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廟

43章 原來,精靈是這麽個東西

不得不深深的佩服我們村的人那強大的八卦能力,這件事情再次的被傳的神乎其神。

據謠言所說,那一晚風雪交加,我們幾個年輕人因為囊中羞澀,貧困交加之下,卻很是敗家的湊錢買了酒,無奈沒有下酒肉,於是乎便再次打起了廟內供肉的主意,竄到了老爺廟中,強行奪取了廟內五碗紅燒肉,兩大盤子的蘋果。

廟內神靈為此大怒發飆,派遣天兵天將欲擒拿我等無知猖狂之徒,遭遇強烈的反抗,大戰三百回合,本來我們幾個人一準兒要被天兵天將給拿下了,可村裏的神棍胡老四,明目張膽的助紂為虐,用道法與天抗衡,救下了我們幾個。

於是乎,神靈更加憤怒,卻因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屑於我們一般見識,隻是降下天雷將老爺廟轟塌至渣,為的便是讓村民知道,神靈以後不會再住這兒,更不會保佑你們這些刁民了,你們自生自滅吧!

這不是明擺著扯淡麽?可還是有那麽多人就相信了。當然,還有許多年輕人,對我與陳金的景仰之情,便如那滔滔長江水、滾滾黃河流……

問題是,這也忒冤枉咱們哥兒幾個了,又偷供肉吃?這可實在不是什麽好名聲啊!麵子上說起來,咱們年紀輕輕的咋就那麽沒出息呢?

用陳金的話說:“咱們現在各個兒都是他娘的萬元戶,它奶奶的老爺廟裏頭的玩意兒就是求著咱拜著咱,那也得看咱心情好與不好,才決定吃不吃它的供肉呢!”

想想這些,我就鬱悶不已,老爺廟都破敗成那樣了,平常除了過什麽特殊的節日有人去那兒上兩柱香,點兩根兒蠟,燒點兒紙錢,誰他娘的舍得往老爺廟裏弄瓜果肉的?還說的跟真的似的,磕磣人嘛這不是?

更有甚者,私下裏還傳言要我們幾個重修老爺廟,磕頭賠不是,讓裏頭那位不知道改了多少次名號的“多姓家奴”原諒俺們……

當時兄弟們跟我說起來這些,讓我表態的時候,我就一句話:“去他娘的!”

自然,也就沒有哪位街坊來我們家提這事兒,誰願意打頭找這個不自在呢?

本來尋思著,白狐子精重傷潛逃,暫時不會威脅到我們,胡老四又躺在家裏養病,按說我們也就該消停一段日子。當然,休息倒不至於,總得再去楊樹坡那邊兒捉上些黃狼子,剝皮賣錢,也好充實下我們的口袋。

可萬萬讓人想不到的是,怪事兒又他娘的出現了。

除了我、陳金、劉賓三家人沒什麽事兒之外,其他哥們兒,包括他們家裏人,全都病倒了,當然,劉賓娘不算,她本來就是病怏怏的,沒好過。

病也不算凶不算怪,就是感冒低燒。

問題是,吃藥打針,就是不見好……這不是活折騰人麽?

起初,這事兒並沒有引起我們的注意,可是直到他們病了一個星期,依然不見好的時候,這才讓我和陳金倆人感覺不對勁兒了。

因為我和陳金倆人在哥兒幾個家裏的時候,明顯看著他們的臉色異常,根本就不是普通那種病了幾天之後蒼白沒有精神的樣子,而是慘白的臉上,浮著一層讓人感到恐怖的青色,眼圈兒發黑,雙眼無神,說話有氣無力。

更奇怪的是,我、陳金、劉賓三人和家人都安然無恙,這就不得不讓我們想到:我家裏的仙氣護著、陳金的命格太硬、劉賓家那隻黑貓……

我和陳金私底下一商量,覺得這事兒絕對非同一般、非同小可,弄不好就是那個狗日的白狐子精又搞的什麽鬼把戲禍害人呢。

理所當然的,我和陳金倆人再次去找胡老四了。

本來我還想著,咱們這都好幾天沒去過人家胡老四的家裏頭,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要不要提三斤雞蛋意思意思啊?陳金說要買你買,我沒錢,有錢也不給他個老王八蛋買雞蛋。

我心裏一琢磨,既然你們都不買,我憑什麽就得買啊?算球。

於是倆人厚著臉皮兩個肩膀扛著腦袋就進去了。

胡老四的屋子裏,充斥著濃濃的草藥味兒,一進屋門兒,衝著正門還設那壇還沒去掉,桌子上已經鋪滿了厚厚的一層塵土。

胡老四半躺在炕上閉目養神呢,聽見聲音,半睜開眼睛看了下我們,然後很是隨意的打了聲招呼,擺手示意我們自己找地方坐。

我半開著玩笑說:“胡爺爺,這可不好啊,您著供奉祖師爺的壇位,好歹也得幹淨點兒不是?弄成這樣,也忒不恭敬了吧?”

“嗯,祖師爺他老人家才沒空來我這兒看看呢。”胡老四半眯著眼睛,笑著擺手,微微掀了下身子,從炕頭的被褥下,摸出一盒煙來,甩手扔給了我們,“那,這裏有包煙,我抽慣了煙鍋,這玩意兒還是你們來抽吧。”

陳金搶在我前麵,伸手就將煙接住了,拿在手裏看了看,眉開眼笑的說道:“不錯,五朵金花,嘿嘿,謝謝啊!”

“操,你還真好意思拿啊?”我伸手從陳金的手裏把煙奪了過來,“胡爺爺平時都舍不得抽好煙呢,你小子怎麽這麽不經讓啊……再說了,這給煙,那也是給我的,你小子算個什麽東西?整天跟胡爺爺唱對台戲。”說著話,我一邊拆著煙盒。

陳金說道:“得得得,我又不是沒煙抽,切!說好讓咱們抽的,你小子獨吞啊?我可告訴你啊,以後我的煙……”

他的話沒說完,我就把剛塞到自己嘴邊兒的一支煙遞了過去,說道:“那,把哥們兒看成什麽人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來來……”

眼光要放的長遠些嘛,畢竟我平時就老抽陳金的煙,為了確保以後還能一直抽下去,我必須舍得拋出這點兒微薄的利益,放長線釣大魚嘛。在後來的生活中,我多次提到過戒煙,一直沒戒掉的原因,就是他娘的陳金的錯,他說我根本不是戒煙,是“借煙”……

胡老四讓我們給逗的微微笑了起來,仰身又往起坐了坐,說道:“今兒怎麽舍得來看我了?咳咳……以後,以後再來的時候,就跟這次一樣,別見外,不要拿東西啊,都是自己人……”

我和陳金大窘,這家夥胡老四果然老臉夠厚夠韌,於是我們倆很是尷尬的點頭,陳金說:“那是那是,來您老爺子這裏,我們自然不會見外,要不還不得讓您老爺子生氣麽?這事兒晚輩們是萬萬不敢地……”

“行了行了,少扯淡了。”我實在聽不下去這種互相你假我裝的對話,拖了把凳子坐到炕邊兒,說道:“胡爺爺,出事兒了。”

“嗯?又出啥事兒了?”胡老四一點兒吃驚的樣子都沒有,反而表情很輕鬆,麵帶微笑。

我心裏犯含糊,胡老四什麽時候這麽鎮定了?以前這老神棍一聽說出事兒,就緊張的不行不行的,現在看這樣子,奶奶的難不成他也打算破罐子破摔,一切看開?我說道:“哥兒幾個家裏人都病了,感冒發燒,好些天了,打針吃藥不見效,我尋思著,是不是那白狐子精禍害人呢?”

“哦?不就是個感冒發燒嘛,不值得大驚小怪。”胡老四皺起了眉頭,不過那樣子看起來好假,像是刻意裝出來的,很有高人風範那樣,語氣甚是平緩的說道:“你們覺得哪兒不對勁兒麽?咳咳,要不我跟你們一起去看看吧。”

“那敢情好。”陳金在旁邊兒插嘴道:“我就說是正常,沒啥大驚小怪的嘛,可銀樂非說不對勁兒,是邪事兒。”

我扭頭瞪著陳金說道:“去你娘的,你不也看到他們臉上泛著青黑色了麽……”

話沒說完,陳金很有深意的盯著我翹嘴一笑,然後扭頭對胡老四說道:“別聽銀樂在這裏小題大做了啊,您就在家裏頭好好養病,等您病好了,咱們再拾掇那白狐子精去,我們倆還有事兒,先走了啊……”陳金把我從凳子上拉起來就往外走。

“哎哎……”我心裏糊塗啊,你狗日的陳金又泛啥病呢這是?不過看陳金不斷的給我眨眼睛示意,我也不好說什麽,隻好衝胡老四點著頭,跟著陳金往外走,心裏不斷的腹誹陳金,奶奶的,使眼色也不能這麽明目張膽吧?非得讓人家胡老四看的清清楚楚……

“等等……”胡老四有些焦急的喊住了我們。

我和陳金倆人轉身,停住,看著胡老四。陳金嘿嘿的笑著說道:“胡大仙人,您還有事兒麽?”

胡老四尷尬的咳嗽了兩聲,擺著手說道:“你們倆先別走,這個……不是說,那個,他們家裏人都病的古怪麽?”

“哦,多疑,純屬多疑。”陳金很認真的回答。

我心裏有點兒惱意,咱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在咱麵前唱戲,而且唱著讓咱聽不懂的戲,我很幹脆的說道:“操,你們倆也不嫌害臊啊?有話就快說,一老一少,在這兒勾心鬥角?對暗號呢?什麽毛病啊……”

陳金冷哼一聲,說道:“得了吧啊胡大神仙,您也別裝高人了,再不說俺倆可真就走了。”

“你們……”胡老四被揭開了老底兒,很是尷尬且生氣的說道:“走就走吧,一點兒誠意都沒有,好歹那都是你們的夥伴兒,你們來問我呢,找我幫忙呢,說上句客氣話,讓我這老臉高興高興怎麽了?”

我一愣,哦,原來如此啊,感情人家胡老四早就知曉了其中事實,隻是在扮高人,等著俺倆說好話呢,看來不僅是俺趙銀樂喜歡想法子給自己臉上貼金,原來胡老四這麽大歲數了,也這麽虛偽啊?哦不不,不虛偽,這怎麽能說是虛偽呢?是吧?

於是我很有種惺惺相惜,遇到知己的感覺,而且,我心裏也不擔心其他哥們兒了,看胡老四還有心情這樣,那八成是沒多大問題了。我笑著說道:“胡爺爺,其實您完全沒必要這樣,您是高人,這是不可爭議的事實了,我從您這裏聽了那麽多話,簡直是勝讀十年書,您老德高望重,法力無邊,博學多才,見多識廣,人老成精……”

“操,少說兩句吧,把他說的都成神仙了……”陳金一點兒都不做作的笑了起來。

我故意壓著嗓子低聲說:“你小子缺心眼兒還是咋的?人家胡爺爺這麽大歲數了,想賺個臉麵呢,我這兒尊老愛幼,給老人家臉上貼貼金,哄著他高興高興,不是做晚輩應盡的本分麽?”

“嗯,你的思想品德真好。”

“過獎了,事實如此。”我拱手笑道。

“那是那是……”

……

胡老四猛的坐直了身子,重重的咳嗽兩聲,幾乎是吼著說道:“停!”

我和陳金停止扯淡,轉身,我拉著陳金,向胡老四微微鞠躬,笑道:“您老多學習。”

“學習啥?”胡老四鬱悶了。

“演戲啊,裝啊!”我理所當然的說道。

陳金點頭道:“是啊,省的以後你出去裝神弄鬼騙不到錢,唉……我終於明白您老為什麽幹了這麽多年神棍,愣是沒存下大筆的錢來,連個媳婦兒都沒娶上……”

“胡鬧,簡直是胡鬧!”胡老四真生氣了,煙袋在炕頭的桌子上使勁敲打了幾下。

我趕緊製止住陳金準備發飆的舉動,嘿嘿一笑說道:“不鬧了,咱說正事兒吧,胡爺爺您應該都知道了,也應該有法子解決了,您說,我們做。”

“嗯,咳咳……”胡老四無奈的苦笑,對上我們這樣的年輕人,他實在是發不起脾氣來,咳嗽了兩聲,然後板起臉來,認真的說道:“其實這事兒也簡單,把他們幾家的金條拿出來,放到你們家,或者陳金、劉賓家裏,他們的病,自然也就會好了。”

“這是為啥?”

雖然我和陳金倆人都能想到,那金條有古怪,畢竟是從黃狼子精的窩裏弄到的東西,而且其中還有白狐子精的股份,白狐子精肯定是要搞鬼的嘛。可我和陳金倆人,還是很好奇,想知道其中的緣由,畢竟這個金條是純粹的東西,其中有何秘密?

胡老四稍稍的想了想,才說道:“白狐子精爆了自己的一魄,炸碎了那塊兒金疙瘩,本打算是要傷了老太歲的,不過沒傷著老太歲,於是它和黃狼子魂魄相合的那個精靈,就散開找尋與金疙瘩為一體的金條,居住在裏頭,那東西日日夜夜的散著邪氣,家裏人不受邪氣侵害才怪呢,唉……”

“靠,你怎麽不早說啊?”陳金埋怨道。

“我先前也不知道啊……”胡老四攤開雙手,很無奈的說道。

“您現在知道的真多。”我很有深意的看著胡老四,心裏泛著疑惑,這個胡老四最近可真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前那是一問三不知,現在倒好了,問啥知道啥,簡直就是萬事通嘛。

“哎……還不是多虧了老太歲麽。”胡老四稍微頓了一下,笑著說道:“老太歲走之前,教了我很多很多。”

“哦。”我很陳金點頭。

有了胡老四這句話,我心裏也多少平靜了一些,說真的,剛才聽他說那句話的意思,我差點兒就懷疑這個胡老四也是老太歲變化成的呢。

陳金站起來說道:“那行了,銀樂咱們走,別浪費時間了。”

“等會兒。”我拉住他,繼續問胡老四:“那玩意兒先放到我們家裏,我們家裏的人就沒事兒是麽?”

胡老四點了點頭,說道:“其實都放到劉賓家最好不過了,它家裏那隻黑貓很強,不過我擔心會有人為了錢財,晚上去劉賓家盜搶,那就不好了,他們父子倆都老實,又趕上那麽一個苦命的媳婦兒,唉……”

“哦,明白。”我站起來,說道:“那個……這些金條,哦,那些賣出去的金條呢?會不會禍害人?”

“現在哪兒有那閑心去管啊?”胡老四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但願那精靈,不會再去找賣出去的金條,不然得禍害多少人啊?唉,算了,反正外麵高人有的是,他們要是覺得不對勁兒了,總會找人解決的。”

我和陳金點頭,唉,這也沒辦法了,誰攤上這事兒,那就算誰倒黴吧。

俺們不是故意要禍害你們啊!

從胡老四家裏出來之後,我們倆趕緊分頭去哥兒幾個家裏頭拿金塊兒去,越快越好啊!

可是,這誰手裏頭的金塊兒,誰也舍不得給別人拿去保管啊?所以我和陳金倆人還真是費勁了口舌,尤其是陳金那小子,竟然和姚名堂瞪眼翻臉,吵了起來,到最後都沒拿出來,陳金這小子還出言不遜,說死了活該……到最後姚名堂親自到胡老四家裏,問清楚了,這才主動拖著病身子,拿著金條送到了我家裏。

我也不容易啊,唉,反正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說的我是口幹舌燥,這才把金條拿回了家。

回到家後,我去找了劉賓,把這事兒跟他說了,這小子一聽,立馬就說:“銀樂,這麽辦,你和陳金倆人在我們家住上一段日子,金條全都放俺家裏,怎麽樣?”

我說:“為啥?”

劉賓很認真的說道:“有咱們三人看著,保證不怕有人來偷搶,金條都塞到我們家裏了,邪氣兒就足了,那我們家那黑貓,就閑不住了,總得忙活,我累死它,累不死它,我也不能讓它安省閑得沒事兒整天尋思著禍害俺娘。”

“高!實在是高!”我豎起了大拇指,劉賓正在向我和陳金倆人的性格靠攏。

“客氣客氣…..”

……

金條的事兒,就這麽定下來了。

我和陳金倆人,搬著鋪蓋卷兒就去了劉賓家,劉賓獨自住西屋那一間,大炕頭足足能睡好幾個人,其他哥們兒知道後,也嚷嚷著要搬過來一起住,誰不想著熱鬧啊?況且,身上的病還是邪氣兒給害的,到了劉賓家,邪氣都得讓那黑貓給趕跑咯……

這不是胡鬧麽?我哭笑不得。

陳金當即予以拒絕,他說:“想搬過來住,也行!等你們病好了再來,他娘的感冒最容易傳染,別他娘的把老子也給感染了。”

這話說的在理兒,所以哥兒幾個也不好說什麽了。

那天晚上,我和陳金、劉賓三人躺在炕頭上,久久不能入睡。金條就在炕裏頭的鋪蓋卷下麵挖的洞裏放著呢。我們希望著那邪氣兒會散發出來,然後黑貓會竄進來把邪氣兒統統的給幹掉……

後來到了後半夜,陳金說:“咱們都犯癔症呢,邪氣邪氣,那是氣,氣就是無色無味無形了,咱們能看得著麽?就算是陰陽眼也沒用,娘的,睡覺!”

其實都困了,困的不行不行的。

所以陳金這句話說完之後,我和劉賓便沒有搭理他,趕緊去找周公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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