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沂去洗了把臉,然後坐在床上,什麽也不做,隻是靜靜地發呆。
他的眼皮很酸。他深切地感覺到疲憊。自從得知對麵是白頭鷹以來,他無時不刻都處於思考的狀態中,構思一個個作戰計劃,這種精神狀態比起用“輪轉控製法”和“顛倒控製法”都要耗費心力。
但到最後還是慘敗。就算反複回想多少次都好,清沂都找不出擊敗白頭鷹的辦法。也許正如八卦教主所言,當自己選擇放棄城防、主動進攻的那一刻起,失敗就已注定。如果自己沒有冒進,那麽這場戰爭隻會淪為持久戰。可是……如果是持久戰的話,清沂還是會輸。這隻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一切都無法改變。
所謂的罪有應得嗎?
虐殺了孕婦之後,得到這樣的懲罰?
但清沂並不相信報應,隻不過失敗讓他的心有所動搖。或許……冥冥中真的會有報應一說,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可是如果當時自己選擇什麽都不做,放跑高飛的妻子,是否就能避免今天的局麵呢?沒有這個可能。清沂很清楚,就算再給他選擇一次,他也是會毫不猶豫地將高飛妻子殺死。這樣說來,結果沒有任何改變。
這就是命運。
性格決定命運,清沂的命運就是成為世界公敵。
這樣活著還有意義嗎?
清沂看看桌麵上擱著的水果刀,不由聯想到“割脈”這個詞。他的臉色蒼白,但眼神卻愈發明亮。不,我怎麽可能會自殺?!我又不是犯罪者,我沒有錯!難道說因為這個世界敵視我,我就必須坦然地接受死亡嗎?!做白日夢呢吧!要是因為這種理由就放棄生命,那隻是個懦夫和可憐蟲!
一張血盆大口在眼前閃現,要將自己完全吞噬。
清沂痛苦地抓住自己頭顱,冷汗涔涔而下。又來了,為什麽總是會出現這種幻像!之前隻是在現實中閃現,但最近居然在遊戲中都感受到了!尖叫、疼痛、血的氣味兒……每當血盆大口的幻像出現,自己總能清晰地感受到某種東西,它們混合成一個回憶的碎片……但是自己根本沒有這個回憶!從小到大,清沂都沒有見過那麽恐怖的血盆大口!
是因為玩太多遊戲了嗎?要去看看心理醫生?……
強忍著心悸與嘔吐感,清沂閉上眼睛。
一片黑暗。
光輝和榮譽屬於勝利者,黑暗與孤寂屬於失敗者。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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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擊敗死靈生物的消息傳來時,奧爾奎拉舉國歡慶。
士兵們將盔甲和武器擦得鋥亮,雄赳赳氣昂昂地踏入艾亞洛提斯,做一個簡單的凱旋儀式,之後才返回多路迪維斯。居民們夾道歡迎,為這些勇士叫好。姑娘們的眼睛閃閃發亮,讓馬背上的男兒一陣心癢。鮮花鋪灑在道路上,被馬蹄踐踏出散不開的香氣。牛奶與美酒被傳到士兵麵前,讓他們灌滿肚子。每行進一段路,便有士兵吹響軍號,讓勝利的消息傳遍四野。小孩子們滿臉崇拜地追逐著騎兵叔叔,早早地確立了長大後想成為的人。
老將軍林格溫尼堅持著帶隊,親衛們拗不過他,隻好讓他上了馬,隻不過盔甲是絕對不能穿的。將軍大人今日穿的是一件樸素的白袍子(這顯得他更瘦了),身板挺得筆直,神色從容。他一邊讓馬兒輕輕溜達著,一邊向民眾揮手,那模樣就像是個難得露出笑容的嚴父。他背後是颯颯飄揚的奧爾奎拉軍旗,那旗幟是那麽高大,仿佛永遠也不會倒下。
國王陛下也坐在一匹栗色的駿馬上,馬匹身位與林格溫尼平齊,這讓林格溫尼很是受寵若驚。雖然安樂已久,但陛下的騎術依舊沒有生疏——奧爾奎拉的男兒怎麽能荒廢這門本領!他身披紅色天鵝絨大氅,穿一身輕便的衣服,顯得既高貴但又雄姿英發。他和林格溫尼將軍都似乎年輕了十歲。
忽然,一個老婆婆從人堆裏跌跌撞撞地衝過來,幾個親衛連忙伸出手臂攔住,但又不敢太用力。老婆婆眼裏含淚,張開幹癟的嘴:“陛下,死靈生物真的被消滅了嗎?”
“是真的。”陛下這樣說著,心裏卻擔憂……那些邪惡的怪物回到鐵索山脈的另一邊,隻不過是暫時銷聲匿跡,終有一日會再度出現。
“那麽,我們安全了嗎?”
“是的,安全了!”擯棄掉不需要的心思,陛下笑道。
“安全了!謝謝您,陛下,謝謝!願您長命百歲!”老婆婆激動地叫著,笑著,舉起雙手:“我們安全了!”
啊,自己怕什麽呢?看看這些人民,他們堅強不屈,他們百折不撓,有了他們,奧爾奎拉才能強盛,才能屹立至今。奧爾奎拉的人民就是自己的後盾,因此,沒有什麽好懼怕的!想到這裏,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充斥在國王的胸膛,讓他鼓足了中氣,大喊道:
“正義必勝!”
所有騎兵一愣,然後驕傲、狂熱、興奮地舉起兵器,撐起一片鋼鐵天空:“正義必勝!!!”聽見這可靠的呐喊,民眾的歡呼聲更熱烈了,簡直要將天都掀翻。
這一刻,光輝屬於奧爾奎拉,榮耀屬於奧爾奎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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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靈生物敗退了,這事兒你知道了吧。”
聽到卡爾子爵這句話,珀爾斯被震得目瞪口呆。但這位黃昏祝禱者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自嘲地笑笑:“不知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卡爾也歎了口氣,一屁股坐下來,寬大的肩膀陷入沙發中。他活動著方下巴,眼睛注視桌麵,思緒卻飄向遠方:“怎麽說呢,白頭鷹指揮得當,取得了幾乎全殲死靈生物的戰果,還奪回了奧斯吉利亞,將屍骸濕地再度轉換為適合生靈居住的地域。現在林格溫尼正帶著軍隊凱旋而歸呢。”
“那麽陛下呢?”
“據事務官所說,陛下會在凱旋儀式結束後前往拉爾哈雷恩,視察重建工作。”
“拉爾哈雷恩?不是被幽靈船隊襲擊,然後全滅了嗎?”
卡爾哈哈一笑:“你聽誰說的?幽靈船隊雖然可怕,但當時隻對城市發出一炮、摧毀了幾個街區而已,並沒有將整個城市夷為平地的本事。現實可不是傳奇小說啊。不過炮彈炸出的衝擊波和音浪實在太過厲害,很多體質差的居民當場斃命,這件事倒是真的。”
似乎覺得這種瑣事沒什麽好說的,卡爾便很自然地轉換話題:“我們說回林格溫尼。他隻是協助白頭鷹進行布防,並沒有主動權,在當天中午他本人更是因心髒病而昏迷、無法指揮軍隊。主將倒下後便是軍心大亂,軍隊差點就自行潰散,更別提後來還要對死靈生物的騎兵進行佯攻了。幸好死靈生物們被嚇怕了,不敢交戰,反而主動跑回屍骸濕地,這樣才能一舉全殲。”
“看來那個白頭鷹相當有才華。”珀爾斯微笑道,心裏卻焦急萬分:神子大人到底怎麽了,之前不是還說勝券在握的嗎?怎麽轉眼之間就一敗塗地了?
“沒錯,也幸虧有冒險者搶了風頭,不然林格溫尼和軍部就更有威望了。”卡爾計較的是另一些事。他習慣性地沉吟了一陣子,才道:“陛下為了收買人心,不惜親自前往艾亞洛提斯,對病倒的林格溫尼進行慰問,更是與騎兵們一起參加凱旋儀式。這姿態很明顯,但根本沒辦法應對。”
“看來,貴族階層已經到了相當危險的境地了。”珀爾斯評價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大亂之後,說不得就要清洗一番,貴族就是那一頭挨宰的肥羊。不過嘛……這對我們更加有利!”從貼身衣服裏掏出一封金色信封,卡爾喜不自禁地將之拆開,遞給珀爾斯:“你看,有人沉不住氣了,要找我們商量了呢。”
珀爾斯先是看信箋最下麵的落款:“薩姆•蒙哥馬利?貴族中的大佬?”
卡爾笑而不語。
“尊敬的卡爾子爵:”
“因明天是鄙人生日,故舉辦一個小小的宴會,特此邀請您光臨寒舍。時間定為後天晚上七點。您可攜帶一名女賓以及幾位仆從,如有美酒,便再好不過。”
“如能蒞臨,不勝榮幸。”
“您忠實的,薩姆”
看完後,珀爾斯將信紙原樣折好,又塞回信封中,笑道:“篇幅很短,但內容很充實。看來,薩姆•蒙哥馬利向您遞出了橄欖枝,而明天的宴會也就是貴族的反攻前夜。”
“我很奇怪,他是不是找不到可商議的人了?居然找到我這個無所事事的閑雜人等?我不覺得自己有那麽大的價值。”
“請不要錯誤估計自己的價值啊,卡爾大人。也許您的爵位並不高、話語權也並不重,但您的資曆卻是沒得說的。”珀爾斯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馬屁。
“那倒是。爵位這種東西隻是一個裝飾華麗的名頭,有它沒它,其實差別也不大。”卡爾探過身來,拍拍珀爾斯的肩膀:“珀爾斯先生,屆時請陪我同去吧,我需要你。”
珀爾斯微笑道:“樂意為您效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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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擅長寫悲劇。我一向都認為,隻有悲劇才能讓角色的靈魂升華,隻有悲劇才能讓人記住這個角色。在這裏引用《亡者征途》第二卷第一百一十七章“崇拜”裏的話:)
(沒有做好直麵悲劇的覺悟,就別跟上我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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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清沂會更加努力地戰鬥的——無論多少人離他而去,王者都不會認輸!如果要問為什麽,那就是他有一顆堅強的心!背叛?背叛?背叛?如果看到的都是背叛,那倒不如一個人走下去,你說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