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姬丹醒來之前,董太醫已經在門口候著了。見到姬丹看上去好多了,心中一喜,急忙上前給姬丹診脈。不過等把完脈,董太醫的臉上又顯出一絲愁雲。
姬丹是個豁達之人,對於董太醫的表情變化並沒有在意。雖然自己還是渾身乏力,無法起床行走,但是神誌是清醒了,姬丹自信自己的這點病不算什麽,即使沒有醫治也應該能抗過去,何況還有宮中帶來的太醫。
不過董太醫沒有這麽樂觀,退出姬丹臥房,董太醫找到正在等消息的軍師酈食其。
"軍師,大王的病象非常奇怪,現在雖然看上去高燒已退,但是脈象卻更亂了。這不是好征兆。軍師也許不知,下官寧可大王高燒不退,也不要象現在這樣脈象奇特。"
"哦,"酈食其聽了皺著眉,問道:"如此該當如何?"
"下官以為應該去盡快去請繼承的張太醫。在所有太醫之中,唯有張太醫的醫術最為高明,有望治愈大王的病。"
"好,此事怠慢不得,我這就派人去請。"
消息很快就傳出去了,現在平原郡這裏十幾萬、近二十萬將士都知道燕王生病了。不過大家都沒有太放在心上,因為聽軍師酈食其說燕王得的是風寒,那天喝酒喝多了一點著涼了而已。
不過前陣子軍中盛傳要南征,現在再也沒人提了。姬丹既是燕王,又是大軍的主帥,軍中無主帥,如何能打大仗?
姬丹病重的消息也傳到了齊國,有人說姬丹違背盟誓,所以才遭了報應。本來這是個好機會,不過這裏戰事已定,而齊國一時還直不起腰來,齊兵竟然無力反撲。
盡管如此,燕軍上下軍還是顯得特別緊張,在各處禁戒,把守要隘,嚴密注意大河對岸齊兵的動向。
酈食其派去報信的人很快就到了薊城,第二日,一支大約五百人的隊伍從薊城出發,連夜趕往平原城。
北方的初夏,碧空如洗,路邊的草木開始繁茂起來,不時可以見到鳥兒、野兔、小鹿等動物在草叢中出沒。不過一隊人馬隻是一直趕路,沒有一絲一毫的心思去欣賞這些美景。
這支軍隊由位列九卿的衛尉石頭親自率領,同行的除了醫術高明的張太醫,還有丞相荀達和王後趙妍兒,以及一些宮女、太監。
趙妍兒如今已有五個月的身孕,本來不適合如此長途顛簸,但是聽說姬丹身染重病,趙妍兒豈能不急?堅持要隨同前來,荀達等大臣勸了數次,趙妍兒就是不聽。
董太醫說得一點都沒錯,之後幾天,姬丹的病情果然開始嚴重起來,時常昏睡不醒,而醒來的時間也不長,一天隻有三個時辰,更別提領兵打仗了。
這一日,姬丹從昏睡中醒來,突然聽到耳邊有人在哭泣,姬丹努力睜開雙眼,見到的卻是一個美麗而熟悉的麵孔。
"妍兒•••"
姬丹的聲音顯得微弱,雙手無力地舉起來,想要去拭去趙妍兒臉上的眼淚。而正在一旁悲傷的趙妍兒聽到動靜一怔,馬上反應過來,猛地抬頭見到果然是姬丹醒過來了。
"大王!"趙妍兒伸出雙手抓住姬丹的雙手,帶著哭腔說道:"臣妾不在,大王一病竟至於此!"
姬丹擠出一個幹澀的笑容,說道:"你•••怎麽來了?"
"大王一身的安危幹係整個燕國黎民社稷,臣妾身為燕國的王後,豈能不管?"
"那咱們的孩子•••來,扶孤坐起來!"
趙妍兒心中一暖,上去想要將姬丹扶起,身旁的太監急忙上來將姬丹扶起。
姬丹坐定之後,趙妍兒也挨著床沿坐下。姬丹將手伸到趙妍兒的肚子上輕撫了一下,說道:"這長途奔波,沒有影響孩子吧?"
"大王請放心,孩子還好著呢,不會有事。"
"那就好,"姬丹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繼續說道:"妍兒不必悲傷,孤不過是染了風寒,不必緊張,過幾日便會好的。"
"大王不可掉以輕心,哪有風寒上十數日不見好轉的?對了,張太醫,還有荀達荀大人和石將軍都在外麵等候,"趙妍兒轉身對身旁的一位太監說道:"錢公公,快去請太醫進來,也好為大王看病。"
"是!"
不久房子外麵進來一人,跪地呼道:"臣張千拜見大王,拜見王後!"
"平身!"趙妍兒說道:"張太醫不必多禮,快來看看大王的病才是要緊。"
"是!"
張千來到姬丹床前的凳子上坐下,凝目在姬丹的臉上觀察片刻,然後恭敬地伸出雙手,說道:"大王請伸出右手,臣要把脈了。"
接著,張千將手指搭在姬丹的手腕上,開始把脈。過了許久,張千一言不發,臉上的表情卻越來越凝重。
"怎麽,孤的病連張太醫也治不了?"
到現在,姬丹心中也有些數了。雖然看著張千的臉色,姬丹心中不爽,但是姬丹還是難以置信自己好好的竟會得什麽致命疾病。
"大王是否感到汗出頭痛,無風而寒?"張千問道。
"是!"
"大王得的是•••"說到這裏,張千稍微頓了頓,說道:"惡寒症。"
"啊!"
姬丹雖然第一次聽說惡寒症,對其沒有反應,但是身邊的董太醫、趙妍兒還有侍立一旁的荀達、酈食其聽了臉色都變了,姬丹心中也是一怔,知道自己的病情一定不清。
"張太醫,惡寒症很難治嗎?"
"回大王,惡寒症分兩種,一種是外感發熱,一種是內傷多虛。外感發熱因感受六淫之邪及疫癘之氣所致;內傷發熱,多由飲食勞倦或七情變化,導致陰陽失調,氣血虛衰所致。外感之症易治,內傷之症則•••嗯,無藥可醫。"
荀達上前問道:"張太醫,那大王得的是•••"
張太醫點點頭,說道:"是內傷。"
"啊!"眾人皆是大驚,麵麵相噓。趙妍兒帶著哭腔,問道:"張太醫,這麽說大王的病是無藥可治?"
張太醫在那裏點點頭,一旁的荀達突然喝道:"大膽!"荀達聲音雖低,卻充滿了憤怒和威嚴。荀達撲通一聲跪下,對姬丹奏道:"張千身為醫官,卻醫治不盡心,還胡亂妄言,其罪當誅!大王,臣請大王立刻下旨將其斬首!"
張千嚇得也撲通一聲跪下,一邊不停地磕頭,一邊說道:"大王,臣冤枉啊!臣所言句句屬實,還請大王明察。"
姬丹無力地罷罷手,說道:"你們都起來!生死自有天命,怨不得別人。"姬丹喘了口氣,繼續說道:"張千,這麽說孤命不久矣?"
"嗯,回大王,無藥可醫並不是沒得醫。臣也聽說過有人得了惡寒之症自己好轉的。大王吉人自有天相,興許不久便好轉了。"
姬丹沉默片刻,說道:"好,孤心中有數,你退下吧。王後和荀達、酈食其留下。"
"是!"
等眾人都退下,姬丹說道:"聽張太醫的口氣,此病恐怕不治•••"
"不會的,大王•••"
趙妍兒早已哭得像個淚人兒,拚命地搖頭。姬丹做了個手勢,止住趙妍兒,姬丹繼續說道:"孤自領兵,大小百餘戰,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孤不怕死,隻是新創之大業未了,心有不甘。幸好王後已有身孕,若孤果真不治身亡,諸君當奉此子為主,王後慈德,足可垂簾聽政。"
荀達和酈食其對望了一眼,知道姬丹這是在托孤,急忙跪下受命道:"臣等願竭忠輔佐。"
姬丹鬆了口氣,露出欣慰之色,說道:"你們下去吧,孤累了,要靜一會兒。"
"是!"
姬丹腦子很清醒,但是自我感覺身體狀況很不好,現在聽張千這麽說,便覺得自己確實有病死的可能。荀達和酈食其皆為姬丹的股肱大臣,正好趁著現在留下遺命,免得出現萬一。
趙妍兒以及荀達、酈食其出了姬丹的臥室,來到大堂。君臣相對,正苦苦思索對策,這時府外來了一人。
"臣郭遺拜見王後!"
郭遺是聽說王後駕到,照禮前來拜見。過了半天不見動靜,郭遺抬頭一看,卻見趙妍兒正哭得起勁,沒有注意到郭遺前來。郭遺朝酈食其達看去,酈食其上前,小聲對趙妍兒說道:"王後,平原郡郡守郭遺前來拜見。"
趙妍兒這才知道有人前來,止住哭泣,說道:"平身!"
郭遺起身,走到酈食其旁邊,問道:"軍師,莫非大王的病情有變?"
"哎,"酈食其歎了口氣,說道:"剛才張太醫來了,說是得了惡寒,無藥可治。"
"哦!"郭遺心中一驚,說道:"大王春秋鼎盛,豈會這麽容易便去了?"說到這裏,郭遺想了想才道:"軍師,此間有一奇人,能看破陰陽,斷人禍福。軍師何不去將此人請來,替大王一斷?"
"胡言亂語!"酈食其大不以為然,說道:"生病了就該請醫生看病,張太醫不行就再找更高明的醫生,一個看相的豈能代替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