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所言極是,如此至少可保她個全屍,畢竟她也有救駕之功,皇上並非是不念舊的人。但無論如何,這回娘娘終可放心了……”
賢妃唇邊的笑意尚未扯開,又有一小太監飛奔進來,附在賢妃耳邊……
嚴順垂下眸子。自他開始懷疑是賢妃害死了璿貴嬪肚子裏的孩子又嫁禍蘇錦翎被她發覺後,賢妃就明顯的對他不信任了……
“什麽,老鼠都死光了?”賢妃失聲驚叫。
“是啊,”那小太監見她自己喊出來也就不再隱瞞:“血肉模糊,到處都是……”
賢妃的眉心越皺越緊,臉色也越來越白:“如此,倒不像是……”
她語氣一滯,那小太監知趣的退下了。
賢妃在殿裏緩慢踱了幾個來回,陡然立住腳步,盯住嚴順。
嚴順正拿餘光瞟她,見此情景,急忙不動聲色的斂了目光。
“嚴順,依你看……”
“奴才不知……”
“哼,”賢妃冷笑:“既是‘不知’,又怎會知道本宮要問什麽?”
嚴順繼續沉默,心裏卻浮出一個人來,隻是……他那般喜愛蘇錦翎,又怎麽會……
或許正因如此,才不忍她受苦,所以……親自下了手!
想到這,仿佛看到一雙冷銳的眸子在眼前一閃。
他不禁打了個哆嗦。
若真如此,那麽那個陷害蘇錦翎的人怕不僅僅是隻得一死這般簡單了,煜王的手段……用“令人發指”來形容亦隻是“管中窺豹,僅見一斑”。而且若無皇上旨意,哪個敢帶毒藥入獄殘害罪犯?查出就是死罪!如此,是想證明真凶另有其人逼皇上徹查此案嗎?
賢妃也不在追問,隻似自言自語道:“這個蘇錦翎死的還真讓人不放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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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開,你們這群奴才,誰再敢攔本宮,本宮就讓他死得好看!”
杏黃羅袍上的八爪龍伴隨著宇文玄晟的行動恍若脫雲而出,身後跟著一群黑衣獄卒,想攔又不敢攔,都在那烏泱泱的哭喊:“太子殿下,天牢乃不祥之地,還望太子殿下……”
萬一要是讓皇上知道他們竟然讓太子殿下進了這種地方……
“滾開——”宇文玄晟一邊怒吼,一邊挨個牢房查看:“她在哪?她在哪……你們把她藏哪了?”
話音未落,隨身佩劍已經架在跟隨最近的獄卒脖子上,劍柄上的細碎鑽石寒光刺目。
那獄卒當即跪在地上,哭聲道:“太子殿下究竟要找何人?”
“蘇錦翎,本宮聽說你們害死了她?”
劍光一寒,那侍衛的前襟頓時紅了一片。
“殿下,沒有啊,小的沒有。那賤……那蘇錦翎是被人毒死的……”
“毒死的?誰毒死的?是你……是你……還是你?”
宇文玄晟拿劍挨個指驚惶失色的獄卒,而後劍身一抖,怒喝道:“誰說她死了?”
“太子殿下……”提點刑獄司的曹無殤拱手立於身後,常年麵對死亡的臉上波瀾不驚:“蘇錦翎的確已……”
也不等他說完,宇文玄晟風一般掠了過去,一眼便看到一副蒙著白色喪布的擔架正自一間牢房抬出。
一把掀開白布……
瞳孔驟然縮小。
他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又緩緩睜開……
若不是過於蒼白的臉色,若不是過於瘦削的臉頰,若不是唇角斜著一抹幹涸的血跡……他幾乎以為眼前的人不過是在熟睡,可是……她的樣子真是變得他都要認不出了……
緊攥白布的手在瑟瑟發抖,忽然一把扯下:“誰讓你們用這個的?她沒死!沒死——”
一下抱起擔架上的人。
眾皆驚呼,卻見他飛奔在前,杏黃繡金龍的袍擺在昏暗的牢房裏如同一朵急速逝去的雲。
他緊緊抱住懷中的人,喃喃道:“你不會有事的,你不會有事的,我去找人進行複蘇術,來得及的,一定來得及……”
又笑,卻有淚滴落:“你從來不乖,現在倒聽話了,肯老老實實的讓我抱著……”
天牢門口洞開一線光亮,他怕刺到她的眼睛,將她的臉隱在懷中,繼續狂奔。
“唰……”
兩把長刀一左一右守在門口。
“太子殿下,請放下犯人,否則……”
“滾開,否則本宮立刻就讓你們死!”
“太子殿下,此乃天昊法規,即便您是太子,也不能破例!”
“什麽法規?本宮就是法規,讓開!”
“太子殿下……”提點刑獄司的人也追來了:“蘇錦翎的確已死,先應移交……”
鑲金綴玉的金華劍已經刺了過來。
太子武功不佳,然而卻也無人敢於抵擋,隻巧妙躲閃,口裏還不停歇:“皇上有旨,蘇錦翎死因可疑,著提點刑獄司徹查此案……”
宇文玄晟似是根本沒有聽到,隻將手中寶劍舞作一團亂光,口裏一迭連聲的喊道:“她沒死!她沒死!她沒——”
喊聲忽的戛然而止,寶劍也“叮鈴”一聲落在地上。
宇文玄晟身子一歪,早有人在身後架住,而懷中人也在刹那間易於他人之手。
火光搖曳中,原本雲白的袍子被染作一片暈黃,往日輕和如風的神色亦蒙了層凝重。他薄唇輕啟,語氣淺淡低緩,卻是透著難以忽視的威嚴:“皇上有旨,著本王督察蘇錦翎被殺一案……”
“下官遵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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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宮裏人都紛紛傳言內廷鬧鬼,愈接近盂蘭節,傳言愈烈。
也難怪,自璿貴嬪因小產後當場打死了歡燕,景怡宮就有人經常看到歡燕在夜裏飄來飄去,有時會聽到有聲音在耳邊碎碎念,一回頭就能對上一張麵色青白,七竅流血的臉,偶爾夢中忽然醒來,會看見歡燕站在床邊,哀哀的哭道:“我死的好冤啊……”
璿貴嬪大怒,為此又處置了幾個口口聲聲說見過歡燕冤魂的人。在此期間,她身邊的婢女蘇玲瓏忽然格外受寵,還晉封了六品安人,原因不外乎她堅決支持璿貴嬪的世間無鬼之說,厲聲斥責那些虛張聲勢之人,還設計捉了一個穿著歡燕的衣服裝神弄鬼的宮女,正是歡燕的親妹妹。
於是景怡宮內終於恢複了安靜,然而也不知道為什麽,周圍多了不少巡邏的侍衛,據說是要多點陽氣來鎮壓陰氣。
又有人看出門道了,既說是沒鬼又不信鬼,還壓什麽陰氣?
然而璿貴嬪正當寵,誰也不敢說什麽,可是一旦心中有了恐懼的根子,一味的拿疑慮和鎮壓灌溉著,自是有機會要破土而出。
這個機會就是六月二十一那夜的雷雨交加。
其時天空電閃雷鳴,驟明驟暗中,那幢小小的孤立在高大華麗的宮殿之外的梳雲閣好似在雷聲的怒吼中詭異的跳動著。
梳雲閣自天欒城建成以來便一直空置,連巡邏的侍衛都極少經過此處,然而即便是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裏,今夜的梳雲閣周圍依然有披蓑戴笠的侍衛把守,因為裏麵多了個人,一個死人……蘇錦翎。
於被淩遲的前一夜中毒猝死,不能不讓人浮想聯翩,卻又不知到底是誰下的毒手。皇上責成提點刑獄司限期查案,可至今一無所獲,又不能不讓人懷疑是真有人下毒還是她自盡身亡,可是誰都知道,若是沒有特殊渠道,根本就無法將任何東西運進天牢。倒是聽說蘇玲瓏曾經前去探望,可是她走了後蘇錦翎依然好端端的,再說,蘇玲瓏一個弱質纖纖的女子,怎麽會忍心毒害自己的妹妹?且雖說“中毒”,又查不出是什麽毒,僅是“疑似中毒”……
死因成謎,於是提點刑獄司繼續焦頭爛額的尋找真凶或疑似真凶,而督察此案的文定王亦一反往日閑散王爺的風格,每日都要將搜集來的或有用或無用的線索過上一遍。
而現在最大的線索就是屋裏的人,不過若說是魚餌或許更為恰切。
原本這樣死因頗有爭議的人是應該送往提點刑獄司的,卻單單擺在宮裏,也不知皇上是怎麽想的,可能是覺得愧對烈王?不過更多的人則認為是準備引魚上鉤,看看誰敢來毀屍滅跡就說明誰是真凶!可既然如此,為什麽又要明晃晃的擺上侍衛?這不是明顯的警告嗎?如此一來,哪個真凶敢於鋌而走險?無非是等著風聲過去,或者查無對證成為懸案,或者是屍首爛了……
然而奇怪的是,這人已經死了半個多月了,卻無一點腐爛跡象,麵容姣好,神色平靜,宛若生時。
眾皆驚奇,有說雲裔後人確實不同尋常,也有說死因必有內情,所以屍身不腐,更有說蘇錦翎當真是神女下凡,否則怎麽會給皇上托夢如何消滅蝗災呢?
然後便是恐慌。既是神女,還冤枉致死,上天怕是會降下災禍吧?皇上之所以將她停在此處,應也是有所顧忌。於是這兩日時不時的就有心驚膽戰之人攜著香燭要來拜祭蘇錦翎,皆被守衛趕走,結果傳言愈烈,但凡出了點小事,哪怕是扭了腳抽了筋碰了頭都說是遭了神女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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