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露出一副好笑的表情:“徐大人?這是……夫人吧?你們怎麽會在這?莫非是想念徐姐姐?”
歎了口氣:“年時與姐姐在宮中相遇,甚是投緣,就將姐姐接來住幾日,卻不想令徐大人和夫人著急了,本宮在此給二位陪個不是……”
說著,當真屈膝施禮。
她身形嫋娜,儀態娉婷。
然而誰也沒有看到那隱在點綴米珠袖口內的指甲正深深陷入掌心,亦難以製止細碎的戰栗。
那坐在地上抱成團的三人俱是怔住,就連氣得臉色發白的之畫都不可思議的看向她。
“若是徐大人和夫人想念姐姐,就把姐姐接回去吧……”
那三人仿佛被澆築在地上,一動不動。
蘇錦翎淡淡一笑:“若是覺得清寧王府並沒有虧待姐姐,本宮也實在喜歡同姐姐聊天,有心留姐姐住上幾日……”
聽聞此言,跟在後麵的福祿壽喜臉色也變了。他退了幾步,忽然鑽進人群,眨眼就不見了。
麵對這求之不得的天大好事,徐氏夫婦自是不可能不依,急忙起身謝了,又寒暄兩句,帶人走了。
蘇錦翎注意到,圍觀的人群也跟著散了大半,不禁冷笑。
“給徐姑娘收拾間上房好生款待!”她進門時隻丟下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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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這怕是計,你怎麽就……”一向沉穩的之畫也急了。
“我怎不知是計?可是有什麽辦法?”坐在案邊的蘇錦翎已然沒了在外時的鎮定,目光散亂:“回來的路上我就在想該怎麽辦?如今若是趕走了她,他們定是要在皇上跟前告狀。人慣常喜歡相信壞的,保不準有人添油加醋,況又在這樣的時候……你沒瞧見今天那群看熱鬧的?定是有不少是他們叫來的人,這萬一以訛傳訛,必對王爺不利。又或許就是想拿這聲勢來進行威脅。縱使明白他們的心思,卻不能拿王爺的聲譽冒險。留下她,暫時堵住人的嘴,隻說是我的主意,應是不會有礙王爺清譽……”
“王妃果真是替王爺著想,可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啊!”
“我知道,都怪我,那日沒有去看看前來避雨的人是哪個……”
“王妃不要自責,這人心的算計防不勝防,我看徐家是打算孤注一擲了。可是王妃,你打算……怎麽安置她?”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搭在案邊的手痙攣的團著雲白的帕子,整個人好像失了魂魄般變得透明輕飄。
之畫嚇壞了,急忙要將她扶到床上去,她卻似自言自語般的說道:“我不想待在這。秋娥,咱們回甘露寺誦經吧……”
見她連人都辨不出是哪個了,之畫隻覺冷意直從心底竄到腳下。急要喊人,卻見立在牆角的樊映波走了過來,扶住蘇錦翎。
“王妃,睡一覺就沒事了。”
蘇錦翎像是聽懂了她的話,頭一歪,就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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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寧王妃請留步。”
蘇錦翎剛步出佛殿,就聽身後有人喚她,正是煜王妃夏南珍。
她隻得停下腳步,夏南珍便走上前來,精心描畫的眉眼細細打量她的神色:“清寧王妃身子不舒服?”
蘇錦翎淡笑搖頭:“許是昨夜睡得晚了。”
清寧王府昨日出了那麽大的事,想來是全城皆知了,這煜王府自不例外,此番夏南珍旁敲側擊,令人一時分不清是好心還是故意。
好心?
暗自冷笑。
無論是站在清寧王府的角度,還是對煜王府的提防,亦或是對宇文玄蒼身邊女人的戒心,她都必須如昨日那般於人前不動聲色。
“既是如此還要為慈懿皇後來此誦經,王妃果真如清寧王一般至純至孝。”
“煜王妃謬讚了,本宮不過是睡得稍晚精神略有不濟而已,哪及得上煜王妃事務繁忙還要來甘露寺為慈懿皇後誦經的一片誠摯孝心?”
夏南珍自是不難感到她言語中明顯的疏離,隻淡淡一笑,眉目間隱有賢妃的端藹風範,令蘇錦翎不由多看了她兩眼。
“若說孝心,本宮實不敢當,本宮此番來實是有求於菩薩。本宮剛剛看到清寧王妃也在佛前禱告……”
見蘇錦翎垂下眸子,麵有不悅,夏南珍故作無知,而是歎了口氣:“今年真是多事之秋。朝廷裏的麻煩層出不窮,咱們婦道人家也隻管相夫教子,本無相幹。可是自太子被廢,我家王爺屢遭劫難,半月前又受了重傷……”
什麽?
蘇錦翎長睫一顫,霎時看向她。
夏南珍卻恍若不覺,唇角笑意轉為悲戚:“本宮此番來,一是為慈懿皇後誦經,更重要的是為王爺祈福,若是王爺……”
她忽然捂住胸口,臉色遽變。
“王妃……”
“王妃,你怎麽了?”
其旁婢女急忙扶住她。
她卻渾身戰栗,隻抓住蘇錦翎的手。
“煜王妃想來是中了暑氣,請去禪房一避,老衲稍後遣人送上綠豆酸梅湯,你們服侍王妃喝下便是。”
婢女忙扶夏南珍隨那青衣僧人而去。
蘇錦翎本打算離開,怎奈夏南珍攥住她的手不放。
婢女為難道:“清寧王妃,煩請移駕一同過去,待王妃醒來後,奴婢再送您回來。”
蘇錦翎思量片刻,也隻得如此。
見她們一行人匆匆離去,本欲上前的瑞王妃皺起了眉,叫來隨身的婢女,低聲囑咐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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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房狹小,若是房內人過多,恐不利王妃休養。”青衣僧人單手立掌道。
那兩個婢女相互看看,然而誰也沒有出去的意思。
躺在床上的夏南珍,歎了口氣,氣息幽幽道:“你們先出去,清寧王妃在此陪本宮便好……”
兩個婢女隻得屈膝告退。
蘇錦翎本不願在這非常時期與煜王府的人有任何接觸,可見夏南珍麵色灰白,雙目緊閉,又不好離開。
“王妃要不要喝水?”蘇錦翎動了動被她攥得生痛的手。
夏南珍卻毫無鬆手之意,努力坐起身子。
蘇錦翎隻得扶住她,卻不料她直接滑下床,跪倒在地:“夏南珍鬥膽請王妃救救王爺!”
蘇錦翎嚇了一跳,急要扶起她,可是夏南珍死活不肯起身。
“王妃若有什麽為難之事,也請起來再說。王妃這般,是要讓本宮為難嗎?”
夏南珍苦笑:“若無這其中種種,你我倒要姐妹相稱才是……”
“王妃這話,本宮是更不懂了。”蘇錦翎垂了眸子:“王妃還是先起來吧。”
夏南珍起了身,坐在床邊,卻依然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目光如賢妃一般慈善:“王妃清水芙蓉,韻致天成,難怪王爺日日夜夜的放不下……”
“王妃若覺身體無礙,便在此稍作歇息,本宮先走了……”
手被夏南珍死死攥住。
“若是王妃對王爺已然無意,為何要如此逃避?”
“王妃可知自己在做什麽嗎?”
“本宮當然知道,”夏南珍微微一笑:“本宮隻是不願王爺為了你而寢食難安,日漸消瘦,而你卻……一無所知,豈非辜負了王爺的一片心意?”
“王妃,本宮不知此前王妃到底對本宮與王爺之間有著怎樣的誤會,隻是現在,本宮是清寧王妃,若是有人空穴來風,再將此間的隻言片語傳了出去……王妃,你是想害本宮嗎?”
“想不到王妃隻嫁給清寧王這幾日,就如他一樣會講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了,不過本宮倒真希望王爺能親耳聽到你的話,也便絕了念想,不必再為你牽腸掛肚,以致醫藥無果,傷勢漸重……”
“煜王他……傷得很重嗎?”蘇錦翎心下一震。
“再重的傷又怎敵得過心傷?”夏南珍冷冷一笑:“心病還需心藥醫,隻可惜王爺的心藥已經不在了……”
她放了蘇錦翎:“王爺腕上的絲帶,是你的吧?”
蘇錦翎眼皮一跳。
“還有那個錦繡荷包,繡的好像是一雙鴛鴦,也是你的吧?”
眼前頓現出宇文玄蒼接過荷包時的忍俊不禁……“這荷包果真如你一樣,世無其二……”
往事刹那如翻江倒海般將她淹沒,耳邊又響起絡月的冷笑……“洞房之夜,他捏著個荷包在窗前坐了一夜”……
也不等蘇錦翎答言,兀自說道:“本宮還未見有誰將荷包揣在懷中的。那日王爺負傷回來,太醫解了衣襟,本宮才……”
聲音哽咽。
“王妃知道嗎?王爺從不看那些市井雜談,可是自從清寧王妃出現在《京城彩韻》,王爺每日都對著那書出神良久……”
蘇錦翎的眼睛隻盯著淡青的床帳,脫離了夏南珍掌控的手已是指尖冰涼,隱於袖間瑟瑟發抖。
“王爺的苦,本宮隻略知一二,卻已痛徹心扉,可見王爺……”以帕拭淚:“王爺身負重傷,每日依然不動聲色的上朝。眾人隻知他冷厲無情,卻隻有本宮見到他的失神落寞,而王爺這般皆是為了……”
心潮翻滾,蘇錦翎強忍住酸澀,向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