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不為後

一百七十章:背德亂命

雖有嚴命,可是對於漢軍將士卻絲毫不起作用,四下密密匝匝的都是應天水師的人馬,何況殘陽似血,時近垂暮,殺伐之氣自是寒徹入骨。

漢軍水師這大半年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何嚐見過如此的局麵。眼下被應天水師的兵船所圍,逃生無門,漢軍將士多有戰戰兢兢,不勝恐懼,更兼應天水師的箭陣如潑水一般的從四麵襲來,簡直的避無可避,不由有些生念斷絕,死誌頓萌的意興。

由此,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統領雖是嚴令抵禦,可是心下畏懼殊甚的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將士唯有出其死力,以求能夠在此戰中逃到性命,僥幸得免一死。

個個心中均存著這般私念,也就不能同心戮力,一同抗擊應天水師的攻擊了。

不過所幸的是,應天水師喜歡有意留了一手,並無過分進逼之意,故而情形雖是不堪寓目,總算沒有被應天水師的攻擊浪潮挾裹了進去,尚可勉強撐持。

漢軍統領身邊的幾名見機及早,拖著漢軍統領大人一同躲入船艙之中的親衛,幸免於難之後,猶是驚魂未定,不過這名統領雖是誌大才疏,不過對於形勢倒是有著自己的判斷。

驚魂初定之後,這名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統領終究是打過惡戰的人,很快的從被應天水師攻伐的局麵下看出了一些端倪來。

“應天水師兵勢勝我十倍有餘,為何不擂鼓進擊,隻是圍定四下,小有接戰,卻不曾傾師攻伐與我,究竟是何道理。莫非其間有詐,待我領兵一支,前去查探一二。你等就追隨在本統領身邊一同去看看如何。”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統領對著身邊的幾個親衛開口言道。

聽得水師統領大人這般要求,他身邊的幾名方才還在心中暗自慶幸從鬼門關裏頭繞了一圈,終究得以無事的漢軍牟勇心中自是大起恐慌,這些人伺候著統領的年月深遠,時長日久,自然對於這名漢軍水師統領大人一貫的行事風格和脾性極為熟悉,深知若是不能在事情就打消了這名統領大人的興致,恐怕要搞出許多的是非來,更何況目下敵眾我寡飛,深陷應天水師的包圍圈中,唯有謹守門戶,一意待援的份,若是此刻不知好歹的出兵進擊,恐怕真的要把這身骨頭扔在此地。

心中存此苟且偷生之念,自然說起話來也就有些欠乎公允。

一名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的牟勇亟亟對著漢軍統領開口言道:“統領大人,此事萬萬不可,統領乃萬金之軀,豈可親冒鋒鏑,據屬下看來,應天水師定然是懼怕我們戰船厲害,不敢過分進逼。統領大人這是多慮了。”

聽從此人於此言語,與之心有戚戚的另外一名親衛也不甘人後的接口附和道:“說的沒錯,屬下也是這般看法,大人,眼下的情勢雖壞,不過我等漢軍水師艦隊的戰船倶是外有堅甲,即便應天水師將士全力攻打,隻要我水師將士沉著應戰,哪怕是不能將應天水師的圍攻所部剿滅幹淨,可以有此倚仗,我軍水師自保自是綽綽有餘,何必勞動大人親自帶兵查看,若是讓應天水師的將官發覺,多有不便。”

此人這番話語的意思極為深遠,表麵上是勸諫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統領大人不必領兵出戰,其實是婉轉陳辭,意在表明不宜在此時此地泄露身份,引得應天水師的將士為了搶奪戰功而來此爭鬥,如此也是保全合船水師將士性命的法子,更是替著這名水師將領著想,令其可以不會被應天水師的攻擊所部發現,以至於有性命之憂。

“將軍不必做出杞人之憂,幸而我漢軍水師逃出去了幾艘戰船,將軍差遣去求援報信的戰場便在其中,不管如何,隻要援兵一到,即便應天水師的戰船來的再多,也擋不住我漢軍水師的攻勢,到時候隻要我等裏應外合,更驅馳來源的水師艦隊的戰船從兩頭發動夾擊,應天水師不過是烏合之眾,必當不支而敗,統領大人又何必執著於一時,將我軍的有生之力虛擲再這無謂的攻伐之上。俱屬下所見,統領大人,還是保存實力,等到我漢軍水師援兵到來之際再行行事來的妥當。”另外有見機的親衛為了自己的性命著想,也出言附和這種說法。

這名水師統領大人聽得屬下倶是振振有詞的開口奉勸,方才心下活動的意思不免也就減去了幾分,也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關鍵還是要保存實力,不可讓應天水師官兵攻伐上來。

如此謹守待援,隻要自己事前派遣出去的漢軍水師將領將自己和自己手下的這些戰艦被圍困於此的消息帶了過去,就憑借自己平素和軍內將領通好的情分,相信那些水師將領勢必不會坐視不管,定然會帶著水師戰船前來援救。

眼下若是分兵出戰,到時候自己手下的牟勇被應天水師殺的太多了,到時候和來援的將領見麵,臉上可是過不大去,日後軍中傳言自己喪師辱國,若是不幸這種流言傳到了漢王的耳中,漢王震怒之下,隻怕是自己的這顆項上人頭也是不保。

取止之間,出入所關非細,不可不慎。

心念及此,這名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將領不免覺得有些躊躇難定,沉吟不語,心中委實那些下次決斷。

那名極為聰明伶俐的親衛見得此番情形,心裏頭知道統領大人的心思已然讓諸人說的活動了開來,眼下靜默不語,不過是尋一個好的下台階,隻要有此台階可下,這名應天水師將領自然也不會說什麽的了。

如此想來,這名親衛就極為知趣的湊到了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統領的麵前,對著統領跪下來說道;“統領大人所言也是不無道理,應天水師的舉止實在是有些蹊蹺,不過就算是想要偵知此事,也不必統領大人親自出馬,隻要喚過一名將領,讓他帶著幾名牟勇前去查探一番,回來跟統領匯報一聲不就什麽都知曉了。”

這番極為可人意的奏對一出口,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統領大人的麵色頓時一掃陰霾,轉憂為喜道:“不錯,不錯,此話甚是有理,來人呀。給我喚過一名將領來,本統領有事情要交代他去做。”

伺候在旁的親衛自是極為巴結,眼下見得不必和統領大人一起出去親冒鋒鏑,一時半刻之內性命自是可保無虞,就對著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統領開口爭相說道:“屬下這就去找人去。”

幾個急於爭功的親衛便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沒過了多久,就找來了好幾個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將官,不過這些將官倶是被應天水師戰船上的那一陣箭雨弄得有些狼狽,本來都想躲入船艙裏頭避避危難,不過統領大人並無明命,平素待人就極為苛刻,脾氣有是暴虐無常。故而這些將官隻有在外頭勉強撐持,不敢貿然進入船艙裏頭。

不過眼下見到統領大人身邊的親衛相招,聽得統領有命,自是可以名正言順的進入船艙之中,故而也就想不了那麽多,先行進入船艙再說,到時候兵來將敵水來土淹,就算是麽壞事,也不見得沒有法子推脫。

一時之間,衣冠驅蹌,冠蓋相屬,船艙裏頭倒很是熱鬧的一番。

漢軍統領大人也很是欣慰,原本以為這件事情極為危險,即便自己親自督命屬下的將官去做,恐怕這些將官之中多有貪生怕死之輩,不肯盡心竭力的去做此事,可是沒有想到居然有這麽多的將官應召而來,在他看來部下肯實心辦事,就連這等危難之事也來的這麽多人,足見自己平素深孚人望,這般想來,這名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艦隊戰船的統領大人自是有些喜形於色。

統領大人做夢也不會想到,屬下的幾名侍衛為了爭功,根本就沒有將自己方才吩咐的事體告知這些將領,隻不過是向口傳天憲一般的將船上的將官多逮幾個來湊數而已!

方才被應天水師統領喚來的那些將官方才在外頭被應天水師的箭雨攻擊了一陣,隨即又被四下裏頭應天水師戰船衝擊了幾番,心下對於密密匝匝不可勝數的應天水師自是有些畏懼,有些親眼目睹了麾下的將士被應天水師急如驟雨一般的箭矢攢射而死的兵士的痛苦模樣,不免有些感同身受,惶惶然不可終日的神態。

不過到了水師統領大人麵前,為了不至於受到責罵,不得不將一副戚容暫且掩飾住了,以免衝犯了太歲,動輒得咎,落得個被統領大人當麵叱責的下場。

那名親衛見得船艙裏頭的將領來的差不多的了,便站了出來,對於有些喧騰的將官開口宣言道:“諸位靜一靜,統領大人有訓令。”

聽得這名一聲,方才還在三五成群,議論紛紛的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牟勇倶是不在開口說話,依著軍中銜職的大小,迅速在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統領大人麵前排好了班次,個個倶是雙目炯炯的盯著水師統領大人的麵,鴉雀無聲的靜候水師統領大人的訓話。

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統領大人見得屬下將官如此行止,心中自是得意萬分,便做出一臉的正色來,裝腔拿調的對著麾下的部將開口訓喝道:“諸位將士,你等倶是本統領的心腹愛將,今日追隨本統領一起追剿應天水師的蟊賊,以至一時不慎落入重圍,諸位將士能夠陷此危局,尚且能與本統領互相扶持,上下一心,共抵應天水師,本統領自是深為嘉許,此番若是能夠和諸位殺出重圍,無異於再世為人,本統領自當為諸位在上頭麵前好好保薦,以求能夠使得諸位的這番戰功有所償報。”

聽得這名水師統領大人如此言語,這些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將官也不得不略作謙遜的表示,故而一名水師將官越次而出,對著漢軍水師統領大人抱拳言道:“統領大人言重了,我等深為武人,身贗榮恩,目下情勢危急,如何可以處之淡然,置之度外,協力統領大人抗禦應天水師牟勇的攻伐,自是理所應當,統領大人的這番言辭,自是有些謬獎屬下等了。”

漢軍水師將官所言之事自是不無道理,不過統領大人最為不喜歡屬下人打斷自己的言辭,眼下見的有人居然敢如此做,不免心生惡感,對著此人喝罵道:“咄,這些莫非本統領大人見不到,要你來此饒舌不已。嘖嘖煩言,全是一無是處的廢話,無補大局,本統領大人今日不殺你,權且饒你一命。”

對麵的那名漢軍水師將官沒有想到自己說了這麽理所應當的謙遜的話語,居然惹來了一場絕大的斥責,不免有些心灰意冷,覺得統領大人喜怒不形於色,頗有些天威難測的模樣。

如此一想,不由責怪自己太巴結了,結果沒有撈到什麽便宜,反而碰了這麽一個絕大的釘子,實在是有些難堪。

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中的其他將官見得此人因言獲罪,心下也是有些警惕,覺得今日的情勢不妙,統領大人的心緒也不甚佳,若是一時不慎,若是辦事不稱統領大人的意思,使得的統領大人生氣了,恐怕就有一番極大的麻煩。

如此想來,那些將官對於統領大人自然是更加的懼怕了。

見得諸將這般畢恭畢敬的神態,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統領頗有些得意,覺得自己馭下有術,屬下的將官對於自己不敢抗命。

其實這不過是這名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統領一廂情願的想法,

那些對漢軍統領唯唯諾諾的應天水師不過是懼怕其人的權勢,人言官大一級壓死人,同在這艘船上,自然是統領大人職銜最高,其他的將官的禍福前程都係在漢軍統領的喜好之上,故而不得不盡力敷衍,以求能夠得到統領大人的獎掖,從此青雲直上,鵬程萬裏。

“目下我等雖是被應天水師圍困,不過眼下的局勢也非糟糕透頂,本統領已然派遣了一員得力戰將會我漢軍陣中求援,用不了多久,援兵就將飛馳而至,到時候知道我等裏應外合,隻是烏合之眾的應天水師何愁不破。不過,本統領覺得應天水師兵力數倍於我,卻不肯輕易發動攻擊,可能是憚於我軍水師戰艦的威力,若是如此,自是最好不過。不過若事情不是如此,便是隱憂,本統領想要在你等之中挑選出一名將官,帶上一些得力的牟勇,前去探查應天水師的虛實究竟若何?不知哪位將軍願意領兵前往。”漢軍統領大人動以危辭道。

聽得漢軍統領大人有此一言,方才有些心喜的將官不由全都垂下了頭來,深怕自己的目光跟統領大人對上,統領大人便會命自己出兵,那不是送羊入虎口的買賣麽,若是真的應允下來,那就是性命危殆的禍事,生死難知。更何況眼下隻要固守帶援,便可保全性命,何必要將這條性命丟在此地。

漢軍統領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有人應聲,不免有些焦躁了起來,生氣的對著屬下的將官開口言道:“你等平素都是以能急君父之難相互標榜,眼下本統領遇到了棘手之事欲要你等助力,你等卻隻顧高蹈,絲毫不肯出力。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的如此作為如何對得起漢王。”

見得統領大人有言見責,麾下的將官依舊是啞口無言,不敢分辨,事情明擺著,如是答應了此事,就是將自己推到火坑裏頭受苦,說不定連性命都將不保,如何可以應命從事。

漢軍統領身邊的那名親衛極為見機,眼看統領大人就要下不得台了,便極快的湊到統領大人麵前,對他附耳低語道:“不如令方才開罪統領的戴罪立功,豈不是一舉兩得。”

聽得這名親衛如此言語,方才有些張皇無計的統領頓時兩眼一亮,覺得這真是個好主意。

漢軍統領疾步走到跪在自己麵前的方才得罪了自己的將官麵前,親手扶起他來,便開口說道:“這樣吧,這件差使就交與你去辦,辦的符合本統領的心意,本統領就既往不咎,另外給你記上一份功勞如何?”

那名將領知道這份差事極為棘手,甚是有性命之憂,不過統領大人已然如此下令,情知已然不可更改了,隻有硬著頭皮應承了下來,隨即挑選了精壯的兵牟出發了。

楚流煙見到漢軍戰艦上又放下一條船來,心下覺得極為奇怪。

從目下的情勢看來,應天水師已然合圍,不知道漢軍如此舉動究竟意在何方。

楚流煙心下納悶,覺得不能放過了這條漢軍戰船,便對著身邊的將領下令道:“命令前方統戰的將官,將那艘形跡可疑的漢軍孤舟上的將士牟勇,不問首從,抓獲幾個多來,本軍師要拷問一番。”

身邊的應天將領奉命唯謹,隨即就將楚流煙的號令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