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的心裏……
有惱怒,有不甘……
他不是沒有想過強占了她,以這種蠻橫的方式強留她在身邊,可是……
他還是忍了,隻想吻她一下,然而唇甫一碰到她的柔嫩,就再也收不住。
他是個正常的男子,有一切男人該有的欲望。美人在懷,還是他心心念念的人,情潮翻卷,每時每刻都在吞噬著他的理智。
他是情難自禁,然而他亦不信,不信在這種情況下她還能安然入睡,可是她畢竟沒有反抗,不是嗎?這是不是說……
他竊喜著。
他不知道該不該慶幸有人打斷了一切,雖是尷尬,但畢竟在他心底燃起了希望。
有點怕見她,卻仍忍不住早早的回來了。
她像以往一樣的心照不宣,於是他的竊喜繼續升級,卻不料……
她拜托福祿壽喜看房子。雖然現在帝京不少人靠買賣房產大發橫財,然而他卻沒法認為她是想發家致富,她不過是想……
你就這麽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我嗎?
忽的一笑:“皇叔不大喜歡花,所以熙安府冬天也沒什麽好景致,待你搬過來後,我讓人移幾株梅花過來……”
“搬過來?”
“是。皇叔去時曾讓我將那塊龍鳳羊脂玉交給你。那是掌控熙安府的憑證,皇叔已是把整座熙安府送了你,今後……”
蘇錦翎急忙拿出那塊羊脂玉:“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既是給你的,自然要收著,你若想還,又要還給哪個?”他淡淡一笑。
還記得那個初春的晚上,病入膏肓的老人拉著他的手,將這塊羊脂玉放在他手中:“玄逸,皇叔怕是無法看到你風光大婚了。這塊玉,就送給你當聘禮,娶那姑娘……”
白雪刺目,眼角微澀。
“可是……”
“可是熙安府今年沒有什麽準備,依你的身子若是現在搬過來怕是受不住,不若等到春天,或者再遲些,到時我派人來幫你收拾……”
手中溫潤的玉不知何時變得冰涼,但見他已向前走去:“別處的房子未必安全,你搬來這,有人照應,我也……”
她怒極,將玉向他擲去,返身跑開。
然而隻動了一步,便被他攔截,抓住腕子,笑意淡淡:“這又是怎麽了?”
她也不知道怎麽了,隻想拚命擺脫他。
“但凡你想做的,我都會幫你做到最好,而我答應你的,絕不食言!”
她自是掙不開他,他的手始終扣在她的腕上,然而那掌心卻不複溫暖,而是冰冷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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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他帶回府中。
在下人眼中,他們的王爺和王妃依然恩愛非常,相敬如賓……瞧,晚膳時,王爺特別囑後廚燉了補血養顏的紅棗雪蛤湯。王妃看似胃口不好,王爺笑眯眯的連說帶勸的哄她喝了大半碗。此等恩愛,羨煞旁人,王爺當真疼王妃疼得緊呢。
然而隻有蘇錦翎知道有什麽不同了。
這一晚,他沒有來。
她一直醒著,即便不想留心,然而外麵的動靜卻固執的鑽進耳朵,敲動心扉。
屬於冬夜的各種聲響交錯低微,而風拂動窗外風鈴的叮叮聲格外明晰……那是宇文玄錚用從南邊帶回的璞玉製成,形狀各異的玉片連成一串,早就說要給她的,卻不想做了她的新婚賀禮。
她聽著玉片叮叮鈴鈴,悅耳又孤寂,每一回額外的聲響都讓她陡然望向門的方向,然後迅速閉上眼。
然而門……一直掩著……
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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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是一個人用的。
雖然早膳因了宇文玄逸要上早朝,所以大多是一個人在用,然而今日卻是那麽的索然無味。
秋娥儼然是她身邊的大丫頭了,細心體貼得把本就冷淡沉默的樊映波襯成了擺設。
她唧唧呱呱的小嘴不停,好像晨起的小麻雀。
自是因為王府不比皇宮規矩嚴謹,說錯了話就要掉腦袋,清寧王為人和善,應是不會隨便就罰人的,關鍵是她現在伺候的可是王妃,整個王府,除了王爺就是王妃最大了,而且誰不知道王爺最疼王妃?她自是可挺直腰板,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於是把憋了幾年的話統統倒出來,有的小丫鬟說她即便是睡覺都口不停歇。
她正將一碗銀耳蜜湯端到蘇錦翎麵前,使足了手段想讓主子喝下去。
王妃今天是怎麽了?這早膳都快吃到中午了。
“……這銀耳極是養顏,王妃若是喝了……”
門“咣”的一聲開了,一襲桂子綠齊胸瑞錦襦裙的之畫立在門口,滿臉肅然。
“之畫姐姐,你難道不會敲門嗎?這可是……”
“出去!”
之畫淡淡的一句就把秋娥的後半截話堵在喉嚨裏,她聲音不大,卻有著不可違抗的威嚴。
秋娥立刻看向蘇錦翎,卻得了句:“你們出去吧……”
“王妃……”
這之畫是什麽人她自是清楚的,雖然在府內沒什麽名分,卻實是管家之職。她雖伺候王爺在先,不過下人就是下人,主子就是主子,哪有下人到主子房裏耍威風的?這分明是跟王妃過不去。定是看王爺待王妃極好心裏不平衡。雖是個管家,可是平日裏極少到王妃這邊請安,見了麵也不鹹不淡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主子呢,如今又蹬鼻子上臉,王妃今兒若不殺殺她的邪氣,保不準要被她壓了一頭去。這王府就是個小皇宮,若一朝被人踩在腳下,今後就永難翻身了。可是……
“你們先出去吧。”蘇錦翎再次重複:“順便把這些都撤了吧。”
她隻得照辦,走到之畫身後,恨恨的做了個鬼臉。
“現在人都走了,你有什麽話就說吧。”
說實話,蘇錦翎對宇文玄逸少時在宮中受的苦難略有耳聞,自是也略略知曉了這位之畫。
她對之畫……怎麽說呢?大部分感覺是敬重,無論是年紀還是她對清寧王的忠心,還有一部分……之畫畢竟是他的女人,所以,心裏總是有點難以言說。而且,既然是清寧王的女人,看著自己的男人娶了別的女人,心裏應該不會很好受吧。
所以,她盡量避免和之畫接觸,而之畫好像也很顧忌她,於是她經常看到之畫雖是迎麵走來,卻很快又轉了別的方向,實在避無可避,見了也沒什麽好臉色,那眼神活像在看一個賊。
隻不知今日她突然來到暖玉生香,又擺出這麽一副氣勢,到底所為何事?
之畫見人退了,方曲了曲膝:“之畫給王妃請安,王妃吉祥。”
同樣的話,她的聲音也算圓潤,然而說出來卻如房簷下的冰棱,硬邦邦冷冰冰的,就連行禮的姿態也十分僵硬。
蘇錦翎故作不覺:“之畫總管以後不必給我請安了……”
之畫自是帶著氣來的,聽她如此說話,還以為她是惱了,心中大快,卻裝作無知道:“之畫有什麽做得不妥惹王妃生氣了嗎?”
“那倒不是。我在宮中時就聽說過之畫總管,知道王爺自幼年就得之畫總管的細心照拂,而王爺幼年並不得誌,之畫總管全沒有像其他宮人一般拜高踩低,而是跟隨左右,不離不棄,僅是這份忠心就讓錦翎分外欽佩。現如今又掌管整個府中的事務,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為王爺分憂解難,任勞任怨,更讓錦翎敬重萬分,所以之畫總管若要給我請安,錦翎卻是受之有愧了……”
不能不說,之畫明顯的從這番話聽出了她的不悅,然而卻也有幾分誠意,而且她雖身為王妃,卻始終沒有以“本宮”自稱,如此……
“之畫代為管理府中事務,是因為王爺一直沒有娶親,如今王妃嫁到,之畫會將一切事務交與王妃……”
“不必了,”蘇錦翎淡淡一笑,思及昨夜的清冷,不禁心下黯然:“反正我……”
之畫探尋的目光瞟了過來,她急忙收回“待不了多久”這半句,轉而道:“但不知之畫總管今日到此所為何事?”
之畫想到今日來此的因由,不禁怒從中來,瞬間驅趕掉了對這位王妃生出的半星好感,努力壓製情緒道:“王妃昨夜睡得可好?”
蘇錦翎垂了眸子:“還好。”
“王妃可知王爺昨夜宿在何處?”
宇文玄逸?她方發現,他每每都是深夜到來,她還真沒有探究過他是從哪裏而來,不過王府這麽多房間,他應該不會沒有地方住吧?
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之畫終於忍不住了:“王妃既然嫁了王爺,就應該遵守一個女人出嫁的本分,事事以王爺為慮。可是之畫所見的,卻是王爺處處關心王妃,無微不至,而王妃對王爺則是漠不關心。雖然夫妻相處難免有矛盾,可是之畫深知王爺對王妃的情意……”
想到自家王爺為這個女人所做的一切,之畫不禁哽咽:“人常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之畫不敢指望王妃能如王爺對你一般的對待他,然而起碼的關心總該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