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王妃……”小續子一跺腳:“誒,你們還愣著幹嘛,趕緊追啊……”
於是一行人並車馬呼啦啦的跟在後麵,可比方才的速度要快多了。
可是蘇錦翎的速度更快,小續子都不知道她那麽纖弱的身子怎麽爆出了如此強悍的速度,隻一忽,就轉了兩個彎,不見了。
他急了,這要是把人弄丟了,皇上還不得撕碎了他?可是車馬行於巷中羈絆甚多,還要小心撞到人,所以待他們趕到清寧王府時,恰見那個素羅衣裙的人影倏的一下閃進門內……
小續子氣喘籲籲的奔到門口,正要訓話,卻見蘇錦翎就在門內,伏在一個人的懷裏,而那個人環著她,輕輕撫著她的因為劇烈運動而微微起伏的背,唇角銜著世上最溫軟的笑,附在她耳邊,語氣輕柔,蓋過了門外的人聲嘈雜:“怎麽這樣就回來了,也不說披件衣裳,萬一受了涼怎麽辦?”
蘇錦翎不說話,隻是摟住他的脖子,肩膀急促的顫抖著。
那人也便不再多話,隻擁著她,向院內走去。
小續子怔在門口,一時間,心情複雜。
若是……若那人是皇上該多好?
可是剛剛那一幕莫名的讓他眼角發酸。
離別一月,也沒有太多的話,隻是守在門口,靜靜的等她回來。
那人到底等了多久,以至於恰好被她撞見?而他故意讓車駕緩行,所以直到日暮西山才抵達清寧王府,而明天……
早在宮外時,他便聽說清寧王與王妃鶼鰈情深,而今親眼得見,心裏是說不出的滋味。
不論如何,他不得不承認,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仿佛隻要守著彼此,這世間的一切便如形同虛設,就像剛剛他們旁若無人的相依相偎,看起來是那麽的和諧,好像自天地開辟以來就該如此。可是皇上……皇上該怎麽辦?
上天再如何萬能,卻隻造出一個蘇錦翎,又偏偏讓世間最出色的兩個男子都愛上了她,經曆無數波折,這真是……造化弄人。
就像那個至高無上的位子隻能坐一個人,人的心裏也隻能放下一個人。蘇錦翎選擇了清寧王,那麽自己……自己將會選擇誰?
他看著那雙相攜而去的身影,咽下唏噓,清清嗓子,拖長了調門:“王妃好生歇著,明兒早上,咱家來接王妃回太廟……”
那二人好像根本沒有聽到一般,自顧自的消失了。
方才在心底翻滾的感動與糾結頓時化成了怨氣……讓你們得意,咱家寅時便來接人!
轉了頭,對上一雙眼。
是一個瘦小的太監,圓圓的臉,此刻正瞪著小眼看他,目光要多怨毒有多怨毒。
“按照皇上的聖旨,王妃這是回府了,公公是不是也可以回去交差了?就算要接人,也得等明天不是?公公莫不是要留在府中坐等?可是皇上的旨意裏沒有這條,府裏也就沒有準備給公公落腳的地兒……”
這個該死的小太監,油腔滑調,竟一時讓他無言以對。
小續子上下打量他一番,竟自他眼中拾得一絲嫉妒……此人莫不是福祿壽喜?聽說清寧王身邊有個小太監,最是機靈,早前一直巴望著清寧王登上寶座好弄個太監大總管當當,可是這等好事眼瞅著就要落到自己身上,他卻隻能跟主子一同受罪,難怪這般的陰陽怪氣。
心裏立刻敞亮起來。
他清清嗓子,挺直了腰板:“常言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卻不知狗若是咬了人,主人該當如何?”
他分明在福祿壽喜眼中看到了恐懼,心下愈發得意。
怪不得那麽多人追求權勢,有了權勢就是好啊,想欺負誰就欺負誰,想把誰踩在腳下就踩在腳下。譬如清寧王,雖然是個王爺,可自己想不讓他出門他就不能出門,如果想讓他更倒黴,隻需在皇上跟前動動嘴。雖然自己現在不過是個使喚太監,完全是因為他進宮時日短,又沒有立過功,不過僅憑皇上將這麽重大的事交給他,還不是信任他,想給他這個機會?
他又開始拾起那個念頭……若是成功,到時滿朝文武怕都是要瞧他續大總管的臉色……
他正想得開心,冷不防一股煙飄了過來。
定睛一看,福祿壽喜不知打哪抱了個大掃帚正拚命的劃拉,弄得煙塵彌漫。
“唉,虎落平陽被犬欺!自古以來,但凡仗勢欺人的都是狗!”
這小太監竟敢罵他?!
小續子氣得不行,本想回上兩句,灰塵卻嗆得他一個勁咳,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我掃,我掃,我掃掃掃!把妖魔鬼怪全掃光,讓你得意忘形,讓你狗仗人勢!咦,續公公,你怎麽還在這?您瞧瞧您……嘖嘖,不過還別說,您這一身……”
小續子眨眨眼,於是打睫毛上撲撲的落灰土,嗆得他又打了個噴嚏。
福祿壽喜摸著沒有胡子的光下巴圍著他打轉:“嘖嘖,小的剛剛真以為是灶王爺下凡了。心裏還琢磨著,這沒到小年,他老人家怎麽就出來了?還弄了這麽一副煙熏火燎的模樣?八成是窩在灶坑裏想美事結果嗆了煙吧?”
“哼!”小續子一甩袖子,往大門口走去。可是剛剛迷了眼,天又黑了,一不小心,差點絆門檻上。
“哎,您老小心……您老慢走……”福祿壽喜的聲音簡直是歡呼雀躍。
但見那車馬並隨從終於呼啦啦的消失,方斂了神色,將掃帚狠狠摜在地上。
“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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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玉生香閣內,蘇錦翎偎在宇文玄逸懷裏,緊緊抓住他的衣襟,不時抬起小臉親他一下,眼睛水水的望著他:“想我嗎?”
自打進門,她已是記不清問過他多少次了。雖然已知答案,雖然已知這樣很俗氣,很無聊,可她就是想問,她想聽到他的聲音,感受他的存在,她怕她現在所依偎的不過是無數個美夢中的一個。
“想。”他亦吻了她一下,唇角銜笑,卷了她的長發於指間輕輕的繞著。
“有多想?”她立刻追問。
他似是深思片刻:“天上的星星有多少,我就有多想你……”
“這算是情話嗎?”
“你說呢?”
再往他懷裏偎了偎,指在他的衣襟上輕劃:“你等了我多久?”
“你一來到這世上我就開始等你了……”
“瞎說,我問的是今天你等了我多久。外麵那麽冷,你這身子到現在還是涼涼的……”她心疼的抱緊了他。
他吻了吻她的發心,深吸一口那熟悉的香氣:“還說我,你不也是連披風都沒有穿就跑回來了?萬一著涼怎麽辦?”
“自是有你照顧我……”
“我?”
她抬了頭,調皮的眨眨眼:“你不說,我也知道。”
他微怔,眸底旋即劃過一絲黯然,目光亦變得飄渺。
她立刻覺察到了:“你怎麽了?”
他淡淡一笑,也不說話,隻抱緊了她,手臂微顫。
“你放心,我沒有同任何人講……”
笑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已變得苦澀:“我知道……”
臉埋在他的胸口,看著被自己揪得皺巴巴的衣襟,似是安慰他,又似是自言自語:“隻三年,很快就過去了,而且,已經過去一個月了……”
他輕撫她單薄的背,似是很開心的回了句:“是啊……”
良久,她問:“你吃飯了嗎?”
“沒有,你呢?”
“我也沒有……”
“我們該吃飯了……”
“嗯……”
可是誰也沒有放開誰,他們就這樣相依相偎,一夜無眠。
天將亮的時候,蘇錦翎“睡著”了,一任小續子在外麵高一聲低一聲的喊,就是不肯醒。
宇文玄逸看著她緊閉的雙眼,無聲的歎了口氣,卻是翹起唇角,拍拍她的肩:“多大的人了,還耍小孩子脾氣?”
她揪緊他的衣裳,往他懷裏鑽了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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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您若再不出來,咱家可就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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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起來吧,再過三十天,咱們又可見麵了……”
“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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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
門聲驟響。
“幹什麽你這是?王府重地,閑人勿擾!”
“咱家是奉旨辦事……”
“‘奉旨’也不能不近人情啊?王妃昨天晚上才回府,聖旨上寫明了是歇一日,這才不到四個時辰,你就急著接人走?請問續公公,您可知一日有幾個時辰?”
“為先帝祈福本就應該秉著虔誠之心,摒除私心雜念。皇上已是格外開恩,允王妃回府探望,做人不能得寸進尺……”
“誰得寸進尺了?別以為你得了皇上的旨意就可以為所欲為,我福祿壽喜就看不慣你這種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小人,今天我非給你點顏色看看。兄弟們,給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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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聲混亂,蘇錦翎再也“睡”不得,這萬一鬧起來,宇文玄逸一定罪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