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靈生物很快就被趕出森林,因為林子裏密密麻麻的都是蟲子。蟲子很多,多到什麽地步呢,起碼一向以人多勢眾自傲的死靈軍隊都難以望其項背。斯考爾見狀,立刻派兵接應,並拋出所剩不多的“催吐瓦斯”與“濁氣炸彈”,把蟲子熏退。當士兵們全體爬上城牆後,繩梯立刻收起,以免被精靈所趁。幽靈們在城牆下巡遊,確保繩梯回收完畢,這才紛紛飛回大本營。
“宿主,剛才感覺爽飛了對不對!”
“你閉嘴。”
清沂回到城牆,把提著的甲蟲屍體往地上一摔,鬱悶地問斯考爾:“告訴我這是啥?”
甲蟲有蒸餾水桶那麽大,分量也不比蒸餾水桶輕。它頭上長著一隻獨角,這獨角雖然黑得不反射一絲光線,但其鋒利根本無需靠外表展現。它的鞘翅上有著許多褐綠二色的斑點,活像個特種兵,除此之外就再沒別的特點了。
“你不是看得到屬性嗎?”斯考爾才懶得說。
“看過了,我從來沒見過這麽高級的蟲子,要命的是,它們數量真不少!”
迷彩獨角仙:57級,甲蟲(昆蟲)。這種食肉昆蟲性格凶暴,敢於向比自己更強的敵人發動攻擊,幸運的是它們隻喜歡住在溫暖潮濕的雨林中,不會靠近人類城市。奇怪的一點是,它們雖不是群居動物,但同族之間絕不互相殘殺,甚至還會合作狩獵。有學者認為它們有一個類似蟻後的存在,但目前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支持這一點,也許證人都成了它們的腹中餐。擅長技能有【衝撞】、【格擋】、【啃咬】。100、1000、10000隻協同出擊時,攻擊力、防禦力分別上升5%、15%、55%。
“讓我來介紹一下吧。”毒蔦蘿笑盈盈地靠近,先用粉紅色魔杖戳戳甲蟲,看甲蟲死透了,這才揚起小臉:“精靈和自然親近,不過自然界裏並不素(是)隻有植物呦!昆蟲啊鳥類都是自然界的一員噠!迷彩獨角仙居住在蠻荒秘境,被精靈用常青樹船運來也米(沒)有什麽。”
然後,毒蔦蘿露出與稚嫩麵容不相襯的冷笑,那種在榮華富貴和人世浮沉裏沉澱得來的冷豔高貴油然而生,讓清沂眼前一亮。
“您笑什麽?”
“您應該知道,每一個地方的水土不同,能養育的植物和動物也不同,冥冥中有著規定。一種很不起眼的小生物換了個環境,也許便失去了天敵的威脅,轉而威脅起整個生態圈。精靈崇尚自然和諧,本應遵守這個不成文規定,但為了勝利,他們竟然敢一次性引進這麽多的外來物種,罔顧自然界的穩定。這些流落在外的精靈早就失去了本性,這又何嚐不素(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墮落呢,哦嗬嗬嗬嗬!”
清沂也是個有自己看法的成年人了,這時候隻是笑笑,沒有附和毒蔦蘿。的確,引入外來物種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不過迷彩獨角仙喜歡雨林氣候,不會喜歡這裏的針葉林的,不等嚴冬到來就會死絕。毒蔦蘿的話隻不過代表了她血精靈的立場罷了,聽聽就算了。
不過他也感覺自己成長了。以前的他說不定就會聽信一麵之詞,可現在,他反複思量,倒是能綜合方方麵麵,總結出自己的看法,不輕易被人唆擺。看來,喜歡糾結也不全是壞事嘛,起碼有助於獨立思考。
毒蔦蘿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清沂,咯咯笑道:“幸好我早就備好了‘驅蟲粉’,要不然就大亂陣腳了哪!”
斯考爾聞言,伸長脖子去看城牆下,果然蟲子們離城牆還有一段距離便徘徊不前,仿佛撞上了無形牆壁,無法逾越。縱然如此,它們拍翅的嗡嗡聲高高低低,猶如惡魔低語,還是讓人寢食難安。
“‘驅蟲粉’也隻能應付一時,毒蔦蘿大人。”斯考爾有些不客氣,看來也是剛剛才知道有“驅蟲粉”這玩意兒,如果能提早知道,就不需要浪費“濁氣炸彈”與“催吐瓦斯”了。“我先失陪一下,指揮幽靈船隊。”
清沂問:“他們怎麽了?”
“幽靈船隊也遭到蟲群襲擊。船員都沒事,大不了把船沉進海裏,不過還駐紮在島上的水手都陣亡了,包括三個正重新布置傳送魔法陣的血精靈魔法師。現在中轉島被精靈們占了。”斯考爾一邊說話,一邊招來死靈獸。死靈獸吭哧吭哧地馱著他離開了。“今晚應該就打到這裏,你下線休息去吧。”
清沂看看時間,不知不覺也十點了。他理清思緒,總結今日戰果。
首先,搖滾扳機出現,震懾死靈一方;
斯考爾決定強攻,而狄塞爾改造過的純白憎惡(巨型沙蟲)正好派上用場,牽製搖滾扳機;
千上出來小打小鬧了一陣,被幹掉了;
搖滾扳機現身,自己不得不把身體主導權交給薛多,壓製搖滾扳機;
白頭鷹出動預備隊,吃掉了己方先頭部隊,阻止了這一次進攻。
總的來說,今晚的作戰完全失敗。縱然使用了薛多的力量,也未能將大神置於死地,根本不能長驅直進、取白頭鷹狗頭,還被遮天蔽日的蟲群打了個措手不及,隻能狼狽地退回。若要考究起來的話,已連續幾晚都如此了。進攻就是一鼓作氣的事情,每一次都遭到迎頭痛擊是很打擊士氣的(雖然死靈生物沒有士氣可言),如果放在人類軍隊裏,這種情況絕對會引發軍心渙散。
清沂拍拍胸口,將鬱氣拍散。他視線落到小葛與法蘭吉身上,便仿佛看到什麽穢+物,立刻把臉偏轉。他和毒蔦蘿道了晚安,便在安全區下線。
意識一回到原本的身體,疲憊感就迅速侵占體內每個角落。雖然離睡覺還有些時間,但清沂沒有看大神的比賽視頻,而是關電腦,去洗手間。用冷水洗漱後,他便關燈,上床睡覺。可躺了一陣子,他又坐起來,擺出打坐的姿勢。
他意識到,這場戰爭或許不是他與白頭鷹的戰爭,而是他與自我的戰爭,所以他要冷靜下來,與自己對話。他閉上眼睛,擯棄雜念,陷入內心世界。浩瀚星空中,他再一次看見麵目猙獰、散發黑暗氣息的白骨暴君。
“你到底想要幹什麽!”他對白骨暴君道,非常不悅:“我現在開始懷疑屬下,還要動了殺死它們的心思……都是你影響的吧!”
“我隻不過是‘我’分化出來的一個虛無縹緲的陰魂,可以說,我和‘我’是一體的。”白骨暴君聲音沙啞,展現叫人毛骨悚然的微笑:“現在把一切事情都賴在我頭上,‘我’問心無愧嗎?”
“雖然那個時候你沒出現,但是——”
白骨暴君猛然咆哮:“別唧唧歪歪地否認了!‘我’還不懂嗎?!‘我’也想拋棄那種無能的屬下吧!‘我’也想扼殺背叛的可能吧!那些想法不是我灌輸給‘我’的,而是早就在‘我’意識深處潛藏的,是屬於‘我’最真切的想法啊!”
“夠了,你別再蠱惑‘我’了!”
清沂扭頭,看見除了他與白骨暴君外、內心世界的第三個人,那是一個手持鋸齒大劍的男性人類戰士。他輕裝打扮,一臉春風得意,由內至外地散發著太陽獨有的溫暖氣息。任何人隻要見上他一麵,就會對他產生信賴感。這是個與白骨暴君截然相反的人。
白骨暴君陰沉地橫了人類戰士一眼,用權杖隔開他與清沂:“六月陽光,這兒不是你來的地方,你明明早就被‘我’扔進垃圾堆了。”
六月陽光沒有理會白骨暴君,隻是上前,誠懇地抓住清沂肩膀:“‘我’啊,難道忘記了嗎?隻有信任別人,別人才會與‘我’並肩作戰。若每日都抱著懷疑而活,‘我’不僅無法得到真正的內心自由,更不可能得到別人的擁護。”
“沒有信任,就沒有背叛。”
清沂忽然笑了起來,用力掙脫對方雙手,轉身離去:“背叛?背叛?!如果看到的都是背叛……那就讓我一個人,走下去吧。”
白骨暴君聽了,嘎嘎大笑,對六月陽光道:“你的出現起了反作用,讓‘我’下定決心了!”
六月陽光不敢置信:“到底……發生了什麽?!”
內心世界迅速黯淡,隻剩亙古不變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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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露西前幾天就請了年假,說是要去拉斯維加斯渡假,所以清沂代了一下班。為了《乾坤》競技大賽,無數人變成宅男宅女,而不懂遊戲的人照樣過著自己的生活。
熬過了中午高峰期後,清沂一邊伸懶腰,一邊對愛德華道:“嘿,吃飯去?”
“今天不了。”愛德華起身,將一封信送到清沂桌麵:“合同到期了,我想辭職。”
清沂放下雙臂,坐姿轉為端正。他沒看辭呈,而是望著愛德華的眼睛,問:“為什麽?我的管理有你不認同的地方嗎?”
愛德華笑道:“你有管理過嗎?開玩笑的啦,你管理得很好,作為員工,我很滿意。”
“作為員工……”清沂回味著這兩個詞,然後恍然大悟,也笑了:“你是來臥底的?”
“我可沒為任何一間公司服務。”愛德華倒也沒否認清沂的說法。
“懂了,‘創業臥底族’。”清沂點點頭。
所謂“創業臥底族”就是那些為了創業而加入某間公司學習經驗的人。他們在成為員工的同時,就在注意積累行業經驗、儲蓄相關資源,甚至在離職時撬公司牆腳,把同事拉到自己的新公司,組建團隊。在資本越來越自由的今天,“臥底創業族”早已是屢見不鮮。
清沂很理解對方,向椅背一靠,笑問:“準備做餐飲快遞?”
“一開始是這樣想的,但現在發現,幸好沒做這個行業。我能想到的營銷手段和服務定位都被你想到了,而你還想了許多我想不到的東西。我打算自己經營餐廳。”
“那好啊,是不是自己兼營快遞?”
“還沒起步呢,什麽都說不好。”愛德華堂堂一個外國人,竟然也懂得如此委婉的說法。“你呢?打算什麽時候創業?要不要合夥人?”
“我?嗬嗬,我和你不一樣。”清沂趕緊擺手。
愛德華有些詫異:“難以置信,張!你竟然選擇在這種小企業實現人生理想?真的嗎?”
“也不是……”
驟然之間,清沂驚覺,自己根本就沒有一個留在小蜜蜂速遞的理由。也許小蜜蜂速遞非他不可,但他卻不是非小蜜蜂速遞不可。
見清沂不回答,愛德華笑笑,也不介意,就這樣抱著早已收拾好的紙皮箱子,與交好的同事們告別,就此離開。
繼哈利之後,辦公室裏又少了一個老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