布,狀若蛛網,且仍在緩緩蔓延。
宇文玄逸在日前查得內務府的花名冊發現在皇上南巡期間紫祥宮的宮女莫名的減少眾多,後方得知是因太子養了墨僵蟲,專為增加閨房之樂所致。
此蟲平時無害,遭遇危機時會以毛針傷人。針尖有毒,可致皮膚潰爛。而若是體漿滲入人體,則可令男子產生幻覺,女子則可如傀儡般聽任擺布。而若是用了催情藥催之,便能令女子處於服用尋常春藥所不能達到的癲狂狀態,便是所謂的閨房之樂。然而癲狂過後,女子便會迅速枯萎死去,如同幹屍,於是此種閨房之樂又被稱為采陰補陽。
薄唇緊抿,魅惑的眸中盡是殺意。
他趕到時隻見宇文玄晟狀如禽獸,若是得知他竟然對蘇錦翎用了此種手段,那麽在他瘋狂撲來之時,便不僅僅封鎖他全身穴道讓他在眾人麵前出醜那般簡單了……
“出去!”他低喝。
惜晴攜其他宮女急忙退出。
她安靜的臥在他的臂彎中,恍若沉睡。
他將她輕輕放在紫檀木雕花床上,極力不去看那瑩白如玉尚綴著水珠的雪膚以及玲瓏的曲線。可是當他的目光避無可避的觸及那布滿抓痕和吻印的胸口時,忍不住怒氣上湧,恨不能將宇文玄晟抓過來碎屍萬段。
他竭力平穩心神,扯過白單覆在她的身子上,隻餘左肋下的傷處。
看得出,宇文玄晟還未來得及對她用藥,隻是因為暈倒時壓中了墨僵蟲被其所傷。雖然毒性不大,然而那毛針大部分沒入肌膚,已開始潰爛,需及時清除。
燒紅了銀針,一點點的將那蟲屍剔除。
有黑中泛紅的血在傷口處滲出,裹著已經腐爛的皮肉混著毛針。雖除了蟲屍,毒液已滲入肌膚,連帶旁邊的皮肉也呈現潰爛之勢。
額間滲出一層細汗,眼角微跳……
忽的覆唇上去……
一灘混著腥臭並毛刺刺的濁物吐在銅盂之內,緊接著又是一灘……
待那濁物漸減顏色也由黑紅變作赤紅時,他方仔細清洗了那傷處,但見血絲分明,肌理清晰,方上了藥,拿絹布仔細裹了。
毒性漸消,蘇錦翎方覺肋下刺痛,不禁從昏沉中醒來。睜開眼,隻模糊的看到一片白於眼前晃動……
“玄蒼……”她喃喃的喚著,聲若遊絲:“是你嗎?”
那片白驀地一滯,片刻後,略帶沙啞的柔聲答道:“是我……”
“玄蒼……”
她抬了手,似是要觸摸那片模糊是否真實,卻直接落入一片溫涼。
“是我。好好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
她的唇角溢出一絲笑意,恐懼和痛楚仿佛都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卻是不放心的握住那隻手,生怕一個不留神他便走了,就像離別那日隻留給她一個雪色的背影。
她很無力,卻是那隻手緊緊的攥住了她:“睡吧,我就在這陪你……”
放心的舒展了眉心,沉沉睡去。
宇文玄逸握著那隻纖細的小手,但見那腕上淤青淤紫的一片,再移目那恬淡的睡顏,心裏一陣苦澀。
有人緩步走入。
他頭也未回,隻道:“已是無礙。”
瑜妃的聲音極輕:“你也歇歇吧。”
他一瞬不瞬的望住那沉睡的人,良久方道:“好。”
抹了抹唇角的血漬,起身……
那隻小手依然停在掌中,雖是虛虛的搭著,卻好像有千鈞力度,令他挪移不開。
瑜妃歎了口氣:“我去讓她們進來安置一下吧,你今晚……”
他沉默片刻,移開那隻小手,將其放到雲絲被下:“我回府……”
甫一轉身,頓覺目眩頭暈,急撐了小幾才站穩身子,卻是碰翻了上麵的銀邊吊蘭,隻聽“啪”的一聲響,花盆碎裂在地。
床上的人受了驚嚇,驀地的睜開眼睛,失口喚道:“玄蒼……”
瑜妃吃了一驚,明明已經聽得清楚明白,仍不可置信的問了句:“誰?”
宇文玄逸已轉回床前,握住那隻驚慌失措的小手,柔聲道:“我在這……”
瑜妃怔了半晌,重重歎道:“我隻以為是我病糊塗了,原來果真如此,真是……”
有句話生生卡在喉間,隻望著蘇錦翎重新睡得安穩,自己的兒子又一動不動的守在床前。
若是不知實情,隻見那一雙牽係的手,定會感到溫情脈脈,然而現在,卻是讓人心痛難安。
“孽緣!”她終於說出心中所言,暗自苦笑:“沒想到時至今日,還會再次碰到如此為難之事,但願……隻是讓我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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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毒雖去,然而因受了驚嚇,蘇錦翎當夜便發起燒來,說著胡話。
別的宇文玄逸聽不清,“玄蒼”二字卻一次又一次重重的砸在心上。
有多少次,他真想置她於不顧,然而此刻又不放心將她交給別人,若是她與煜王之情被他人得知……她這麽弱小,人家隻需吹一口氣便可要了她的性命。他亦可點了她的穴不讓那個名字被她千百次的喚出口,然而偏偏又想知道她要說什麽,偏偏又想知道那二人之間更多的事,偏偏又擔心她難過而一遍又一遍的安慰道“是我”……“我在這”……“沒事了”……
苦笑,他真是自討苦吃!
她從來不知道他的心意,從來不知……
就像他明明知道她再不會去知語亭仍舊在琴旁為她備下一盒玳瑁護甲……
就像他數次於秋闌宮的竹林中聽她與母妃彈琴唱曲閑話家常直至月上中空卻不忍打擾亦不忍離去……
就像他在元宵佳節專程從集市趕回卻讓福祿壽喜呈上應時的玉梅花,又不想因自己的貿然出現而讓她尷尬,隻於暗處同她共賞煙花浪漫。當時亦曾想何時才能牽著她的手一同看這滿目繁華?如果可以,此生已足……
就像他見她為輸了鐲子而著急卻又無計可施便略施小計替她贏了回來。除了那隻鐲子必須取回,他還有自己的小心思……他第一次真正接近了她……她的一顰一笑是那般動人,她身上的香氣是那般清雅,竟讓他忍不住想要擁她入懷……然而宇文玄蒼出現了,他看著她的眼中霎時隻見得那一人,即便是那人傷了她,她的心中也隻是他。而自己隻能笑望天邊的紙鳶,一任萬般酸楚於心中翻滾……
她不知道,那日她因了那夫妻二人恩愛的一幕落荒而逃,躲至玉秀山偷偷落淚,是他陪著她坐到日落。本想一直默默的守著,終不忍見她繼續傷悲,方出言相勸,卻又不便現身,以致驚嚇了她……
她不知道,為一曲《葬心》彈盡心傷的又豈止她一人?她不知道當他看到那留在琴弦上的血跡模糊了他的指尖時的震驚與心痛。她不知道那句“必不負卿”正是他要對她講的……她可是聽懂了?
她不知道,花朝節時與她相遇,他表麵淡然如常,心跳卻是異常混亂。她不知道那日並非二人的初次相見,早在去年春日裏的玉秀山,早在她與宇文玄蒼探討小火龍一事時,他亦是在旁,隻不過他的輕功連耳力極好的宇文玄蒼亦是無法察覺。
那日,煜王再次與皇上因懲治貪官一事爭執起來,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玄瑞趕去安慰皇上,自是要借自己“口無遮攔”的名頭順便搞點機關,他則同玄錚分頭尋找宇文玄蒼,此舉其實要做給群臣看的……兩相比較,自分高下。
其實他早知宇文玄蒼平日一旦心情煩亂便會去玉秀山對著漱玉泉出神,於是特意四處“尋覓”一番後方前往玉秀山。卻不想當他趕到時正聽見有人在裏麵說話,其中一人是宇文玄蒼不假,另一個……是本屆秀女。
宇文玄蒼何時對女人感起興趣來?莫非這個秀女有什麽來頭,讓煜王想要再次通過聯姻擴張勢力?
笑,隨手捋了片草葉銜在唇邊,悠然自得的倚在太湖石上竊聽。
煜王好有心情啊,竟講起了宇文家族三百年前的那段情事,要知道宇文玄蒼平日可是連自己府內的女眷都懶得多看一眼,弄得他真的很想瞧一瞧到底是哪個女子這般有本事。
然而二人的對話已有數次險些令他發笑暴露行跡……
“蘇穆風”……煜王此生怕是頭回出糗,還是在一個小女子麵前,在人家的親妹妹麵前。
世間事真是無巧不成書,原來那女子是烈王府送來的秀女。烈王……怪不得他那四哥會提起這麽高的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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