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青和袂央交待了幾句,便叫著唐蕭墨和倪川穹下了紫亦崖,起初倪川穹還有些心有不甘,因為和袂央的比劍沒有得出什麽結果,便打算再和袂央比試一次。好在張道青將倪川穹胳膊死死拽住,非得將他拉下崖去。
臨走之時,唐蕭墨滿懷笑意地看了袂央一眼,道:“袂央師姐,明天我們等你回來。”
袂央頷首,笑了笑,道:“難得有個機會相處,可別浪費了這大好時光。”話語間,袂央不停地將眼神移向倪川穹。
張道青聽得實在不懂,當下茫然弟環顧四周之後,道:“小央,什麽相處?什麽機會?你們年輕人在打什麽啞謎?”
袂央和唐蕭墨相互對望,當下閉口不回,卻又聽張道青道:“好了,我們得回去了,小央,你先收拾好東西,明早我派師兄們來接你。”
“是,師父,你們就先回去吧。”
三人便下了紫亦崖,留得袂央一人站在山洞口。好在眼下驕陽已然沒入了厚重的雲層之中,不再如方才那般火辣。
袂央轉身進入山洞,緩緩走向自己平日裏打坐調息、睡覺的石床,又看向石床旁的石桌,石桌上的醉墨花竟然還燦爛如初,一年的時光也沒有凋謝,芳香依舊。
想不到,這一年,真的如流沙般劃過指尖,就在人們不經意之間,悄然地流失而去。
還記得初來這紫亦崖,袂央覺得這裏冷清得很,她當時還有些擔心這一年自己要該如何度過,卻不知這時光匆匆,眨眼便逝。
看著山洞裏陳設的一切,一桌一床一凳,倒真是有些寒酸,不過這一年卻也是這麽簡簡單單地過來了。袂央此刻卻沒有收拾好行李的心思,忽然之間,她竟有些舍不得離開這裏了。
袂央呆坐在山洞裏,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夕陽已經西下,傍晚的熱風依舊來回整個紫亦崖,袂央愣了又愣,無力地站了起來,往山洞口行去。
黃昏之時,紫亦崖上上下下被染成了濃濃的金色,大雁成群結隊地劃過天際,清嘯而過,袂央抬眼望了望萬裏群山,夕陽的餘暉尚在,眼看一片大好的日暮美景,袂央的心情卻如何也好不起來。
到底這又是怎麽了?曾經的袂央,是多麽渴望能走出這紫亦崖,回到青木苑去。
然而,現下她可以回去了,為何又有些失落?
袂央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盤腿坐在紫亦崖邊上,崖底傳來股股冷風,比起紫亦崖上的熱風,倒真是涼快了不少。
不知何時起,袂央很喜歡坐在這紫亦崖邊,而且離懸崖隻有一尺之遙,若是不經意,還有可能墜入崖底。
雖然這樣看著有些風險,但這有些刺激的感覺,袂央卻是非常喜歡的。
或者,她喜歡這樣坐在紫亦崖邊的原因還有一個,曾經似乎有一個白衣男子,他每每來到這紫亦崖,都會輕立於這紫亦崖崖邊的吧。
隻不過,那個白衣男子,似乎有好久沒有到這紫亦崖來了。
袂央依稀記得那日他們之間的對話。
“你還會來嗎?”
“或許不會了。”
短短十個字,卻是隱含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
半年了吧,那日似乎是除夕之後的黎明,而現下卻是到了酷熱的六月。
袂央看著崖底微微出神,她竟會有了一個念頭,她甚至會想,烽寂還會不會在她要離開紫亦崖的前一日來到這裏。
一想到這個,袂央心跳得便很厲害,她有些耳根灼熱,卻又有點慚愧,袂央在心中感歎,自己是正道雲璣派之人,而那人卻是魔門之人,她為什麽會有些期盼他的到來?
風吹過,袂央耳畔呼呼作響,她狂甩了甩頭,希望自己能清醒一點。
坐在這紫亦崖崖邊,潛意識中,袂央就好像在等待一個人,而那人卻是不會再來了,因為他曾說過,不會再來。
暮色漸漸降臨,光線也變得越來越暗,袂央在紫亦崖崖邊待了許久,才緩緩站起身來,她又有些不舍地環顧了紫亦崖四周,好像是她希望能將這裏的一切記住,深深刻在這裏。
一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在這一年裏,袂央過得也不是那麽的單調,在這紫亦崖上,那個翼望之城的神風使者曾經來過幾次,雖然他和袂央可算是死對頭,但兩人沉默地停駐在紫亦崖崖邊的時候,卻又有些難得的和諧與寧靜。
在這一年裏,袂央還認識了她的大叔簫青羽,雖然相處不多,但卻是有一種難得的親切之感。
在這一年裏,袂央也不是學無所成,好歹從最初的淬體之境步入了現在的禦寶之境,一年時間,有次境界,倒可算是難得。
袂央愣愣地看著紫亦崖的花花草草,不知為何,一股難以抑製的傷感襲上心頭,就算此處寒酸孤寂冷清,但卻也是袂央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她早已將這裏視為自己的家,現下突然要離開了,難過的心情自然多多少少會有。
“就這樣離開了......”袂央輕聲一歎,而後又道:“袂央啊袂央,你心境為何會如此複雜?不就是離開紫亦崖麽?又不是離開雲璣派,紫亦崖是雲璣派的,日後自然可以過來走走的。”
這般安慰自己之後,袂央心頭也微微鬆了不少,不再似之前的那樣悵然,隻不過她還是愉快不起來,心裏有些落空,這種隱隱難受的感情,袂央無法解釋。
到得後來,天色全暗,夜色降臨四下,晚風浮蕩著周遭萬物,夏日的夜晚,蟋蟀蟲鳴,不過,這一夜的紫亦崖,夏蟲鳴叫的聲音很大,仿佛是在恭喜袂央被罰之期結束。
不過,這般有些熱鬧的情景,卻更加反襯了她內心那股無法說清的複雜情愫。
“還是早些去收拾回去青木苑的東西吧。”袂央搖了搖頭,雖然要回去了,她卻是有些無奈。走進山洞,點燃一盞燈,洞中搖曳的燈火,袂央有些木訥地收拾著行李,秦晝送給她的醉墨花,她將花兒包好,打算明日下崖帶回到青木苑自己的月袖園中。
還有秦晝送給袂央的信翅鳥,袂央將信翅鳥放在手心上,細細觀摩了良久,心道:“秦師兄平日裏看著很不正經,想不到他竟會做這些精巧的小玩意。”想到這兒,她微微一怔,看著發光的燭火,又道:“袂央,回去就回去吧,青木苑怎麽說都是自己的師門,那兒有師父有師兄,大家在一起的日子,才稱得上是日子啊。”
一旦這樣想著,心中的落寞也不再那麽重重地壓著袂央了,她心頭一鬆,深深呼了一口氣,伸了個腰,眉頭一斂,嘴角也是揚了起來,大聲地自言自語道:“大師兄,秦師兄,三師兄,還有川師兄,你們就等著我吧,袂央我明日就來和你們一同上早課了。”
這般大聲說這話,心中悶著的情緒也得以解放,袂央收拾好了那些必要的行李之後,當下就坐在石床上,她又有些出神起來,看著洞外,忽然聽見一陣疾風掠過,呼呼而響。
袂央大震,她兩眼有些放光,當下立馬跳下石床,往山洞的洞口奔去。
她真的是在等待著誰嗎?不過,那個誰,真的可以等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