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禦書房內,看著已經變黑的天空,朱元璋很想放聲大喊,來發泄心中的憤懣;可是格於自己的身份,他隻能將這種願望,化作一個深深的歎息。
“平碩王的傷勢如何了?”他對站在自己身邊的黃門官楚邢問道。
“啟稟皇上,禦醫在禦醫院緊急搶救,暫時還沒有消息傳來。”太監楚邢弓著身子,輕聲回答。
“你去傳朕的旨意,必須將平碩王救治過來;不然的話,就讓他們等著陪葬吧!”說到最後,朱元璋重重的哼了一聲,這一聲,讓伺候在周圍的太監、侍衛和宮女,全都嚇得一哆嗦。
“是,皇上;奴才立刻去傳旨。”說著,楚邢退出禦書房之後,轉身向禦醫院跑去。看到已經忙作一團的禦醫們,楚邢也為他們感到焦慮;可就在他們不知如何讓楚流煙清醒之時,楚流煙卻慢慢的睜開眼,一把專注一名禦醫的手問道:“皇上在哪裏?我要見皇上!”嚇得這名禦醫差點蹲坐在地方,趕緊招呼楚邢:“楚總管,平碩王醒過來了!”
“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醒過來的楚流煙,一個勁的喊道。
“楚王爺,你不要急,我這就帶你去見皇上。”楚邢趕緊說道,接著招呼轎子,讓人攙扶著楚流煙坐進去。
隨後,楚邢伴著轎子就向禦書房而來;剛一到禦書房門口,楚邢就喊道:“快稟報皇上,楚王爺醒了。”隨後,他示意轎子停下,將楚流煙攙扶出轎子,並慢慢向禦書房走去。
看著還是有些蹣跚而行的楚流煙,朱元璋心中的不忍之情,又一次占據了上風;趕緊離開龍案,快步走了過來,有些責怪的說道:“你這是何苦呢?你看把自己糟蹋成什麽樣子?”
“皇上,我隻求你一件事,好不好?”楚流煙流著淚說道。
“劉伯溫到底有什麽好,你非要為他求情;難道她犯有謀反之罪,朕也不能殺他嗎?”朱元璋有些惱怒地說道,臉上的神情很不好。
“皇上,難道你忘了我們大家並肩戰鬥,打敗了元朝的那些暴虐的統治者嗎?即使他犯有這樣那樣的錯誤,我還是請皇上不要處置劉伯溫,好嗎?”楚流煙雖然身體虛弱你,聲音輕飄飄的,但是她哀求的聲音,還是讓朱元璋心中隱隱作痛,嘴抖動了幾下,也沒有說出拒絕的話;隻好轉身回到了龍案之後。
“皇上,你真的忍心殺死我們並肩作戰過的戰友嗎?從前我們那麽多一起並肩戰鬥的朋友,你數數現在還剩下幾個?這僅有的幾個朋友,你真的忍心不讓他們不得善終嗎?”楚流煙越說聲音越嘶啞,而且也越來越微弱。
“流煙,你沒事吧!”朱元璋這一聲叫喊,完全將他的真實情感暴露出來;他急忙跑到就要倒下的楚流煙身邊,推開旁邊的楚邢和幾名侍衛,一把將她抱住。
“朱-——大——哥,你——真的——不原諒——劉伯溫嗎?”楚流煙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道。
心中大痛的朱元璋,按下對劉伯溫的嫉妒之心,趕緊說道:“你隻要好好養傷,我就全都答應你,好嗎?”
聽到這句話,楚流煙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那嬌豔的容貌,煥發出燦爛的神采;剛要開口說什麽,卻忽然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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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平碩王闖宮了?!”這個消息,響一聲驚雷,砸在徐達的心頭;他一把抓住劉安,再次問道。
“這是真的,老爺!本來我們還遠遠地看到楚王爺站在午門外,和侍衛們不斷地說什麽;後來又出來了一名公公,和王爺說話;可是隔得太遠,我們也沒聽他們說什麽,反正楚王爺等這名公公走後,還是在那裏等候。”劉安說到這裏剛剛想喘一口氣,徐達就急不可耐的問道:“後來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你為什麽不趕緊回來告訴我?”
“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們就看見王爺忽然和侍衛爭吵起來,接著就打了起來;這時候,我是想回來報信的,可是這時候午門內外立刻戒嚴,我們這些人也被押解到一旁看管起來;直到今天傍晚,我們才被放出來。”劉安一口氣將事情的大致經過說出來,然後就大口的喘氣。
“我說你一天一宿沒回來,我還以為王爺有事要你辦;而且昨晚皇城內傳來動靜,皇上也沒上早朝;我卻沒想到會是這麽大的事情;這可怎麽辦?這可怎麽辦?”徐達一邊說著,一邊來回走著;同時,右拳不斷地捶打著左掌。
感到事情不妙的他,站起身就向外跑去。可是劉安的話,又讓他轉了回來:“老爺,這麽晚了,你去幹什麽,難道老爺你也要去闖宮嗎?”
走回房內,一屁股重重的坐在了座位上,雙手捧著腦袋,在苦苦的思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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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稟老爺,平碩王回府了。”劉安從黑咕隆咚的府外跑進來,還沒等到大廳,就喊起來。
“什麽?什麽?你再說一遍。”徐達剛一聽到這個消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楚流煙闖宮之後,皇上竟然沒有任何動靜,就將她放回王府;這讓徐達心中隱隱有了一絲疑惑,可是他知道眼下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趕緊吩咐道:“快給我備馬!”說著,自己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這才向府外跑去。
等到他拚命催馬來到王府的時候,在門外掛著的兩個放著光亮的大燈籠的照耀下,卻發現已經有一頂小轎停在王府門外;四名轎夫正被王府管家領著向側門走去。
“這是誰家的轎夫,竟然是由王府管家領著進王府;看這頂轎子的樣式,隻是很一般的,為什麽會有這麽高的待遇?”想不明白的徐達,一邊和守門的兵丁打招呼,向裏走著,一邊在想著這件事。
“右相國到!”守門兵丁高聲喊道;門內快步走出了一個男人,這讓徐達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
“老徐啊!你這麽快就來啦。”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對麵傳來,就這旁邊的燈籠光線的一看;徐達也高興起來:“老劉,你出來啦!”說著,就快步迎了上去;到了近前,兩人相互擂了對方一拳,再次相視一笑。
“我們先別急著說,快去看看流煙。”沒等徐達再說話,劉伯溫就趕緊說道。
“流煙妹子,沒事吧?”聽著劉伯溫的話,徐達一下子將心提到了嗓子眼,擔心的問道。
“來來來,別急著問,趕緊進去看看。”說著,劉伯溫的拖著徐達向室內走去;拐過彎彎曲曲的廳廊,終於來到了內室。
“徐大哥,你來了。”楚流煙抓著侍女的手,就想掙紮著走起來。
“你這到底怎麽了?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徐達一步跨到床前,將流煙按下,嘴裏急急的問道。
“沒什麽,隻是不小心碰傷了而已,養護兩天就好了。”楚流煙慘白的臉上,閃過一絲歉意,笑了笑說道。
“笑笑,你就知道笑;闖了這麽大的禍,你還在笑。”徐達又心痛又氣惱的說道。
“老徐,不要責備流煙;她全是為了我,才搞成這個樣子;唉,事到如今,我說什麽都無法表達我的心中之痛;隻能向老天爺祈禱,千萬讓流煙快點好起來。”劉伯溫眼裏閃著淚花,嘴上自責地說道。
“劉大哥,你也不要太自責了;我們這些曾經相互支持的朋友,本來就隻剩下幾個了;我不想讓皇上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將我們這些好朋友,用莫須有的罪名來隨意迫害。”楚流煙虛弱的語氣裏,卻傳來堅定的意味。
“好了,你們倆都別說了;老劉,皇上是如何處罰你的?”為了不想讓兩人繼續自責下去,徐達趕緊轉移話題。
聽他這麽問,劉伯溫微微一笑,轉頭看著流煙說道:“被流煙這麽一鬧,皇上隻是罰去了我的俸祿,卻沒有追究什麽。”
“這太好了,不枉流煙妹子這一番傷痛。”徐達也笑著說。
然而,劉伯溫隻是笑了一下,卻在不經意間,兩眼卻閃過了一絲深深地憂慮之色;接著又滿臉帶笑的轉頭看向躺在床上的楚流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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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得楚流煙對於劉伯溫的事情,如此的上心,這讓朱元璋的嫉妒之心,越來越膨脹;可是在楚流煙的維護下,自己卻沒有辦法去掉劉伯溫;每每想到這些事,朱元璋就覺得心中的嫉妒之氣快要將自己埋沒。
就在他煩惱的時候,楚流煙的一封奏折,讓他再一次找到了抹去自己心中嫉妒之氣的機會。
“啟稟皇上,臣想出京辦一件私事,懇請皇上恩準。”一天早朝之時,楚流煙上書皇上,恩準自己所奏。
“不知楚王爺有何事要出京?”朱元璋帶著關心的語氣問道。
“最近劉伯溫劉大人的身體有些不適,臣想去為他去取到藥引——冰鯉;因此懇請皇上恩準。”楚流煙隨即說出了此去的目的,以防皇上的猜疑之心給自己帶來麻煩。
“原來是劉愛卿的舊病複發,這事確實重要;既然如此,朕就批準你的所奏;如果有必要,可以帶更多的人到長白山尋取冰鯉。”朱元璋擺出一副關心臣子的樣子,吩咐著楚流煙。
以為上次闖宮對朱元璋所講的話起作用,楚流煙十分高興皇上開始如此關心臣子,連忙說道:“謝謝皇上的恩準,臣隻需要幾個人就夠了,謝謝皇上的關心。”
隨後,朱元璋和文武大臣開始討論其他的國家大事;心裏高興的楚流煙完全沒有注意到,朝堂之上有兩個人的眼中閃過了一陣陣惡狠狠的眼神。
好容易盼到了散朝,楚流煙來不及和任何人打招呼,就快步跑出了午門,騎上自己的坐騎,不等侍衛跟上,就向自己的王府衝去。
等到回到府中,劍童笑笑早已在她府中等候;兩人在簡單準備之後,就離開了京城,向長白山而去。
然而,讓她想不到的是,這一去,她和劉伯溫卻變成了陰陽兩隔,再也沒有相見之日。這件事還得從她走後第三天說起。
這一天早朝之後,胡惟庸再次求見皇上;等值班的黃門官將他帶到禦書房的時候,看到皇上並沒有心思批閱奏章,滿臉沉思的樣子,胡惟庸快步走上前去,躬身施禮說道:“啟奏皇上,臣聽說歸於林下的劉伯溫劉大人,他的舊病再次複發臣想去看望一下,也許可以為他做點事情。”
看著眼前這位忽然關心起同僚的胡惟庸,朱元璋心裏打起了轉轉;因為他知道依照胡惟庸的性子,並且從曆次的奏折來看,他除掉劉伯溫的心恐怕比自己還要急;上次將劉伯溫抓進京城,可是這個家夥告的狀,可是這次為什麽這麽好心呢?
想到這裏,朱元璋的眼珠轉了轉,隨即對他說道:“胡愛卿關心同僚之心,這是很好嘛;可是劉伯溫現在病已複發,關鍵的是他必須有一種藥引才能治好他的病;所以,我想胡愛卿又可以幫上什麽忙嗎?”說著,朱元璋似笑非笑地看著胡惟庸;心想這家夥又要出什麽花花腸子。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胡惟庸的話讓他有些納悶:“啟稟皇上,臣聽說劉伯溫的病,需要一種叫冰鯉的藥引;而臣手中正好有這種東西,所以臣想為劉大人解除病痛。”胡惟庸說到這裏,神情古怪的看著朱元璋。
看看臉上露出一絲異樣的笑意,再想想他所說的話;朱元璋也不由得微微一笑,說道:“這非常好嘛!如果胡愛卿早些日子說出來,平碩王就不必千裏迢迢的到長白山去尋找冰鯉。”狡猾的朱元璋可不想將自己陷到胡惟庸的圈套裏,隻是說著不痛不癢的話。
此時胡惟庸隻好自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臣懇請皇上準許由微臣帶人前去為劉大人診治,以便讓劉大人盡快複原。”說到最後,將複原兩字咬得很重。
“為什麽胡愛卿不直接到劉大人府上為其治病,反而要朕來準許呢?”朱元璋可不想讓他如此蒙混自己,笑了笑,繼續問道。
“臣本來確實想直接去為劉大人診治,可是臣素來和劉大人有些隔閡,恐怕會被他拒絕;所以,我想讓皇上傳道口禦,這樣的話,臣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為劉大人治病。”胡惟庸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原來如此,胡愛卿如此關心同僚,朕也深受感動;這樣好了,朕就派楚邢代朕傳口諭,你就隨他去吧。”朱元璋聽話知意,立刻答應了胡惟庸的請求。
“皇上關心臣子之心,臣可是銘記在心;臣覺得為劉大人治病應該越早越好,不然拖得太久,就不好辦了。”胡惟庸故意不說‘就不好醫治’,反而使用加重的語氣說‘就不好辦了’。
“胡愛卿這話對,時間拖久了就確實不好辦;這樣吧,楚邢和你一同出宮;你回府帶上郎中,立刻去為劉愛卿治病。”說到這裏,兩人這才挑明了事情,接著兩人心照不宣的相互看了一眼,同時露出了陰沉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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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病床上的劉伯溫,幸虧有開心的照顧,才使得他每天的心情有所舒緩;看著像小鳥一樣,輕盈的走來走去忙裏忙外的她,劉伯溫也覺得很不好意思。
“開心,你也累了,趕緊坐下來休息一會。”眼見得自己不勸她,開心是閑不下來,劉伯溫趕緊說道。
“沒事,老爺;我如果不伺候好你,楚王爺回來會說我的。”開心笑盈盈地說道。
“你這個機靈鬼,流煙什麽時候說過你,從來都是誇你如何如何好。”劉伯溫也開心的笑著說。
“對了,你知道徐達徐大人這些日子為什麽沒來嗎?”不了解外麵情形的劉伯溫有些奇怪的問向還在忙個不停的開心。
“聽說徐大人去外地給皇上辦什麽事情,一時半會是回不來。”開心一邊收拾屋子,一邊說道。
“你聽誰說的。”
“我前天到徐府找些東西,劉安對我說的。”
“唉!他們都是為國事操勞的人;如果流煙沒有去為我尋冰鯉,她現在也是會為了國事不斷忙碌。”劉伯溫歎著氣說道。
“劉大人又開始擔心楚王爺了;自從楚王爺和笑笑帶人走了之後,你是每天都會念叨他們;我想,楚王爺他們已經尋到了冰鯉,這次還是會順利的找到冰鯉,你就不要太操心了,這樣會對你的病不好的。”開心這次停下手中的動作,來到病床前輕聲的勸慰著。
“唉!為了我這個病,連累流煙為我奔波了兩次;每次千裏迢迢的到長白山,都會讓我感到很愧疚;她一個年輕的女子,竟然為了我這個朋友,做出這麽大的犧牲,讓我如何回報她。”說著,劉伯溫的眼睛裏開始閃現出淚花,接著順著眼角,滴落在床上.....
“老爺,你不要這樣嘛,這樣對你的病很不好,你要想想那些開心的事。”立在床邊的開心,擦拭著眼裏流出來的淚水,聲音有些哽咽的勸著劉伯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