繚亂君心

347欲蓋彌彰

她忽的一怔,她怎麽會有這種念頭?她不是拜托他調查宇文玄蒼變心的真相嗎?也正是為了這個交易才做了他的王妃,如今怎麽會……

太子倒了。她曾經那麽討厭的人終於可以不再危害人類,然而危機仿佛更多了。

因為有了太子,對皇位有所覬覦的人便多會將目光盯住他,而現在,他已不再是他人的目標,人們終於可以分出心力,那麽誰會成為下一個靶子?宇文玄蒼?宇文玄逸?還是……她不敢想,眼前交頸鴛鴦的紅綃帳靜默垂落,然而那堆疊的褶皺間仿佛有暗湧浮動。

太子倒了……然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會不會卷土重來,依他那乖張的性子,一旦有翻盤的機會定是不會放過令他下台的人。

上次政變,矛頭均指向襄王。皇上念及父子之情,本隻打算將其廢為庶民,然而是太子力諫,於是將襄王再貶往偏遠的瓊州,且不許車馬相送,要他徒步而行。一路暗殺不斷,若不是有襄王的死士暗中護衛,襄王怕已是屍骨無存了。

而且上次太子被廢便是虛晃一槍,隻為引常項謀反然後誅之,順除了好大喜功與太子素來不睦的襄王,這回會不會也是如此炮製……皇上又看哪個不順眼了?宇文玄蒼?宇文玄逸?

會是宇文玄逸嗎?因為他當著所有人的麵駁了皇上和親的旨意娶了她……

“別胡思亂想……”

她忽然聽他咕噥了一句。

抬眼,卻見他依然睡著,一時不知是發覺她心情混亂出言安慰還是僅僅是夢中之語,而後又極自然的吻了下她的額角,硬硬的胡茬刺得她發痛。

垂了眸子,才看到自己的手正緊緊的抓著他的衣襟。

既是如此,便先不要胡思亂想了吧,反正有他在……

似乎隻要有他在,自己就真的什麽也不用擔心了。

不自覺的往他懷裏靠了靠,舒舒服服的歎了口氣,閉上了眼。

朦朧中,好像聽到他在輕笑,那硬硬的胡茬再次刺痛了她的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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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覺睡得極沉,再次醒來時隻覺身上暖洋洋的,她不由自主的往那熱源靠了靠,且伸了臂,抱住這個熱源。

暖洋洋……

她忽的長睫一掀,正迎上一雙笑眼。

怔了片刻,方發覺二人姿勢實在曖昧……當然,也不是初次曖昧了,隻不過以往都是“睡著”的,而今如此清醒的曖昧,還是在床上……她竟然還抱著他的腰……

當即縮回手。

“醒了?”他笑意吟吟,語聲輕輕。

簡直是明知故問嘛。

她紅了臉,急要起身,他的臂卻仍搭在她身上,看似輕鬆,可讓她動彈不得。

“餓了?”

這分明是毫不相幹的兩件事嘛。

她掙紮不起,惱道:“沒有!”

“那就再睡一會。”他當真摟住她,閉上眼睛。

她繼續鬥爭,卻聽他的聲音忽然變作沙啞:“別動!”

旋即,一個硬硬的東西抵在她的腿上。

她當即渾身一僵。

唇瓣就在她耳鬢廝磨,帶著溫熱的氣息與竭力壓製的喘息。

感覺他的身子越來越熱,臂也一點點僵硬,一點點收緊。她的恐懼開始加深,卻莫名的生出一絲渴望。

她一動也不敢動,就那麽挺著。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得他一聲輕笑:“害怕了?”

耳珠被愛憐的吻了吻,沙啞未退:“放心,我答應過你,不會碰你的……”

說不清是什麽心情,隻怒衝衝的推開他,但見他眼底淡紅漸褪,依然是笑著:“怎麽,用完我就想丟了?”

她不解的睇他一眼,但見他稍挪了身子……

他衣襟上的一片濕痕是什麽?而且有細碎起伏的褶皺,還有兩處絲縷錯位,幾近破損。

“夢到什麽好吃的了?”他語中帶笑。

經此提醒,她方迷迷糊糊的記起她好像夢到一桌大餐,身旁放著一摞高高的餅。那餅極薄,近似透明,她還在奇怪……二月二的確是要吃“龍鱗”的,但是這麽薄的“龍鱗”要吃多少才能飽呢?然而實在是餓,抓過來就吃。可是那餅雖極薄,卻極堅硬,她幾乎要把牙扯掉了,也沒吃到一口……

她臉頰發燙,卻見他胸口起伏劇烈,定是忍笑忍得痛苦。

狠捶了他一下,翻身坐起。

他也不攔她,隻懶懶衝門口道:“傳膳……”

一行人端著盛有龍膽(炸油糕)、龍耳(餃子)、龍鱗(春餅),龍蛋(包子)的托盤魚貫而入。

蘇錦翎沒有想到他們就候在門外,眼下二人皆在床上,她披頭散發,麵生紅雲,他衣衫不整,胸襟半開,這一看就很容易讓人產生豐富聯想,而且所有聯想都指向一個方向……

更可惡的還是那個史官,隻瞄了一眼,便飛快的在冊子上走筆如龍。

她急著要跳下床,可他捉住她的腕子,隻動了動唇,她卻知道他在說:“欲蓋彌彰……”

婢女們皆低著頭,目光均集中在橫臥地中的硬邦邦氣鼓鼓的墜兒身上,唇邊笑意隱隱,秋娥雙髻上的蝴蝶珠花在拚命顫抖,簡直要掙脫那銀絲飛走了。

蘇錦翎更氣。

“把飯菜放下,出去吧。”依舊是懶洋洋的聲音。

待人散盡,對上她的憤怒:“一日水米未進,的確是餓了。”

起身坐在桌邊,拿起象牙筷子,見她不動,貌似極不解的問道:“你不餓?還是打算繼續啃我的衣裳?”

又裝模作樣的打量胸前淩亂,唇角勾笑:“也好,不過這件衣服已是被你嚐過,稍後要換換口味才是……”

話音未落,一隻素花軟枕便飛了過來。

他揚手接住,再接了另一隻。

唇角笑意愈深,腕子一翻,墜兒一骨碌爬起,竄到他腳邊,叫得極是委屈纏綿。

揀了小魚堵住貓嘴,笑著看她:“這氣也出了,還不過來吃飯?”

他的目光柔柔軟軟,如春水流波。

她的心一軟,竟再也氣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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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洗罷,蘇錦翎坐在妝台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頭發。

秋娥打進了門就一直抿嘴偷笑,還大驚小怪的盯著她的額角:“王妃的額角怎麽紅了一片?”

還能怎麽?還不是被那人用胡子紮的?

她一麵氣,一麵又忍不住想笑,臉頰熱熱的。

沒好氣的瞪了秋娥一眼:“既是忙完了,還不快去歇息?”

“王妃今日為什麽急著趕奴婢走?哦,奴婢知道了……”

秋娥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氣得她差點把手裏的碧玉梳子丟出去。

秋娥咯咯笑著躲開:“王妃惱什麽?莫不是誤會了奴婢?奴婢隻是想說王妃身子不好需要早些安寢,可沒說原是因為王爺回來了……”

蘇錦翎開始追打她。

秋娥繞桌而逃,樂得不行,忽的伸頭往窗外一看,叫道:“王爺來了!”

秋娥這陣子一直用這簡單的招數成功令蘇錦翎反複上當,惹得她更加惱火,直追到門邊,卻見門扇一開,宇文玄逸當真出現在門口,秋娥恰好一閃,結果她險些撞到他身上。

“這麽熱鬧?”帶笑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王爺回來了,王妃喜不自勝,正追打著奴婢玩呢……”

“秋娥……”

秋娥吐了舌頭,飛快的屈了膝,縮到宇文玄逸身後,順從門縫處溜了。

因是他擋著,結果蘇錦翎一把沒抓住,氣急,抬頭卻對上他的笑意……

青黑的胡茬已然消失,整個人如同一塊溫潤的玉,身上換了輕薄的袍子,頭發半幹,想來是剛剛沐浴完畢。

他就那麽看著她,眉眼間暖意融融,仿若水潤生輝,倒讓她不知目光該往哪放,情急之下忽然冒了一句:“你怎麽現在就來了?”

話一出口,方覺大錯特錯。如此豈非揭開了兩人的心照不宣?更嚴重的是,如此豈非承認她早就知道他深更半夜會來暖玉生香閣?而她明明知道卻故作不知,還老老實實的讓他……

頓時恨不能刨個洞把自己埋進去,卻見那冰藍的身影近了一近,輕柔的氣息伴著清寒的杜若之香軟軟的自耳畔滑落。

無需抬眸,卻可想象那唇邊定是漫開醉人的溫軟。

“你說,我應何時來?”

屋子很靜,確切的說是隆隆的心跳隔絕了一切聲響。

她故作鎮定,舉目四顧,忽見樊映波還在房中。依舊半低著頭,目光卻是透過麵上的陰影望向她,陰森森的。

她頓時心神一凜。

樊映波倒是垂了眸子,僵硬屈膝,退下了。

蠟燭爆出“啪”的一聲輕響,鋪在牆上的春意搖了兩搖,那一雙人影相對靜默,真好似成了剪影一般。

良久,方見頎長的人影牽了那纖柔人影的手。

那纖柔人影似是一顫,然而終究沒有抽出手來。

“難道要站上一晚?”

良久。

纖柔的人影抬了頭:“王爺今晚要留在這嗎?”

“你若是覺得不便……”

頎長的人影一動,似要轉身離開,然而手卻是被牢牢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