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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後,苦等揚州府調集牲口來拉運剩餘糧食的蘇錦沒等到一個頭牲口,反倒一大早便被嘩然人聲所驚醒,還沒等他穿好衣服,馬漢便一頭紮進來了,叫道:“公子爺,可了不得了,流民嘯聚,已經到左近了。”
蘇錦一驚,忙問道:“亂民?何處來的亂民,有多少人?”
“我不知道是何處而來,從東麵而來,黑壓壓一大片,也不知道有多少,離著大營隻有七八裏路了。”
蘇錦趕緊便洗漱便吩咐道:“傳我命令,所有官兵降匪統統趕往山下護住糧車,命馬軍趙都頭派馬軍哨探前去探查。”
馬漢一疊聲的答應,轉身跑出去,不一會,人嘶馬叫之聲四起,整座大營一片紛亂,士兵們紛紛集合,小跑著趕往糧車所在的山下空地,結陣守衛。
蘇錦急匆匆出了大帳,正好碰見憂心忡忡的李重,李重一見蘇錦便道:“這是怎麽了?怎地說有流民逼近,這是何處州府又出了亂子。”
蘇錦道:“我也不太清楚,看看便知。”
兩人急匆匆爬上大營高處朝東方眺望,確如馬漢所言,五六裏之外黑壓壓一片人群,少說也有數千之眾,正大跨步朝這邊走來。
蘇錦皺眉道:“看著不像是流民,既無婦孺又無孩童在其中,看上去全是男子啊。”
李重也聚目細看,點頭道:“不像。”忽然大驚道:“難道是另一股土匪?都是男子,你看還有人拿著棍棒等物。”
蘇錦搖頭道:“土匪哪有這麽明目張膽的,再說那也不是棍棒,是……扁擔!還有布口袋……我知道了,定然是揚州的百姓來接糧食了。”
李重道:“你不是叫他們籌集拉車的牲口來拉走麽?”
蘇錦笑道:“哪有牲口?人都快餓死了,還有牲口拉車麽?那天我是忘了這個茬了,幸好宋庠還不算太糊塗,調集揚州青壯百姓前來用人力運糧,也不錯,是個辦法。”
李重長舒一口氣道:“那就好,嚇了我一跳。”
蘇錦拉著李重的臂膀哈哈大笑,一疊聲的派人去證實;馬軍哨探回報確實是揚州趕來的人力拉車隊伍,蘇錦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當下命人帶領百姓前去糧車之處分派車輛,等候出發的命令。
李重在身邊默默無語,看著蘇錦發號施令忙個不亦樂乎,直到蘇錦將諸事分派完畢,這才拉拉蘇錦的衣袖道:“蘇兄,我這趟也算是圓滿完成任務了,稍後便要告辭回天長,出來十幾日,也不知縣裏百姓都如何了。”
蘇錦愕然道:“你這麽快便要走麽?我還打算和你一起去揚州盤桓幾日呢,這幾日顧著剿匪辦差,都沒和你深聊。”
李重笑道:“來日方長,此刻的你已經和在廬州時大大不同,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啊,蘇兄日後前程不可限量。”
蘇錦握著李重的手鄭重道:“兆廷兄,你應該最懂我,我蘇錦並無多大誌向,不過做應做之事,行應行之為罷了,兆廷兄是我蘇錦此番最大的收獲,自即日起,我蘇錦有生之年必待兆廷以兄長之禮,但有差遣,在所不辭。”
李重微笑道:“蘇兄能如此說話,也不枉我此行前來相助了,然而你肩上的擔子著實不輕,一切須得小心在意才是,一個小小的運糧之事都釀出如此大的禍端來,可想而知你這個糧務專使不好當啊。”
蘇錦笑道:“經一事長一智,不經曆風雨怎麽見彩虹,兆廷兄的話我記下了。”
李重拱手道:“那我便回去收拾東西,帶著人回去了,咱們後會有期。”
蘇錦擺手道:“別忙,我有東西要送給你。”
李重道:“什麽東西?”
“我送你二十車糧食你要不要?”蘇錦微笑道。
李重睜大眼睛道:“這……可是……這是揚州的救濟之糧啊,我豈敢收下。”
蘇錦道:“我是糧務專使,我說給誰便給誰,除非你天長不缺糧食。”
“缺!怎麽不缺,我都愁死了。”
蘇錦笑道:“那你還推辭什麽?二十車糧食不過萬石而已,對你來說是杯水車薪,你可拿去救急,但是須得動用雷霆手段,將縣中屯糧奸商大戶給挖出來,方可渡過這次危機;今日已經是十一月二十六,朝廷的期限早就過了,手不要軟,要下決心,否則倒黴的是你和天長的百姓。”
李重鄭重道:“這我都知道,我不會讓你去天長救火,你若去時必是與我詩酒言歡而去,而不是為了百姓流離失所而去救災。”
蘇錦笑道:“糧食還要不要?”
李重嗬嗬笑道:“如此本縣便代天長百姓感謝專使大人的恩典了。”
蘇錦哈哈一笑道:“對,糧食是百姓的,至於兆廷兄我另有贈送,我已經命人將一隻箱子送往你帳中,不過你須得到了天長再打開,此次奏捷之上我也提了你的名字,至於能否為兆廷兄爭得一份榮耀,那隻能靠天恩了。”
李重千恩萬謝,回去命士兵們收拾東西,蘇錦親自拉著李重的那匹小毛驢的韁繩將李重送到大營外,晏碧雲等人也出來相送,眾人目送著李重踽踽的身影同著一百多衙役捕快護送的二十糧滿滿的糧車轆轆而去。
這邊廂,糧車早已分配好,蘇錦命士兵拔營收寨,收拾停當之後大手一揮,六千人的隊伍綿延七八裏地緩緩向揚州行去。
眾人熱情高漲,情緒飽滿,蘇錦也難得輕鬆,和眾百姓有說有笑,揚州百姓們已經習慣於稱呼蘇錦為蘇青天,蘇錦初始還不適應,但幾經勸阻,眾人就是不改口,於是也罷了,到最後倒也洋洋自得起來。
一路上曉行夜宿,再沒出什麽差錯,十一月的最後一天,運糧隊伍到達揚州城西門外。
早已得到消息的宋庠和苟大勝大開城門率揚州全城百姓前來相迎,苟大勝見到蘇錦時眼淚都差點流下來了,蘇錦知道他是擔心,不過他擔心的可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糧食要是搶不回來,自家的腦袋就要搬家了,他這是絕處逢生之類淚。
宋庠也極為佩服,先前對於蘇錦的所有不滿和埋怨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專使大人行事雖毛躁,但是確實是真有本事,捅了那麽大一個窟窿,轉眼間便妙手彌補上了,對於宋庠來說,這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眼前的少年卻將這一切的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蘇錦騎著高頭大馬進入城門,揚州城街道幹幹淨淨,一塵不染;兩旁的店鋪都開著,但是街上卻空無一人。
蘇錦有些奇怪的問身邊的宋庠和苟大勝,兩人均神秘微笑,卻笑而不答。
眾人行至西街盡頭的西門校場之中,蘇錦忽然驚訝的發現,整座校場之上站滿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們扶老攜幼牽兒帶女站在校場上,左近的數條街道、小巷、裏弄裏也都站滿了百姓。
蘇錦勒馬站定,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人群中走出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丈,端著一碗酒遞上來,淚水滂沱道:“專使大人,請喝一碗揚州百姓送上的凱旋酒。”
蘇錦趕忙下馬接過酒碗道:“多謝老丈,這酒我喝了。”說罷一仰脖子將一碗烈酒咕咚咕咚盡數喝下。
那老丈接過空碗,舉手高呼道:“請蘇青天受我揚州百姓一拜。”
隨著他的話音剛落,數萬百姓齊刷刷跪倒在地,向蘇錦磕頭,人們眼淚汪汪,高聲大呼道:“蘇青天,請受草民們一拜。”
“青天大老爺,願你長命百歲多福多壽。”
“青天大老爺,你是咱們揚州百姓的救星啊。”
“……”
蘇錦呆立在那兒,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隻覺的臉上不知有何物滑落,落入口中,鹹澀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