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磨蹭什麽呢?快過來!”
宇文玄朗看看同胞兄弟較自己粗上兩圈的身材,心裏有些沒底。
論功夫,他和玄錚不相上下,可是玄錚比他多一股蠻勁和狠勁。
二人還是小娃娃時,玄錚隻是個身形很單薄的孩子,至少比他矮半頭。可是這兩年,他的身高突飛猛進,跟吹了氣似的強壯起來,近幾回的對手,自己已經頗感吃力了。
宇文玄錚見他不動,急了,一下越過桌子抓他過來:“快看快看,我是不是幻覺了?”
他一個勁嚷著讓宇文玄朗“快看”,自己卻抓著望遠鏡瞄準,宇文玄朗隻好目光深遠的望向那一片浩瀚林海。
“看到了嗎?”
宇文玄錚急急道,卻不聞宇文玄朗動靜,方發覺失誤,急將望遠鏡塞到他手裏。
宇文玄朗見玄錚把這麽視若珍寶的望遠鏡毫不猶豫的給了他,終於放下警戒……宇文玄錚怕是真的遇上什麽驚天動地之事了。
他舉起望遠鏡,左右一搜,旋即定住,而後便失了他一直苦心模仿的宇文玄蒼的冷漠從容,脖子越抻越長……
“看到了嗎?那是毛團嗎?”宇文玄錚的表情急切而夢幻。
宇文玄朗舉著望遠鏡紋絲不動了半天,聲音終於透出宇文玄蒼式的冷漠:“如果我估計的不錯,那應該是一頭豬。”
宇文玄錚跌坐在石欄上,大睜著雙眼,突兀的額頭泛起智慧的光澤,但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其中的關節。
按理,蘇錦翎應該不會事先弄頭豬和它打好招呼叫它在圍獵那天乖乖不動好讓她射一下吧?
他忽然一躍而起,向山下衝去。可是隻跑了兩步又折回來,一把搶過望遠鏡,方再次向下衝。
宇文玄朗躊躇片刻,也飛奔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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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豬身後的蘇錦翎有些不自在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走在前方的豬幹幹淨淨肥肥壯壯似乎還有點靈氣,不像普通圈養的豬,而且時不時的就回頭看她,若是她停住腳步,它也跟著停下來,好像就是期待她的跟蹤。
這不會是上帝派來對她進行召喚的豬吧?或者它根本不是豬?而是偽裝成豬的天使?它要帶自己去什麽地方?是回到前世嗎?
這麽一想,腳步愈發緩慢。
那豬再次頓住腳步,歪頭看她,不滿的哼哼兩聲。
晴空萬裏,烈日炎炎,蘇錦翎卻覺得有些驚悚了。
她退後兩步,轉身欲逃。
這時,打對麵過來兩個小太監。
本是像兩隻小鵪鶉似的交頸私語,也曾往這邊看過一眼就調轉目光,可是就在下一刻又飛轉過來,齊齊的,不可置信的盯住那巨大的渾圓,異口同聲的變了調子的驚叫:“豬?!”
“嗯?”
那豬好像真的知道自己是豬,這兩聲驚叫頓讓它渾身一凜,屁股一哆嗦,緊接著蹄子抓緊了地,轉動著肥大的腦袋目視那兩個小太監,口裏還發出類似警告的低鳴。
“哼哼……”
“快,快去告訴禦廚房,他們的豬跑出來了!”
一個小太監口裏說著,已是挽起袖子奮不顧身的衝上來。
另個小太監略一猶豫,急忙拔了腳往禦廚房那邊跑了。
於是,這邊飛快陷入一人一豬火拚的狀態。
那小太監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長得又瘦瘦小小的,隻一下就被豬頂了個四腳朝天,卻仍不服輸的撲上來,還喝斥蘇錦翎:“還不過來幫忙?”
那小太監是新入宮的,自是不認得蘇錦翎,否則哪敢如此大膽的命令她?
蘇錦翎方反應過來,可是要怎麽幫忙呢?
小太監已趴倒地上,死死抱住豬腦袋,豬拚命仰頭要甩開他。一人一豬在地上轉圈,她就在豬屁股後麵轉來轉去。
想了半天,覺得抓豬尾巴比較安全與文明,於是幾次三番的想要揪住豬尾巴將它拖開。可那尾巴靈活得很,她死活揪不到。
豬的嘶吼很快驚動了巡邏的侍衛,還有不少宮人趕過來看熱鬧。
的確,天欒城自建成至今千餘年,尚未發生過如此震撼眼球的事件。一時間,侍衛們圍成一個圈,均持刀對向中間那二人一豬,卻好像不知下一步該怎麽辦,而且那戰況時有轉移,他們還要小心不要傷到宮裏的紅人蘇錦翎。
“快殺啊!”
那小太監目眥欲裂,唇角已一片紅腫,仍頑強的抱住豬脖子不放。
被拱開再撲上去,然後再被拱開。
他不屈不撓。
豬怒了,拖著他亂跑。
忽然有人喊了一聲:“抓活的!”
然後一群侍衛並宮人便撲了上去。
也不知是誰這麽天才,又不是刺客,留什麽活口,難道還指望它招點什麽?
場麵頓時陷入混亂,待宇文玄錚二人趕到時,隻聽怒吼聲,驚叫聲,歡笑聲夾雜著豬的嘶吼聲響成一片,時不時的有人從人群中掉出來,仰躺在地,然後彈起,繼續奮不顧身。
蘇錦翎已被擠到外圍,手足無措。
那群人你推我攘,全不是要抓豬的模樣,否則這麽一大堆人還製服不了一頭豬?歡笑連連中,竟然還有人喊:“再去弄一頭出來!”
“禦廚房的人來了,快讓開……”
每個人多少都有點衣冠不整,而那頭豬經過戰鬥卻精神抖擻,帶著挑釁的目光斜睨著奔來的兩個人。
打頭的褐衣太監摸著下巴研究半天,搖頭:“不是我們禦廚坊的豬。禦廚坊昨天剛進了五十口豬,都已經殺了,晚膳正準備著……”
“能不能是你們殺的時候不小心跑出來的?”
“你當我們禦廚房的人都是傻子不成?”那褐衣太監怒了:“牲口自亞鬆門抬進來時就要過數,殺了還要過一遍,至於這個……或許應該問問東華門當值的侍衛。”
此刻在場的副侍衛長與今日東華門當值的侍衛之一是親兄弟,一聽這話當時就急了:“你是說我弟弟能將這麽一大活物放進宮中?”
“依我看,這不是頭普通的豬……”褐衣太監繼續摸著沒有胡子的下巴。
那豬仿佛聽懂一般,得意的哼了兩聲。
宇文玄錚一聽這動靜就不舒服,再見那豬翹起的嘴角似在嘲笑,當即暴怒,一把抽出一個侍衛的刀:“什麽普通不普通,還不就是頭豬?”
白刃一閃,眼看著那豬就要血濺當場。
“刀下留……豬——”
打甬路盡頭飛奔出個藍衣太監,正是吳柳齊的徒弟李全生。
“皇上說,不能殺……”
按理這等小事是不至於驚動皇上的,而今皇上竟然派來專人要留豬一命,難道它真的不是一頭普通的豬?
李全生剛飛奔到前,眾人便把他圍住,急切的想知道此豬到底是何來曆。
而此刻,忽然一陣馬蹄聲急速傳來。
兩匹駿馬,一黑一紅,兩位佳人,並沒有著騎馬裝,而是長裙寬袖,如兩片耀目雲霞翩然而來。
眾人皆目瞪口呆見二人飛速馳來,終有人喊了一聲:“皇宮內院,不得縱馬……”
然而話音未落,穿紫紅薄綃百褶衫的女子利落的翻身下馬,廣袖一揮,隻聽一聲脆響,那侍衛撫著臉頰,好像尚不知這一瞬發生了什麽。
緊接著,羅地繡花女鞋一抬,宇文玄錚架在豬脖子上的刀就脫手而出,在空中翻了數個來回,於眾人的驚呼和躲避聲中插進青石板的夾縫間。
刀把震顫,嗡嗡作響。
“誰敢動我的豬我就給他好看!”
其實,宇文玄錚隻是驚訝於這一突發事件以及突然出現的兩個人,一時手上鬆了勁。這會見自己堂堂九尺高的男子漢竟然被一個小巧玲瓏的小女子踢脫了兵器,頓時覺得麵子丟大,當即捏緊了拳頭就揮過去。
那女子也不甘示弱,拉起了架勢就打算跟他死磕。
“雙雙,”隨她而來的藕色衣裙的女子連忙喝止,聲音柔婉圓潤:“不得無禮!”
宇文玄錚凶光畢露的眼忽然軟和下來,看向那同樣瞪眼抿唇的小女子,似是不可置信道:“你是寧雙雙,鎮守邊城的龍武將軍寧致遠之女?”
“怎樣?”那小女子柳眉一挑:“你又是哪個?”
宇文玄錚的表情在瞬息間發生了千萬種變化,最後張大了嘴,嗬嗬笑起來,且再不看寧雙雙一眼,直接走向站在她身後的那名女子:“那麽這位就是羅姐姐了?”
“你要幹嘛?”
寧雙雙立即上前護花,卻被宇文玄錚一擺手撥拉到一邊。
“羅姐姐,近來可好?羅漢庭大人也來了嗎?我今日見了姐姐,才想起咱們竟是有八年沒見麵了。姐姐可是越來越漂亮了,難怪我方才竟沒認出來。哈哈,哈哈哈……”
蘇錦翎有些奇怪,宇文玄錚平日對女子毫不熱情,不僅不熱情,甚至不懂憐香惜玉,所以也是這些個皇子中最沒女人緣的,今日卻單單對這位羅性女子大獻殷勤,莫非……
她不由仔細觀察那位羅姓女子。
皮膚如雪,烏發如雲,額前以極細的金鏈串聯水滴狀的紫水晶點綴,除此之外,別無裝飾,就連藕色的衣裙也隻是淡淡的在腰帶上繡了幾朵鈴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