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沂總算明白,為什麽死靈王者中不乏驚才絕豔之輩,因為這些人們生前也是王者,是唯一型人才。所謂唯一,是指該國公民中隻有他最適合管理國家。清沂雖然很不喜歡畢格鮑沃國王,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家夥是個出色的王者。對方的自信並不隻是因國家實力而產生的,更是因自身才能而產生的。
結束午宴後,清沂稍事休息,便趕向福音學院,因為他受邀為學生們演講。基本上,正規的政治活動都已結束,發表演講後他便能自由活動。
福音學院跟哈佛大學規模相近,它有八個院、三十多個係科、一百多個專業的大型院校;正式注冊有12,000名學位候選人,以準英雄級為主,也包括高級精英,另外還有11,000名非學位學生在其擴展學院學習一門或更多的課程。在福音學院工作的教職員工超過12,000人,包括超過2,000名的教授和講師,還有7,000多教員在所屬的各個教學醫院工作。多年來,福音學院除了培養大量的畢格鮑沃學生外,還接納了來自各國的大批留學生和訪問學者。它已不單純是教育基地,更是文化交流中心,讓亞斯坦特的學者們心馳神往。
“說白了,這也就是個職業工會嘛。”娜芙現在看畢格鮑沃橫豎不順眼,就算看見福音學院那熙熙攘攘的學子們,也口吻強硬。
“不同的,職業工會哪裏都可以開,可福音學院整個大陸就這麽一座,而且教出來的學生質量不一樣。”清沂感歎。要是這座學院是他家裏開的,該有多好?想招募高級精英就高級精英,想招募準英雄級就招募準英雄級。
校長迎了出來。他白白胖胖的,簡略介紹一下自己,便帶著清沂進入學院,不乏自豪地介紹起來。這種人適合當學者,不適合當官員。
學生們都很有朝氣,自信逼人,散發出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意味。他們自然看見有校長陪同的清沂,沒說什麽,隻是敬禮便離開,禮儀上毫無差錯。都很傲氣嘛,清沂這樣下了判斷。
學院內部的牆磚顏色是讓人安心的鵝黃色和橙紅色,一看見就覺得身子暖和許多;每棟大樓裏都有能保持室溫的魔法陣,所以室內舒適宜人(克拉薇索兒一邊說“好熱啊~”一邊脫衣裳)。
“我們去看看生活職業者學習的地方。”因戰鬥職業者與生活職業者分開學習,所以清沂這樣要求。
一行人經過各個教室,清沂偶爾會駐足、在窗外窺看。裁縫學的是服裝設計,導師為學生大談特談今年的潮流風向;鐵匠們沒蹲在爐子前,反而拿著尺子認真勾畫設計圖,一毫米的誤差都不被允許;醫師正三人一組地解剖屍體,尋找病變組織並給出醫治方案……看完一間又一間教室,娜芙都閉嘴不言。任誰都看得出來,這種跨越時代的教育模式能為畢格鮑沃輸送多少人才!黃昏帝國還怎麽和人家鬥?
經過沙盤室時,清沂問校長:“學生呢?”
“他們都被送去軍營中,親身體會軍隊氛圍,還有半個月才會回來。”
“我想進去看一下。”
沙盤室被打掃得很幹淨。這兒沒有桌子,隻有十幾把扶手椅子,以及一張大得過分的、占據一半空間的沙盤。這個沙盤是魔法沙盤,乍一看隻是一大堆黃沙,但隻要將地圖信息輸入,黃沙便會自動凝聚,真實地還原出丘陵、森林、湖泊等地形。一個個簡明易懂的魔法符號在沙棋子上方高懸,告訴你棋子的信息,包括兵種、數量等。
然而在校長展示沙盤的使用方法時,清沂走神了。他忽然指著一張椅子,道:“這是白頭鷹坐過的吧。”
校長一愣:“是的。因為是英雄使用過的椅子,所以就一直擺在這裏,用以激勵別的學生。請問您是怎麽知道的?您才第一次來啊。”
“因為纏繞在這張椅子上的怨念最多啊。”清沂笑道,來到椅子旁。這張椅子明顯被踩出了兩個腳印,真不知要把腳放在上麵多久才踩得出來。椅腳上有著活人無法得見的、黑色的怨念,就像一大群交+配中的黑蛇,扭動不休。戰爭中,死者何其多?單是其中百分之一的死者抱有怨念就了不得了。怨魂帶著執念,循著白頭鷹的氣息來到此處,自然會纏繞於白頭鷹的專用椅子上。也幸好沒人來坐,否則很可能會被椅子折磨得發瘋。
這些怨念,都是你的功勳。清沂眼前浮現出白頭鷹的模樣。他仿佛看到白頭鷹坐在扶手上、嗬欠連連地在沙盤上推演。他不由笑了。他伸手扶著椅背,以防白頭鷹摔下去,同時也湊過臉來,看向那風起雲湧的沙盤。
在這個棋盤裏,你看到怎樣的風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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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職業者沒有教室,一般都在訓練室上課。戰士們學習用力、卸力、格擋的技巧,看起來都是些基礎知識;魔法師則研究各種超魔技巧,比如魔法延時、魔法變形等。也許是跟風的關係,以上兩個學科的學員比較多,他們中很可能有人續寫“劍與杖的傳承”。據說每年還有一次比賽,同年級的學生互相較量,前三甲會獲得豐厚的獎品,表現特別優異的還可以獲得靈魂裝備一件。
“也是時候該演講了,您看……”校長忽然道。
“好啊,都怪我,我差點忘記正事呢。”
演講會在一個開放式的露天演講台進行。該演講台位於學院外側,不僅是學生,連普通民眾都可入席。曾經有很多學者在此闡述自己的思想、傳播理念。這次清沂上台演講,聽眾竟然比往常的都多,大概都是為了一睹死靈生物真容而來的吧。校方派出的工作人員守在聽眾席與走道上,負責維持秩序;而保鏢們在台下走動,負責保護清沂安全。
隨著一聲清脆的鈴響,會場逐漸安靜,聽眾們都好奇地看著這個年輕人。
清沂道:“尊敬的女士們,先生們,下午好。我是來自黃昏帝國的六月陽光,也正是‘紫名者’白骨暴君。”
聽見他親口承認身份,聽眾有些騷亂,又很快停息了。
“當福音學院的校長邀請我演講時,我真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我是死靈生物,我站在人類的對立麵,我是個‘惡貫滿盈’的人。像我這樣的怪物,無論說出什麽都是無稽之談……在座裏有不少人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吧?所以,我真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因為我怕還沒開口就被捆起來送給鐵蹄騎士團。但我還是來了,因為我希望和大家溝通。”
“溝通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大家看著我的嘴巴在動,但我沒有說話。各位聽到的每一個字,都是我通過靈魂波長傳遞到各位心中的。說簡單點兒,這是建立在心靈和精神上的對話。”
“是的,死靈生物也有心,也有思想,也有靈魂。論美德?我的屬下裏有恪守騎士精神的,也有無條件奉上忠誠的,論智慧?以一個發明擊敗了白頭鷹和百萬大軍,這種屬下算不算聰明?死靈生物和人類有著不同的身軀,卻有著一樣的靈魂……抱歉我說錯了,死靈生物的靈魂更為堅韌,因為隻有抱著極強大的信念,才能逃脫冥王的魔掌、回到現世。”
“我並沒有試圖抹去死靈生物與人類之間的仇恨,也不想美化死靈生物。我隻是想說,請把我們當成獸人、精靈一樣的異族,而不是把我們當成異界生物。雙方雖然有摩擦,但也存在合作的可能。選擇友好,那麽我們就是朋友;選擇敵對,那麽我們就是敵人。未來就在我們的手中,是戰爭還是和平隻存於我們一念之間。”
一個聽眾忽然站起,嚷道:“下地獄去吧死靈生物!”將手裏的東西擲來。不等保鏢們反應過來,一道黑色飄帶已迅速一抽,將來襲的不明物打到地上。聽眾嘩然,全都看過去,隻見那是一個雞蛋。扔雞蛋的聽眾立刻被會場工作人員扭送離開,可他滿臉自豪,仿佛這個行凶未遂的雞蛋足以秒殺清沂;而有部分聽眾甚至為這個勇士鼓掌,不等工作人員來請,便雄赳赳地離開會場。
但,從頭到尾,清沂連眼皮子都不跳一下,隻顧著保持演講連貫。或許他根本就沒意識到那個雞蛋的存在。
“嗯,剛才那位先生選擇了敵對。沒關係,每個人都有表達自己意見的權利,我接受他的敵對,從這一刻起,我就是他的敵人,他必須做好隨時死亡的心理準備。”清沂笑著,變回白骨暴君。暗元素慢慢鋪滿一地,仿佛粘膩的黑色泥濘,反襯得暴君更加蒼白。一隻隻寂滅渡鴉撲騰翅膀,落在觀眾席裏,嚇得觀眾尖叫連連。
像忽然變了個人,暴君的聲音裏再無一絲人性:“這就是我真正的模樣。很可怕?很恐怖?但和我沒關係,因為看到這張臉的都是敵人,沒有人會顧及敵人的感受。人類,想看哪張臉,都在於你們的選擇!”
眼看會場鴉雀無聲,清沂便恢複人形,繼續演講。陸續有人退場,他無動於衷。
演講完畢,清沂鞠躬,然後在保鏢的護送下離開。有人注意到,他咧起嘴角,流露一抹輕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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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說,光是聽見清沂被扔臭雞蛋就覺得虐心。這個虐點是不是有點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