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翼

第四百三十六章 俏冤家,挑燈看春閨,寂寞了誰?

對於陰司裏職位的高低,大多修士都沒深究過,自然也不清楚這牛頭馬麵與黑白無常比到底誰的銜階更高一些。因此,對郎飛的話並未在意。

他們聽不出郎飛話裏的弦外之音,可不代表那幾位當事人聽不出。黑無常一張鍋底臉頓時又添了幾許靛色,眼光似一道利劍般直射郎飛而來。“小子!你叫我什麽?黑三哥?”

對於黑無常的質問,這小子卻充耳不聞,仍是滿麵含笑的對著牛頭馬麵二人道:“早就聽說牛大哥、馬二哥你們為人剛正不阿,最是忠義不過,今日一見,果真風姿卓絕,真乃神人也。想閻羅天子有二位這等忠貞不二之臣,當真是如虎添翼!牛大哥,馬二哥,你二人駐守陰都無數春秋,真可謂是勞苦功高,可參日月。小子對您二位的敬佩之情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啊!”

這小子的一番話把牛頭馬麵二人說愣了!身為陰都武將,平日裏不過駐守城防,閑散度日。又因酆都城四周都是些窮山惡水,哪有什麽好景致,好去處。再兼往來打交道者,不過是些青麵鬼卒,獠牙凶煞之輩,一個個都是三天憋不出半個響屁的家夥。哪裏能如黑白無常,頻頻出入陽世,不但能一飽眼福領略山川的俊秀,草木的豔芳,還經常能混些零花錢使使。很多時候,大家做一處玩耍之時,常聽他們吹噓凡人怎麽對他倆人怕馬屁,歌功頌德。

十大陰帥中,論實力,鬼王自然首屈一指。論職銜,日夜遊神乃是入了仙籍的,他們更是比不得。再說下麵豹尾、鷹嘴、魚鰓、黃蜂四人,不消講,也能得些為妖者的供奉。隻有他們倆,當真是有娘生沒爹疼的倒黴蛋。可偏偏陰都中的好事者暗地裏給他們排了個名次。偏偏無常第四,牛頭第五,馬麵第六。又偏偏這話不知怎麽的就傳到了他們四人的耳朵裏。四人實力相近,牛頭馬麵當然心裏不服,稱排名者將黑白無常的實力合在一起,故而超過了自己的排名。而黑白無常呢,則出言打擊說:論名氣當然是我們大,見過在黃泉路上哭著喊著求無常爺爺、無常奶奶放他們一馬的魂魄,可從沒見過有哭著喊著求你們的。再論職務,我們的是美差,你們的是苦差,閻王老爺子心疼的是我們。再說積蓄,我們住的是什麽,酆都城裏前後七進的院落,金壁輝明,高屋建瓴,你們的又是什麽,不過三兩間青瓦房,陰暗潮濕、低矮簡陋!還有……還有……

一想起向日裏在他倆手中受得委屈,就算傾盡五湖四瀆之水也難以將之洗清。可誰想眼下竟然有這麽一位體己的人兒,非但敢於不敬無常,還將自己搬到二人之上。尤其他說的那一番話,怎麽聽怎麽順耳,怎麽聽怎麽舒服,那感覺,就似醍醐灌頂,甘露灑心,整個身體由內而外透著說不出的輕鬆與愜意。

“哈哈……小子,謬讚了,謬讚了!我二人實當不得這番誇獎!我兄弟二人不過是盡忠職守而已,與閻君座下其餘人相比還多有不如哩。當然,除了他們倆。”方才郎飛的一番話說得對麵牛頭馬麵二“人”春風滿麵,哪還記得先前要拿他問罪的事,一邊說著謙遜的話,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著黑白無常擠眉弄眼。

“人都說牛性倔,向來是一條路走到黑。怎眼前這口子也學會謙虛了!”郎飛半低著頭,恭維道:“牛大哥,你真是太謙虛了,實乃高風亮節的賢士也,以小子愚見,整個地府中能比兩位兄長者,也不過是鍾馗鍾聖君了吧。”

“賢弟,當不得,當不得,不說日夜遊神兩位兄長,上麵還有崔判哥哥哩!我兄弟二人雖自問比後麵那一黑一白兩個家夥強那麽一丁點,可多少還是有些自知之明哩。”

這是怎麽說的,那小子昧心說了幾句套近乎的話,這一人二鬼竟然兄長賢弟的論交起來。休說廳內眾修士下巴都快掉了一地,就連那一直笑個不停的白無常也拉下臉來,更別說黑無常了,隻聽他氣喘如牛,一雙鼻孔處隱約飄出兩股青煙,瞧那一副憤慨表情,就隻差撕破臉,動手了。

“牛頭馬麵,你聽這小子胡言亂語哩?剛還說要拿你們倆去鎮宅辟邪呢。這等鬼話你們也信?”以眼下情形來看,若要出手懲戒他,隻怕先就過不了牛頭馬麵這一關,思忖片刻,白無常伸手按下黑無常,開口將郎飛方才的詆毀之言重複了一遍。

“小子,他說的可是真的?”馬麵聽罷,扭頭問了一句。

“天地良心!二位兄長,這話小弟是說過,可……可那都是他們話趕話,逼著小弟我這麽說的啊!”郎飛信誓旦旦的撒了個彌天大謊,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將黑白無常出現後,三人之間的對話變了個花樣敘說一遍。

牛頭馬麵因之前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於是乎,將這小子的話信了個徹底。

“什麽?黑白無常,說我哥兒倆聲名不如你們也便罷了,說我二人積蓄難及你們也罷了。可你說我哥兒倆比你們更配鎮宅辟邪是什麽意思?”馬麵聽完郎飛所言即刻大怒,一一指過二人。“黑無常,看你那一張臉,黑的跟鍋底灰似的。還有你白無常,那一條難看的長舌!當領結打呢?你是淹死的,不是吊死的!學什麽吊死鬼,憑白汙了人家的清譽!”

說完,猶自不解恨,以一種極富優越感的語氣說道:“你可知別人是怎麽形容我們兄弟的?用他們人間的話來說,就是‘風流倜儻,卓爾不群,美貌與智慧並重,氣質與英武交輝,玉樹臨風勝潘安,一朵梨花壓海棠,一笑百媚傾城的牛哥,與我再笑千嬌傾國的馬弟’!”

“噗……”話未了,郎飛先就忍不住了,一口氣行岔了,險些沒扯斷直腸。不過好在他見機的早,強行將後麵的笑意吞回了肚子裏,且廳內大笑的修士不止他一人,總算沒有被牛頭馬麵二人發覺。

“二弟……別說了!”見及周圍之人的反應,牛頭扯了扯馬麵後腰部位的皮甲,示意他別再說話。

“大哥,為何不讓我說?。”很顯然,馬二哥還沒注意到他的措辭不當。

牛頭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跺跺腳,向前貼了貼,附耳道:“二弟,你忘了是在哪裏,又是誰這麽形容我們了嗎?”

馬麵一歪脖子。“沒忘啊!”

問:“好,那你說在哪?”答曰:“豹尾的‘禁獸司’”

又問:“是誰?”答曰:“一頭騾子精的魂魄!”

“還是啊!”牛頭再次跺了跺腳。“眼前這些家夥是人!是人!人世間有句話叫‘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懂不懂?’審美觀亦是如此。便是眼前這些人,你覺得他們中有一個漂亮的麽?”

“哦!原來如此!多謝大哥講解,我懂了!”馬麵恍然大悟,頗有些後知後覺的“大智慧”。“不過我倒覺得這小子蠻順眼的!”馬麵忽又補充了句。

牛頭同樣點了點頭,對著郎飛道:“賢弟啊,有我們倆在,你莫怕,定不讓這一對無常鬼動你半根毫毛。”

“如此就多謝兩位兄長了!”說著,再一次深深的做了個揖,又道:“隻不過小弟生恐二位無常哥哥心頭怨憤難消,遷怒牛大哥與馬二哥,這樣一來豈不因我壞了幾位哥哥之間的同僚之誼?小弟……小弟心中委實過意不去啊!”

“操,你過意不去?誰信啊!這小子……咱與他一比算什麽?一口氣連施‘美男計’‘離間計’‘苦肉計’‘欲擒故縱計’!這要放在我們魔門裏調教幾年,他媽的簡直就是那種壞到頭頂長瘡腳底流膿的真正惡人。”見到郎飛臉不紅氣不喘的睜眼說瞎話,血煞、妖閻、風冥三人眼睛都快瞪出來了,跟他一比,首先,自己施展的那些陰謀詭計豈非如三歲小兒過家家一般。其次,這貨臉皮太厚了,厚的堪比城牆。

包括魔門在內,眾修士都知道郎飛在花言巧語哄騙牛頭馬麵二人,卻沒一個人出來拆穿他。一來,天知道這無常鬼與牛頭馬麵是敵是友?二來,又不管自己的事,隻等看好戲就得。

“賢弟,真乃賢弟也!不過你放心,黑白無常二人我倆多有了解,你又沒什麽大錯!一切都好解決!”話罷,語氣一轉,又道:“不知賢弟身上可帶著些紙錢?”

郎飛心說:“紙錢?我家雙親活的好好的,帶那東西幹屁?”不覺搖了搖頭,回道:“牛大哥,不瞞你說,小弟我身為修道之人,若說符錢倒還備有一些,可這紙錢、冥幣之類的東西,身上還真沒有。”

牛頭登時露出一副為難的表情。“既然賢弟你心懷大仁義,不欲讓我兄弟二人硬來,那就有點難辦了,我觀你靈魂氣息,雖亦多有殺生,可皆為惡人,故業債不深。想來黑無常拿你沒有辦法。至於白無常嘛,他是個貪心鬼,徇私枉法的事情一向沒少幹,隻要你舍得給他燒些紙錢花花,則一切好說。要不,賢弟,你去問問旁邊這些人有沒帶著的,隻情燒了給他,屆時我在幫你求求情,讓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沒看見過你,這不就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