繚亂君心

208冤家路窄

“既然已知道不是自己的,就該學會放棄,否則隻能是自己難過,還讓那個被你惦著的人跟著懸心,到頭來誰都沒得好,何苦呢?”

宇文玄錚看向身邊那個嬌小玲瓏的女子,卻見她的不似往日一般調皮精靈,眼底波光寧靜。他方發現這小丫頭真的長大了,然而思及六哥方才所言……六哥雖然沒有明說什麽,他卻已然聽懂了。這小丫頭果真在對自己動心思,進而遷怒蘇錦翎。真是泰山易改,本性難移,險些被她現在這副樣子給騙了。

寧雙雙,你想嫁給我?沒門!

一會就要圍獵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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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飛轉,綠浪翻騰,叱聲陣陣,號角連連。

不斷有戰馬穿梭身旁,帶起裹挾沙土碎草的戾風,擦身卷過。

蘇錦翎挽著韁繩,茫然無措的看著劃過麵前的一個個矯健的身影,掌心盡是冷汗。

絕影彤雲不安的拿蹄子刨著地,噴著焦躁的鼻息。體內早已熱血沸騰,期待加入這陌生卻自祖先的骨子裏就遺傳下來的好戰激情,怎奈主人不發令,它隻能時不時的靠晃動腦袋來牽動主人手中的韁繩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主人是不是睡著了?快醒來!快醒來!

蘇錦翎隻怕自己一聲令下,率先就被來往的馬蹄踩個稀巴爛,於是開始後悔為什麽不好好在帳中待著,跑出來逞什麽能?

好容易奔騰的人馬四散開去,人聲厲喊和野獸的嘶號遂自遠處頻頻傳來。

據說每回圍獵的成果是要以所獵野獸數量以及凶猛程度來一分高下。當然,參加圍獵的不全是驍勇善戰武功高強者,不少的王公貴族都是來湊數的,隻為在家史中添上輝煌的一筆。於是初時的熱鬧多是被禁衛或隨行太監自林中或土丘裏趕出來的小獸特特送到他們手邊被一箭射死的,有的射不死還采取其他手段,比如上回戶部侍郎百射不中就在眼前的獵物然後怒跳下馬活活掐死了那隻小山羊。所以,待這陣子響動平息,才是真的決戰,而但凡想要展現本事進行一番較量的,早已策馬奔到林深草遠處去獵猛獸了。

見人馬漸少,蘇錦翎方略放鬆了肩膀,朱紅小馬鞭輕輕打在彤雲身上。

彤雲一聲嘶叫,迫不及待的撒開四蹄,向著煙塵漸息處奔去。

剛鑽入一片小樹林,卻見一騎四蹄踏雪的黑馬突然打橫裏躥出。

彤雲長嘶一聲,人立而起,長鬃飛瀉,如焰翻滾。

宇文依蕾一襲胭脂紅的騎裝端坐於馬上,挑眉眯眼的打量麵前這一人一馬。

胭脂紅在陽光的照耀下燦爛奪目,更襯得她容顏似雪如玉,然而那唇角勾起的冷笑卻如利劍逼近閃爍寒芒。

“文定王是不會喜歡這種尚未長成的小馬的,定是拿去送人。我還當是給了誰,原來是你啊。”她的聲音極其傲慢,下巴亦隨著聲調的抬高而不斷上揚,烏金馬鞭一抬,指向蘇錦翎:“你……隻會搶別人的東西嗎?”

蘇錦翎纖眉微鎖,瞬間理清了這其中的關節。

這匹絕影到底是怎樣的來曆倒已不重要,關鍵是宇文依蕾因了蘇穆風一向看她不順眼,上次就險些借玉佩事件置她於死地,現下又處於圍獵之際,刀箭不長眼,萬一“誤害”了她也別無道理可尋。

馬鞭亦在手,然而她卻不能如宇文依蕾一樣瞬間變化出無窮招式,就像上次騎射大賽時,宇文依蕾為了阻止江州別駕唐風之女唐麗嬌,手中馬鞭瞬間迎風搖長,蛇一般纏住了唐麗嬌的腰,將其拖落馬下。

這個女人心狠手辣,且恨自己入骨,眼下旁邊又沒有人……

“你放心,我宇文依蕾貴為公主,斷不會讓我這鞭子沾染賤婢的血!”

宇文依蕾話方出口,手卻揚鞭一揮。

蘇錦翎隻見一道金光劈麵而來,未及驚恐已於身後傳來一聲脆響,緊接著馬身一震,飛一樣的向前躥去,而她卻是身子驟然一仰,險些自馬上跌落。然而卻也於瞬間攥緊了韁繩,借力而起,竟這樣穩穩的坐在馬上如風馳去。

宇文依蕾呆怔片刻。

她沒想到蘇錦翎的馬術已經這般精湛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都怪自己大意,否則若是按原定計劃,蘇錦翎這工夫怕已是被馬踩死了。

容不得猶豫。

今天是個好時機,人歡馬亂,野獸橫行,誰知道一個小宮女是怎麽死的?誰有工夫去研究?恐怕丟了都沒人在意吧?況且蘇穆風此刻於皇上身邊護駕,皇上又帶頭去了翠微山……

思量間,她已是禦馬追趕,然而蘇錦翎早已距她三箭之地。

絕影果真是匹好馬!

這個該死的賤婢!

然而她的流素馬也毫不遜色,況且她畢竟多年習武,馭馬方麵較蘇錦翎經驗豐富。

眼看著距離一點點的接近,三箭……兩箭……一箭……

她鬆了馬韁,拈弓搭箭。

雖馬身顛簸,然而那雪亮的箭頭已不偏不倚的瞄準了前方纖弱的身影。

她眯起眼,唇角微勾……

似有一物於眼角一閃,緊接著,陰風打斜刺裏撲來,未及轉頭,一股重重的力已撞在身上。手不自覺的一鬆,利箭離弦……

流素長嘶,栽倒在地。

她亦來不及躲避,一條腿被流素壓在身下,眼睛轉瞬對上一個毛乎乎的腦袋,目放凶光,獠牙尖利,血紅的長舌一卷,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便噴在她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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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

蘇錦翎隻覺耳邊一燙,定睛望去時隻見一道線影倏地飛遠了。

身後驟然傳來驚叫。

回頭一看,隻見一點胭脂紅於半黃半綠的密草間若隱若現,而草葉漫卷中又有一棕色的東西在動來動去,好像毛乎乎的。

她勒住了馬,眯眼張望,卻仍舊看不清。

猶豫片刻,打馬回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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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依蕾正與這隻棕熊進行殊死搏鬥。

這隻棕熊並不大,且昀昌附近最大的動物除了麅、鹿,別無他物,均為野生天養。今日那些野豬、獵豹、老虎等都是從外地運入或是狩獵場專門培育的,隻供皇室圍獵取樂。而又為了避免傷及貴族性命,都選取不足三歲的幼獸,且均放置翠微山一帶。

這隻棕熊卻不知怎麽就遺落下來,一般情況下,幼獸是不會輕易攻擊人的,它大概是受了驚嚇,才突然竄出來。

先是一掌打暈了意圖起身的流素,又向她一掌拍來,被她及時架住,可是袖子隨即被尖利的爪子扯下。

縱然是幼獸,也較宇文依蕾的力氣大上數倍,且二者的位置也決定了宇文依蕾很難使出力氣和招數,她隻得騰出一隻手拚命的推擋棕熊的下巴,另一隻手撐住隨時可能扇來的熊掌。

肩頭的衣裳已在拚鬥中被那利爪劃亂,現出幾道血痕。

淡淡的血腥氣刺激了棕熊的欲望,張口就對宇文依蕾攔擋的手咬下。

宇文依蕾剛收回手,它的鋸齒獠牙就直插過來,卻再次遇到攔擋。

宇文依蕾的手也受傷了,卻感覺不到疼痛,隻棕熊愈發沉重的呼吸並著低吼充斥在周圍,自己的氣力也滲透其中,她甚至能聽到它流失時的嘶嘶哀鳴。

就死在這了嗎?

好像有淚自眼角滑落,模糊了棕熊的猙獰,然而轉眼那不見凶光卻頑強的黑眼珠再次清晰的出現在麵前。

她的手已經開始顫抖……

她已經沒有知覺了……

她的身體仿佛變成了樹枝,僅憑著意誌在同棕熊抗衡。可是,終究是她要先失敗吧……

她所能聽到的隻是棕熊愈發興奮的喘息,有一滴……兩滴……進而連成串的唾液自那卷伸的舌邊滴在她臉上,又順著下巴滑落下去。

她堅持不住了。

意識已開始流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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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在行進途中看見那匹追影,她不會格外留心,卻原來,那匹她看中許久卻討要不得的馬竟落在蘇錦翎手上。

的確,母妃早逝,她和姐姐在宮中備受冷落,可是再怎麽冷落也不至於比不上一個小宮女吧?還是一個套著王府庶女身份實則低賤的小宮女,與自己的兄長苟且亂|倫,竟又憑著不入流的手段紅遍了天欒城,比個主子都要風光了。不僅搶了姐姐心愛的男人,就連平日不大和自己說話的那對雙生子都喜歡圍著她轉,還熱熱鬧鬧的打了幾架。過年時她看中了一匹迷離繁花絲錦,卻被內務府的太監告知“雪陽宮早就給錦翎姑娘定下了”,現在又是這匹追影,還頂了文定王的名頭……萬千寵愛在一身嗎?可笑,她算什麽?

唇角現出冷笑,牽出一線血絲。

蘇錦翎,都是你,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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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有聲音傳來。

她有些迷糊了,不敢肯定,但仍下意識的循聲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