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餘光卻看到一團血肉模糊,唯有一條長長的尾巴證明它此前的身份。
意識中瑟縮一下。
他們該不是來結果她的吧?難道是謀害皇嗣一事有了進展?於是蘇玲瓏狗急跳牆要殺她滅口?
心底急切,目光卻是淡然無神。
她眼睜睜的看著其中一個黑衣人走近,蹲下身來,似是在打量她。
她依然平靜的呼吸著,目光依然淡漠。
然而那人卻忽然捉了她的腕子……
脈門似是被緊緊一扣隨即鬆開,於此同時,她好像看到對方隱在黑中的眸子劃過一道可怕的光芒……
可笑,包得這般密不透風,怎麽會……
可是她就是覺得他的目光移過來,一瞬不瞬的看著自己,而後……
他竟然扶起她,可是就這麽一動,從她領口處便滑出一條僵硬的蟲子,她隻來得及瞄一眼,那蟲子便在她這一瞟的瞬間化為粉末。
他抱住她……
他要幹什麽?
她開始緊張,他身上濃重的酒氣嗆得她想要咳嗽,可是如今的她怎麽咳得出來呢?
沒事的,他是公公,不會怎樣的。
她安慰自己。
然而自那人肌理間發出的輕響和震顫卻令她愈加害怕,可是她為什麽覺得……覺得這個懷抱如此熟悉,好像是……不過玄蒼身上從來沒有這麽濃的酒氣,而且如果真的是他,難道不是要救她出去嗎?
“快點,沒有時間了……”
另一黑衣人低聲道。
懷抱驟然一滯,然後她看到一隻手探進漆黑的衣襟,自裏麵掏出隻墨色的小瓶。
裹著黑布的手緊緊攥住,猶豫良久,方啟開瓶蓋。
一股異香撲鼻,僅是聞了一下,已是神思恍惚。
“快點!”那黑衣人又催,而後尖聲尖氣的說道:“好歹吃點,這可是你在陽間的最後一餐了,咱家也是沒工夫跟你耗著……”
小瓶漸漸移到唇邊,她仿佛看到那飄出的香氣都是詭異的黑色。
眼角的神經抽動一下。
果真,事情敗露,她這是要被殺人滅口!
她想要掙紮,卻也僅僅是想而已。
她毫無力氣,甚至連眼珠都無法再轉動一下,隻能感覺一點冰涼滑入口中,直接入喉,緊接著,仿佛蔓延開無數寒氣,一點點滲入五髒,滲入骨髓,她甚至能感到肌膚上結了一層薄薄的霜。整個人在變冷,變僵,最後,竟是連意識都仿佛凍住,隻餘唇角滑出一絲溫熱……
她的眼睛隻是直直的瞪著前方,看著一切漸漸陷入黑暗。
在光亮徹底消失的瞬間,她好像看到那人俯下頭,在她耳邊輕輕的低低的說道:“記住,你對我說過的話……你要活著,要好好活著!”
這句話……這個聲音……
長睫驟然一顫,卻是耗盡了最後的熱度。
眼睛就這樣一瞬不瞬的對著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卻是什麽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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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玄蒼緊緊抱住她,一滴淚自眼角滑落,滴在她半開半合的眼邊,可是她再也感覺不到了。
“快走,一會就來不及了!”
宇文玄朗急聲喚道。
宇文玄蒼不動。
宇文玄朗氣得上前拉他。
走廊深處,獄卒的腳步聲隱隱傳來。
宇文玄朗背對門口,卻已是銀針在手……
腳步聲漸進……
再用力抱她一下。
她的頭軟軟的搭在他肩上,像個熟睡的孩子。
“錦翎,好好睡吧,別忘了你答應我的話,等我……”
“二位公公,怎麽樣?她還是不肯吃吧?”
“是啊,看來隻能過後多燒點元寶蠟燭了……”宇文玄朗轉過身子,擋住獄卒的視線。
“蛇蠍女人,喝風去吧!”
話音未落,餘光卻瞥見這位很好說話的公公似乎身子一抖。
那獄卒尚不知就在前一瞬,他已與死神擦肩而過,於是還在揀最狠毒的話說。
宇文玄朗急忙將話題轉移,否則他不敢保證還能不能製住宇文玄蒼那已經被蘇錦翎的慘狀刺激到幾近崩潰的瘋狂。
出了天牢。
清冷的月色下,那個隱在密林深處的黑色身影仿佛是一團化不開的黑冰,連聲音亦是冰冷。
“待事情結束,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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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還在猶豫嗎?”
賢妃衣裝整齊的立在珊瑚長窗前,望著天邊的晨光初現。
“是,那折子還擱在龍案上呢。”嚴順小心的瞧了瞧賢妃的神色。
賢妃一夜未眠,臉色在淡青的晨光下異常清冷。
“皇上……到底還是舍不得。”話音似是帶著一絲冷笑。
“皇上大概是顧念她的救駕之功,畢竟她是烈王之女。這事也隻能怪烈王,當時夏丞相和方太尉竭力讓皇上封賞,是烈王堅辭,否則……”
“否則就可將功抵罪?”賢妃的目光冷冷的掃了過來。
嚴順心神一凜,急忙垂頭躬身:“謀害皇嗣,罪不容誅!奴才的意思是至少能讓她得個痛快的,烈王心裏也能好過些。不過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縱然皇上壓著折子不批,可是天昊祖訓規定,一旦遇到皇上難以決斷之事,若是超出十日,一律由三法司做主,所以今日那丫頭是難逃一死……”
賢妃輕哼一聲,繼續望著那漸亮的天色。
嚴順依然躬身而立,掌心後背已全是冷汗,地毯上的富貴連綿圖案在眼前漸漸模糊。
那個丫頭終是要死了,打她進入雪陽宮他就有這種預感,實是因為她的性子太不適合這後宮,而竟是拖了兩年,也是她的幸運了,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人毫無諂媚或是敬畏的喚他“嚴總管”了,再也沒有人在大夏天為他早早備下枇杷葉來消身上的痱子了,再也沒有人總像對待父親一般的敬愛他了……那句話,她隻說了一次,可是他卻已經開始有所期盼,期盼她出宮時帶上自己,不讓他受孤單無依之苦。莫名的,他相信隻要是她說的,便一定會做到,可是……
這樣也好,那就是個讓人操心的丫頭,日後還不知要攤上什麽罪過,此番就是遭點罪,他已私下打點了行刑的人,讓他們事先給她灌點麻湯,就不會感覺到痛了。
丫頭,嚴總管能為你做的就是這些了,但願你來世……
“娘娘,娘娘,不好了……”
嚴順的徒弟小輪子從門外飛奔進來。
“娘娘,蘇錦翎已暴死獄中……”
賢妃身子一震,立即淩厲的看向嚴順。
嚴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娘娘聖明,此事絕不是奴才所為,望娘娘明察……”
賢妃一瞬不錯的打量他半天,方收回目光,眯起眼睛:“我想你也沒那麽蠢!不過你和她私交深厚,現在怕是慶幸不已吧?”
嚴順頭如搗蒜,連連說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他不敢抬頭,怕泄露心底的喜悅。
的確,丫頭死了,可是這種死法不是好過身受千刀萬剮?可是究竟是誰……莫非情況有變所以幕後主使出手了?其實他曾經很擔心卻又很希望賢妃下手,因為她現在是那麽迫切的想要除掉蘇錦翎,然而縱然計劃再天衣無縫也難保不留下蛛絲馬跡,而且蘇錦翎注定要死,又何必急於一時而使自己深陷險境?賢妃是個聰明人,蘇錦翎這個突發事件無疑讓她成了得利漁翁。可此番萬一真的是事情有變,蘇錦翎豈非死得太早太冤了?他是打死也不會相信她能做出謀害皇嗣之事,可是……
這苦命的丫頭!
“死了?”賢妃的語氣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是,提刑官都去了,確認死亡無疑!”小輪子連連點頭。
“應是真的,”嚴順連忙開口:“三法司會審那日她已是有些不對勁了,這又聽說是淩遲,怕是……”
“錦翎姑娘不是病死的……”小輪子連忙道。
即便到現在,小輪子還是習慣尊敬的稱蘇錦翎為“姑娘”。
過年時,家裏曾捎信給他,說哥哥打傷了人,被人勒索,否則就要送官。
他家一向貧寒,就是為了哥哥他才被迫入宮當了太監,而對於他這個低等的太監,一個月的月例不過是二兩銀子,哪拿得出那麽多錢?
當時他急得就要偷東西出去賣了,是蘇錦翎及時發現,製止了他,還掏出自己的體己錢,告訴他不必忙著還,還將他引薦給嚴順當徒弟……
蘇錦翎出了事,他差點去禦前喊冤,嚴順攔住他,又不說原因,他隻得一日三趟的去天牢打探消息,卻不想……
“錦翎姑娘不是病死的,是被毒死的!”
“毒死?”
“毒死?”
賢妃和嚴順不約而同的驚叫出聲。
“是,提刑官已經驗明了……”說著話,眼淚卻已掉了下來。
嚴順急忙揮手讓他出去了。
殿中沉默良久。
“依你看……”
“娘娘,這怕是殺人滅口!蘇錦翎她怎會……”
“都到這時候了,你還要替她說話?”
“奴才不敢……”
“本宮倒是覺得皇上情知事情無轉圜之地,於是派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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