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辦公室的門以後,朱一銘看見田長業正坐在沙發椅上,那坐姿幾乎和昨天無異,不過臉上的氣色、表情和已大相徑庭。朱一銘笑著說:“今天氣色不錯呀,看來昨天去泯州以後,收獲不小呀。”
“嗬嗬,是呀。”田長業站起身來,邊和朱一銘握手邊說,“昨天到那邊以後,老板的那火大了去了,差點沒把我給生吞活剝了。”
朱一銘聽後笑著說:“你聽後,一定是開心極了吧?”
田長業看著朱一銘笑了笑,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道:“老弟,有時候人太聰明了也不好,遭人嫉妒。”
“哈哈哈,不是我聰明,官場上的人誰不知道,領導罵得越狠,說明越是看重你。”朱一銘笑著說,“怕的是在你出了問題以後,領導先是把你狠晾一陣,然後還一個勁地表揚,那樣的話……”說到這以後,朱一銘停住了,沒有繼續說下去,兩個人誰都不是傻子,有些話自然不需說得那麽白。
“是呀,老板罵完了以後,就說讓我暫時別著急,先避避風頭,等這一陣過了以後,他會有所安排。”田長業接著說。
朱一銘聽後問道:“那老板有沒有說具體的說明安排?”
“我也沒好意思問,不過老板倒是提了一下。”田長業一本正經地說道,“他說市委辦正在物色一個副主任。”
朱一銘聽後心裏一動,泯州市委辦副主任,副處級,關鍵在上麵熬段時間,不出意外的話,都會被提拔為正處,看來老板對田長業還真是重視。這次說他因禍得福也不為過,在恒陽的話,要升為正處,那可比登天還難,因為一共就四個位置市委書記、人大主任、市長、政協主席。這幾個位置上麵的人都是去年剛調整的,不出意外的話,短時間之內是不會有任何變化的。再說人大主任、政協主席,他還未必看得上。這樣一看的話,田長業去了泯州以後,發展的空間絕對比在恒陽要大得多。
朱一銘心裏雖然想到,但是這話卻不好說出口,你總不至於說恭喜田長業吧,聽上去,怎麽都像是嘲諷的語氣。朱一銘看了對方一眼,說道:“家裏那邊怎麽樣?沒什麽事吧?”
“昨晚和我鬧了大半夜,不過現在沒什麽事了。”田長業一臉輕鬆地說,“我已經和她說好了,等這事淡下來了,我就去和她辦離婚。”
朱一銘發現田長業說這話的時候,氣定神閑,不知他是故意裝出來的,還是對這段婚姻已經徹底死心了。朱一銘倒是寧可相信後者,因為這樣的話,或許能夠解釋,他為什麽和蘇夢雅如此不管不顧的原因。心裏雖這樣想,但朱一銘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對方,因為離婚畢竟不是小事,他涉及到方方麵麵的事情,名聲呀,家產呀,孩子呀等等。他對田長業說道:“老哥,你可想清楚了,這可不是兒戲,尤其是孩子……”
“想清楚了,本來就是為了孩子、名聲什麽的,才一直忍著。這次正好,名聲什麽的,談不起來了,孩子也已經說好了,他願意跟我,她也沒有什麽意見。”田長業的語氣異常平淡,給人的感覺,他談論的是一件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
朱一銘覺得到了這個地步了,這個婚姻似乎也沒有什麽繼續下去的必要了,於是決定不再勸他。古話說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但那已是過去的老黃曆,這年頭離婚也不是多大的事,走不到一起去,與其活受罪,還不如離了幹淨。朱一銘想了一下,努了一下嘴,問道:“那邊的情況怎麽樣?”
“暫時還沒顧得上,早晨匆匆地發了一個短信,等一會有時間再說吧。”田長業顯然不願意多談這個話題。朱一銘見狀也就沒有多說,突然想起剛才蘇兆華的事情,於是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田長業。
田長業聽後沒有開口,身子往沙發上麵一躺,兩手輕輕揉捏這自己的太陽穴。朱一銘看得出來,這事有點讓他傷腦筋,正如之前自己所想的那樣,這件事情對蘇兆華或多或少的確實有點影響,田長業糾結的肯定是這個。
朱一銘覺得有必要打消他的這個想法,否則的話,容易走入誤區,他把茶杯輕輕地往桌上一放,然後說道:“我已經告訴他,你即將離開恒陽的消息了,估計他應該不會再在這事上麵動腦筋了。”
“哦!”田長業應了一聲,過了許久才說道:“這事上麵,我對他確實有虧欠,以後如果有機會的話,一定想辦法彌補。”
朱一銘聽後沒有開口,心裏卻非常慶幸,多虧了剛才多了個心眼,否則按照田長業現在的狀態的話,他一定會去鑽這個牛角尖,那樣的話,說不定能把事情鬧遭。看來在這事徹底解決之前,一定要多注意周圍的動向,現在田長業的反應能力異常遲鈍,他陷進去倒沒有什麽,現在老板已經出手,搞不好的話,說不定讓他陷入被動,這是朱一銘無論如何也不會允許發生的事情。
朱一銘在臨走之前,對田長業說道:“去那邊看看吧,反正都已經這樣了,別再出什麽事,到時候可就悔之晚矣了。”
田長業聽後點了點頭說道:“我這就過去,之前還有點擔心,現在聽你這麽一說,確實是怎麽回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
朱一銘聽後用力地點了點頭,他站起身來,剛準備走,田長業緊緊握住了他的手,滿臉的感激之情,說道:“兄弟,這次真是多虧了你,謝謝了,別的話,我就不說了,你的恩情,老哥記在心裏了!”
朱一銘聽後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用左手在他的手背上輕輕地拍了拍,然後轉身出了辦公室的門。
回到辦公室以後,朱一銘坐在椅子上竟有種頭疼的感覺,這兩天的事情確實多了點,而且和他都有非常密切的關係,都說關心則亂,真是一點沒錯。田長業注定要離開了,不管老板給他作怎樣的安排,在恒陽的舞台上,他注定是一個失敗者。他離開以後,屁股下的那個位置關心的人一定很多,朱一銘此時的心中也有點不淡定了。要是年前的時候,能把常委掛上的吧,那這次這個常務副市長,基本是跑不掉的,但是現在……朱一銘的心裏不禁漾起了些許失落之感,當然也不是說他完全沒有機會,其中的變數還是很大的。
下午的時候,呂遠才準時來到了朱一銘的辦公室。朱一銘先是了解一下近期檢查的結果,呂遠才匯報說:“朱市長,不好意思,我們可能辜負了你的期望,效果很不好。我們這兩天檢查了城東的幾家藥店,查得非常仔細,但就是沒發現什麽問題,我們懷疑……”他說到這兒以後,沒有繼續說下去,兩眼盯著朱一銘一動不動,希望他通過他的表情變化,猜出他心裏的想法。
朱一銘抬起眼來打量了呂遠才一下,說道:“遠才呀,我把這事交給你辦了,自然對你是放心的,你有什麽話就直說,沒有必要藏著掖著。”
呂遠才聽了這話以後,心裏一陣感動,他雖然認為朱一銘是在認真地做這個事情,但是究竟想做到程度,他心裏還真是沒什麽底,現在他完全可以放下心來了。呂遠才提高聲音說道:“朱市長,我和檢查組的同誌是這樣認為的,這些藥店裏麵一定有貓膩,他們把藥品的價格作了改動。”
朱一銘聽了這話以後,心裏吃了一驚,連忙問道:“遠才呀,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把藥品的價格作了改動?”
“市長,我的意思是他們事先已經知道我們這段時間,要過去檢查,所以把所有藥的標價重新都修改過了。”呂遠才麵色凝重地說,“這絕不是我們的無端猜測,因為幾乎每一家藥店,標注價格的小標簽都是嶄新的。您想一下,這種情況正常嗎?這絕對不是能用更換藥的品種,所能解釋得通的。”
朱一銘聽後眉頭皺了起來,滿臉陰沉,他想了一下,對呂遠才說:“遠才,你們發現這種情況怎麽沒有及時匯報呢?”
“市長,我們覺得這個調查才剛剛開始,準備等多了解幾家,再向你匯報的。”呂遠才連忙解釋道。他心裏想的其實不是這個,而是擔心朱一銘是不是能下得了這個決心,說白了他正處於觀望階段。這也不能怪他,試想一下,這事如果朱一銘並不是想真的去做,隻不過是做做樣子,擺擺造型,你現在猛地說居然有這麽大的問題,那倒黴的隻能是你自己。副市長整治不了市場上的藥價,整治你一個小小的副局長還不是手到擒來,況且他現在不光沒有任何靠山,而且前段時間,還把陳燃給得罪了。如果朱一銘提議要收拾他的話,陳燃一定拍雙手歡迎,所以呂遠才才不得不慎重,說得嚴重一點,這可是事關生家性命的大事。
朱一銘聽了這話以後,身子往後一仰,把頭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剛才呂遠才匯報的事情確實很讓人震驚,所有藥品的價格都作了了改動,這意味著什麽,朱一銘有點不敢往下想了。思索了好一會以後,朱一銘坐正了身子,衝著呂遠才說:“呂局,我還是之前的那個要求,不管你采取什麽手段,隻要查清楚目前我們市藥品真實的銷售價格就可以了。至於說,接下來怎麽做,這個你們就不要考慮了,我會來處理的。”
呂遠才聽了這話以後,心裏真是感動至極,他之前一直猶豫不定的,就是知道這事情要是查出來的話,一定小不下來,現在朱市長居然主動把此事都承擔下來,怎能不讓人感動呢。呂遠才滿臉激動地看著朱一銘說道:“朱市長,你放心,我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一定把這事搞得水落石出。”
朱一銘聽後點了點頭,問道:“對了,遠才局長,你看還有什麽地方需要我幫忙的?”
呂遠才想了一下說道:“朱市長,你是不是和電視台的人打個招呼,我們之前去聯係過了,可是人家根本不予理睬,說這事必須得領導點頭,你看?”
朱一銘聽了這話以後,輕輕“哦”了一聲,便沒有再開口了,不過他的心裏卻犯起了嘀咕。這事並不是什麽大事,按說衛生局的人出麵,電視台的人應該給這個麵子,不知中間出了什麽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