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一大早,姐妹三個就收拾了東西,去了鎮上楊桃家。
楊桃和新生兒都還有些虛弱,幾人喜不自勝的輪流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日頭快要正午了,才戀戀不舍的離開。
榮升小姨的三人一邊走著,一邊熱烈的討論著新生兒。
一直到家也沒討論完,一邊說著,又一邊開始做飯。
“粉嫩生生的,可真好看。等他長大了,我要牽他去逛街。”核桃高興的手舞足蹈的:“三姐,咱們明兒個還去看,好不好?”
“大姐還在月子裏,又是頭幾天,不能多說話,也不能多擾她。再說苗嬸子苗叔叔這幾日都在大姐家裏住著,咱們老去也不太好。後日吧,咱們後日再去。明兒個上鎮上看看,有沒有趕早出來賣東西的,買兩副豬蹄子回來,燉個老燙給她捎去。”棉桃一邊說著,一邊麻利的生起火。
“這麽早,哪有賣豬蹄的?”大娘趙蘭一邊走進院子,一邊笑嘻嘻的提了提手中串成一串的豬蹄:“我早就料到楊兒這幾日該生,早叫文海備下了。諾,這可是上好的前蹄,挑了品相最好的,埋在雪底一凍著呢。她剛生,又是大正月下的,我不好過去,你們就給她拿去。”
“大娘!!”櫻桃有些吃驚的,又有些感動。沒想到大娘對大姐的事這樣上心,連這個都早早備下了。不過細細想來,姐妹幾個沒爹沒娘,遇上什麽大事喜事之類的,還不都是趙蘭幫著操持的麽。她待姐妹幾個真如親女兒一般。
中午吃過了飯,棉桃就換著核桃上炕睡午覺去了。櫻桃守著砂鍋在給楊桃熬豬蹄湯。
民俗大年三十晚上一直到初二晚上,各家各戶的院門都是敞開不關的。櫻桃正挑著火,眼角餘光瞥見門口走進個人來,她下意識的以為是文海,扭頭去看卻吃了一驚。
“你怎麽來了?”櫻桃瞪大眼望著匆匆朝她走來的周沐澤:“大正月下的,你就這樣跑出來,難道是……”說著,仔細打量了一下他的臉色。
周沐澤衣衫帶著幾分倉促間的淩亂,眉心緊緊擰著,嘴唇輕抿,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櫻桃心下微沉:“是王爺說你什麽了麽?”
“沒有。”周沐澤走上前,二話不說,輕輕將櫻桃擁進懷裏抱著。
櫻桃嚇了一跳,趕緊掙紮起來,一邊小聲的吼道:“你這是做什麽?三姐和核桃還在屋裏睡覺呢,大門也敞開著呢,若是叫人看見了……”
“噓……”周沐澤的聲音帶著股說不出來的疲憊和無力感,他輕輕的靠在櫻桃的肩上,閉著眼輕輕的歎息一聲:“別動。先……叫我抱一會兒……”
“這是……出什麽事了?”櫻桃微微的擰起眉心,手在周沐澤背後輕輕撫了幾下,盡量忽略掉鼻間那淡淡的香氣帶給她的衝擊:“莫不是王妃那裏又出了什麽妖蛾子?那個雲夢不是已經在年前送回雲家去了麽?”
“不是雲夢……”周沐澤緩了緩氣息,才稍稍鬆開臂膀,輕咬著牙齒:“王妃見雲夢不行,便又相了一個許小姐。這個許小姐……”長長的尾音帶著輕歎,似乎這個許小姐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很不好對付似的。
“過來慢慢說。”櫻桃拉周沐澤進了廂房,一邊撥弄了一下爐火,遞給周沐澤一個木凳。
“原本我打算過了這個正月,就向王爺提及我們的事,然後順便接你進王府小住幾日,以便打消了王妃的念頭的。可是眼下出了這樣的事,我不得不……”周沐澤眨眨眼,微微的眯起,聲音微微的沉了下來:“這個許小姐,她是許家嫡長女,以前常隨母親來府上做客,你該見過的。隻是沒有料到,這女子端的是好手段,好心計,好膽量。”
“她做了什麽?”櫻桃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櫻桃,你我之間,我是相信你的,我也相信你也是相信我的。所以,有些事,我也就不會在你眼前隱瞞。”周沐澤很是認真的望著櫻桃,見她也認真的回望他,這才開了口:“雲夢幾乎剛一離開,王妃就接了這個許小姐進府。言語動作間顯然是想叫這個許小姐來代替雲夢。隻是我拿年節繁忙的理由遠著她,一直沒叫她有近身的理由。以為這樣她會知難而退。可誰知……大年夜,在父王那邊吃完了年夜酒,我和周銘遠在我的院裏喝酒,你的事,世子妃的事,還有世子之位的事,對他的打擊很大,不過對他也有所改變,他不再是以前那個他。我們喝酒論事,一直說到快要天亮了,他便順便宿在了我這裏。”
說到這,他頓了頓,原本微擰的眉心重重的擰緊了,聲音也沉下來,帶著怒意:“天亮時,我被劉德忠叫醒。身邊竟然躺著這個許小姐,原本睡在我旁上的周銘遠則挪到了木榻上,他們二人還在睡著未醒。劉德忠眼神焦急,他正要說話,外麵就傳來腳步聲和王妃拔高了的嗓音,她在尋找大年夜‘失蹤’了的許小姐。”
“啊!”櫻桃瞪大眼,手指驀的攥緊手裏的火棍。王妃和許小姐這招太卑鄙,要是叫那麽多人看見周沐澤和許小姐躺在一起,哪怕他們沒有發生什麽事,這門親也結定了。真真是……櫻桃也咬牙切齒起來:“竟然用這樣的手段!!”說著,有些緊張的望著周沐澤:“然後呢?”別是真叫人‘捉奸在場’了吧?那他就非要娶許小姐不可了。那……
“然後?然後我當時也沒有辦法,人已經進了院子,我不可能再從屋子裏跑出去。”周沐澤的神色倒淡定下來,眨了眨眼,望著火爐:“這時候,周銘遠醒了。他隻看了我和許小姐一眼,就起身將我從床上推了下去,他躺了過去。然後,王妃帶著人闖進了屋子。再然後……”他輕輕的歎了一聲:“周銘遠和許小姐的親事現在已經經過了許家和周家的同意,一出正月就要辦事呢。”
“這可……怎麽會……”櫻桃瞪大眼,一臉的驚愕。周銘遠,他……他這是……
“他說反正他現在娶誰都無所謂,不如救我一次,讓你和我兩個人都欠他一個人情。”周沐澤微微垂著睫,似乎是很吃力的說完這話,深深的換了口氣,沉沉的:“王妃這是要逼我……”
“他怎麽能這麽做……”櫻桃有些呆滯的望著跳動的爐火,心下有些黯然。周銘遠為她,所做的一切,所遭受的一切,現在又在承受的一切,她都沒有辦法還,這輩子也還不清……
“是他催我來的。”周沐澤頓了一會兒,又開口:“我們的事,等不到出正月了,現在必須向王爺挑明。我要接你進府。不然,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防得住王妃。她畢竟在這個府中住了幾十年,不知有多少老奴是她的眼線。而我,則……”
“我曉得。”櫻桃點點頭。
“所以,我就急匆匆的趕過來了。要征求你的同意。”
真要去見王爺王妃,真要麵對他的身份和地位,櫻桃猶豫了。去嗎?還是不去?她與周沐澤惺惺相惜,可是前麵的路卻似乎是一片刀山火海在等著她。去與不去,去了之後怎麽麵對王爺王妃和周銘遠……她現在最怕的是麵對周銘遠。
“放心。周銘遠近段時候會搬去他的別院居住。一直到他大婚。婚後也會再回別院。這事他已向父王說過,父王也是同意了的。”周沐澤低歎:“他這麽做,我都覺得虧欠他了。明明是……”
“若是我……”櫻桃遲疑著:“若是,我……”
“不要想那麽多。你便是你,聰明機靈又善良的人,王爺王妃到時候說什麽,自有我在旁上周全。櫻桃,我們以後若是想要搬出府來單過,現在就得迎著風浪往前。”周沐澤伸出手來,握住櫻桃的:“現在的情況已經比我預想中的好多了。”
櫻桃默然的點點頭,低歎:“早晚要去的,不如早些麵對。不過這事還是得跟我三姐商量一下。她不一定能同意呢。”
“好。”周沐澤臉上出現幾絲鬆氣:“隻要你願意了我就放心。三姐那頭我跟她說。若是說通了,我這就回去跟父王提及。到時候會派車隊來接你過去。”
“嗯。”櫻桃低著頭,輕輕的挑動爐火,又揭開砂鍋的蓋子輕輕攪動了幾下:“大姐昨日剛生,是個男娃,母子平安。你即來了,便去看一眼再走吧。”
“生了?”周沐澤有些欣喜的:“那我可得好好備份大禮呢。這次匆匆,什麽也未帶,真真是……”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待棉桃和核桃醒了,周沐澤又說了一遍王府中事。棉桃沒多猶豫不決便答應了下來。
周沐澤趁機又趕著時間去看了一趟楊桃,便匆匆回荊青縣去了。
這邊,櫻桃已經開始準備東西。即然要去,她自然不能白走這一趟。該解決的,該做的該說的,該了結的事,都得有個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