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八月十五,天下眾人賞月之時。
星月閃爍,雲璣派上下一片熱鬧沸騰,輕離廣場,中秋大會如期舉行。
仙盟三派,今夜匯聚於此,雲璣派、宸極宗和幻星閣的首要人物就坐之後,杯酒交錯,你來我往,眾人臉上都掛著笑意,唯獨青木苑首座張道青麵無表情,他身後站著的青木苑弟子,也不似別人那般的歡喜。
此次,宸極宗的掌門易水嵐和幻星閣的掌門天欒居士都親自下山前來雲璣派,隨他們同行的,自然還有各自門下的幾位首座。
幾杯酒喝過之後,青乾掌門緩緩說道:“除了論劍大會,仙盟三派還真是難得匯聚於此,今日又逢中秋,可真是天時地利人和。”
坐在青乾真人左側不遠處的易水嵐緩緩點頭,拿起手中的酒杯,輕輕搖晃著杯中酒水,笑道:“雲璣派依然如五年前那般氣派宏偉,說起宸極宗的風光,實在是比不上貴派。”
“易掌門說得正是,我自以為幻星閣是天下間最美的地方,沒想到今日一睹這雲璣派,我果真感到慚愧不已。”說話的天欒居士,前年才剛剛繼任幻星閣掌門,因此五年前論劍大會在雲璣派舉行的時候,他卻並未過來。所以,今日初來乍到,自然才會發出這般感歎。
論劍大會,十年如期舉行一次,每次舉行的地點不定,皆有仙盟三派掌門商議之後才定。
隔上次論劍大會,已經過了五年時日,下一次的論劍大會,還得等上五年。
青乾真人淡淡一笑,“兩位掌門真是謬讚了,宸極宗的千年冰雪,幻星閣的星樓璨影,我雲璣派哪裏及得上半分?”
這話說得令易水嵐和天欒居士美滋滋的,當下爽快地笑了幾聲,拿起酒杯,又對青乾真人和雲璣派的幾位首座敬了敬酒。
“師父,看吧,我說得沒錯吧,真的有酒喝。”秦晝在張道青身後小聲地嘀咕著,不料張道青轉過身來,重重地敲了秦晝腦門一記,痛得他都不敢哼一聲。
方不知捂嘴一笑,眼下的場麵他自然和秦晝一樣鬧出很大的聲音,他用手捅了捅秦晝,笑道:“禽獸啊,師父的暴栗,好吃嗎?”
秦晝恨恨地看了方不知一眼,別過頭去,碎碎念道:“好吃得好,你要不要吃?要吃的話就去求師父賞你個。”
方不知臉一沉,幹咳了一聲,一旁的倪川穹看見他二人無聊的鬥嘴,不禁覺得頭都大了,當下搖頭無奈地歎息了一聲。
“小穹穹,你在歎什麽氣?”秦晝小聲地問道。
許久,倪川穹不答話,秦晝微微抬頭,四下掃射了此時中秋大會的盛況場景,人山人海,燈紅酒綠,他又看向天邊一輪圓月,竟覺得有些傷感,語氣哀戚地說道:“可憐的小師妹,現下這麽熱鬧的場景,她卻無法瞧見......”
姬夜離眼神也變得有些暗淡,在沒有人和秦晝說話的情況下,姬夜離淡淡道:“明年的中秋,小師妹會和我們在一起的。”
“明年的中秋,或許仙盟三派不會匯聚於此了吧。”秦晝有些抱怨地說道。
倪川穹此時插嘴道:“可不是麽,這次宸極宗和幻星閣前來我派,不隻是單單來賞月的吧?宸極宗和幻星閣是何等門派,兩派的掌門難道是閑得腰疼,放在派中之事不去處理,而過來雲璣派開什麽中秋大會?”
方不知頷首,道:“小穹此話在理,也不知道他們要商量著什麽。”
幾人細聲交談之後,便聽宸極宗掌門易水嵐笑了一聲,他人到中年,臉上皺紋幾許,人雖然青春不再,但卻穿著一身大紅衣衫,身上的打扮與他的年齡有些不符。
“青乾掌門,不知有沒有聽說上古戰場近日來的一些消息?”易水嵐摸著下巴,兩眼看著青乾真人。
青乾掌門手拿著酒杯懸在空中,緩緩抬起頭來,道:“還望易掌門指點。”
天欒居士和易水嵐此時互相對望一眼,這次開口的卻不是易水嵐,而是天欒居士,他一身玄黑袍子,膚質卻是很白,尖尖的下巴,模樣倒是年輕,他開口道:“正魔交界之處的上古戰場,近日裏有些不太平。”
“天欒居士可不可以開門見山?”青乾真人不喜人拐彎抹角。
“大師兄,上古戰場是什麽?”秦晝聽得不解,便問了問身旁的姬夜離。
姬夜離眉頭一蹙,沉吟片刻後道:“上古戰場,自古以來被正魔兩道力量所封印,尋常人,抑或是修為尚淺的人都進不去那裏的。相傳遠古以及上古時期,神仙妖魔常常會戰那裏,年代極為久遠,故名上古戰場。”
秦晝頷首,也不再多問,便聽天欒居士說道:“近日我收到我派探子傳來的情報,上古戰場封印的力量正在消弱,也不知道是不是魔門中人作祟,若是上古戰場被魔門占領,對我仙盟三派,可是極為不利的。此次我隨易水嵐易掌門拜訪雲璣派,一來是與雲璣共度中秋,二來就是想來請教青乾掌門對上古戰場這事的看法。”
青乾掌門握緊拳頭,似乎此事非同小可,畢竟往日心如止水的青乾真人,這時都變得有些焦慮。
半晌,青乾真人說道:“明日起,仙盟三派各派弟子前去查看,若有什麽異樣,定要想盡一切辦法維護上古戰場的封印之力。”
易水嵐和天欒居士紛紛點頭,易水嵐道:“眼下也隻有此法了,仙盟三派聯合起來,一切都不是難事。”
而後,三位掌門又是各自說了幾句不怎麽著邊的話語,銀月漸漸移向西山,想是時日也不早了。
而紫亦崖頂上,一男一女默默無聲地看著天邊的十五之月。
男子白衣翩翩,戴著一銀白色麵具,女子雲璣衣袍,頭發有些淩亂。
烽寂,依然站著,而袂央,卻是坐在他的身旁。
兩人終於可以靜下來,不打也不爭,倒真是難得的和諧。
“若不是瞧見天上的月亮這麽圓這麽大,我還真忘記今晚是中秋。”袂央兩眼愣愣地看著空中圓月,不由自主地開口說道。
“又大又圓的月亮不一定就是十五才有的。”烽寂淡淡回了一句,“十五的月亮十六圓,難道沒聽說過?”
袂央一哼,道:“好不容易安靜,你為何又潑我冷水。”
“我就事論事,說的乃事實罷了。況且,若你不說話,眼下依然還是安靜的。”
袂央氣結,為什麽每次隻要和眼前的這人說話,就不會有哪次是和平收場過?
兩人又這般僵持一番,過了半晌,袂央又說起話來,“喂,鳥人,你中秋都不回翼望城的嗎?”
話音一落,烽寂許久才冷冷地嗯了一聲。
“八月十五鬧中秋,怎麽說也是個團圓之夜,翼望城是你的家,好說歹說你也得回去才對。”見烽寂又不答話,袂央搖頭道:“罷罷罷,我跟你說這個作甚,你們魔門之人做事,不能拿我們正道人士的思維去想。”言畢,袂央竟是躺在了草地上,雙手枕著腦袋,看向天空繁星璀璨。
“家?翼望城不是我的家,我烽寂,沒有家......”烽寂小聲地說了一句,語氣無力,聲音極小,連袂央都沒有聽見。
晚風習習,袂央感到很是涼爽,她笑了笑,露出兩隻潔白的虎牙,“想不到今年的中秋,我竟會是和一個魔門的死對頭度過的。”
烽寂一愣,回頭看了一眼袂央,“那我回去了。”說罷,竟是要起身飛走。
袂央身子一震,連忙爬了起來,拉住烽寂的手道:“不,別走!”
烽寂眉頭一蹙,目光停留在袂央拉著他胳膊的手上,這一回,袂央臉紅了,連忙將手放開,背對著烽寂,道:“幾十個夜晚我皆是一人獨處,冷清得很,今晚過節,我們就不要計較誰正誰魔了,好嗎?”
烽寂沒點頭,也沒搖頭,他也沒走,隻是轉過身去,靜靜地看著天邊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