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須坦誠的交待,那天我們賣掉了鱔魚,賺了三百六十四塊,吃飯喝酒花掉了四十五塊,給了胡老四二百一十九塊,我們幾個分掉了剩下的一百塊錢,然後回到家裏,統統交公。
畢竟忙活了一宿沒回家,上午匆匆回到家騎著自行車就出去了,然後又是一天。
雖然家裏人一般不會過問我們都幹了些啥,可從咱哥們兒內心裏講,不給家裏點兒交待,實在是說不過去。況且往家裏交了十多塊錢,會讓爹娘樂嗬嗬的,咱手裏頭又不是沒有小金庫,不差那點兒錢,何樂而不為呢?
再說了,這要是今兒晚上萬一出點兒茬子,家裏人對我們責怪的時候,也多少得記著咱們為家裏的財政做出了貢獻,起碼……挨揍的時候會輕點兒,是這個理兒不?
而胡老四在收了我們的錢之後,確實容光煥發,晚上出發的時候,精神抖擻,就連那身黃色的道袍,也換了一身嶄新的,頭上戴一頂跟棺材似的帽子,上麵一輪八卦清晰可見,肩膀上橫跨布袋,布袋也是黃色的,上麵繡著八卦圖,一手緊握桃木劍,眉眼間信心十足,霸氣四溢。
哥兒幾個在後麵跟著竊笑不已,看來這老家夥還真是需要用錢打點打點,不然的話,他一點兒工作積極性都沒有,唉,迂腐的人啊,怎麽就忘記了老太歲在世的時候,那種甘心付出,不求回報的精神了呢?
多少學習一下嘛,還不如我們哥兒幾個,斬妖除魔,啥時候想過為了錢啊?
不過仔細想想,似乎我們也是有目的的,要麽是為了自身的安危,為了報複自己的仇恨,或者是為了哥們兒義氣,唯獨這一次特殊些吧,好像是為了村民和將來的後人,這有點兒大公無私,無私奉獻的意思了。
可仔細想來,如今一琢磨壓根兒就不是那麽回事兒,我們純粹就是閑得,就是去找刺激去了。
劉賓娘似乎在知道了這件事兒之後,看到了希望所在,多年來的壓抑和病痛在刹那間一掃而光,精神昂奮起來。也不用我們扶著,換了身嶄新的衣服,像是要去串親戚似的,跟著我們就往北地走了。心裏頭一點兒都沒有想過,自己這麽大歲數一婦道人家,跟我們這幫毛孩子瞎胡鬧個屁啊?
反倒是我們哥兒幾個都緊張的不行,尤其是薛誌剛、陳金還有我,我們仨可是親眼目睹也親身體會過那隻屍蟾的厲害,那玩意兒可大可小,一張嘴噴出的毒氣能瞬間讓人迷糊掉,暫且不說它噴出的氣體毒性強,單是那種中人欲嘔的臭味兒,也足以讓人回味無窮,無窮到想起來就惡心的地步。
半路上,我心裏一直有股不安的感覺,越來越不放心,便緊走兩步跟上胡老四,問道:“胡爺爺,您有法子讓那屍蟾不噴毒氣不?先堵住它那張嘴。”
“沒有。”胡老四搖了搖頭,疑惑的說道:“問這個幹啥?它不噴毒氣,就傷不著人,那黑貓也就不會出現保護劉賓娘啊。”
我苦笑著說道:“這我當然知道,問題是這玩意兒噴出毒氣來,就會傷著別的人啊,您老有沒有法子,嗯,用符啊或者施法啊,讓大家夥兒不怕它那個毒氣。”
“沒有。”胡老四很認真的回答,他說道:“這種屍蟾的毒氣太強,我能施法護住自己就不錯了。”
一聽這話,我心裏咯噔一下,這不是胡鬧麽?
陳金在一旁聽到了,立刻氣呼呼的說道:“我操,既然這樣,那你倒是早說啊,這麽大幫人來了,全都讓屍蟾給毒翻了,救都來不及救啊!”
“啥?不能防啊?我不去了。”姚京立刻第一個停下了腳步。
“我也不去了,這不是找死麽?”常雲亮隨即說道。
郭超說:“胡爺爺,您可別拿我們的生命開玩笑啊,這不是鬧著玩兒的。”
我們幾個圍住了胡老四,有些憤怒的瞪視著他,奶奶的,工資都給你發了,你總不能不管事兒了吧?我趙銀樂還好說,手裏拎著一條烏梢皮做的腰帶,百毒不侵,陳金也湊合,好歹這條腰帶能幫上他,那麽其他人呢?這麽好幾條活蹦亂跳的生命,你當兒戲麽?
胡老四連忙擺著手訕笑著解釋道:“你看你看,我就說你們這幫年輕人脾氣不好,沉不住氣了吧?那屍蟾它能噴毒氣,可你們不能離它遠點兒麽?它的毒氣是陰濕氣息,天地所不容的,噴出來之後,隻要在瞬息間你們能屏住呼吸,沒一會兒毒氣就消散在空氣中了,絕對對人體無害,天地對這種毒氣的殺傷力很強的。”
“屏住呼吸?那得多久?”我愕然問道。
“幾秒鍾,啊不,十幾秒鍾吧……”胡老四語氣不太肯定。
“到底多久?”陳金瞪起了眼。
胡老四一探手,說道:“我這輩子都沒遇到過屍蟾,這也是頭一次啊,隻聽師父曾經說過不需多久,隻要屏住呼吸,就能避免中毒。”
哥兒幾個全都愣住了,琢磨著胡老四這些話的可信度有多麽高,想著這個屏住呼吸沒多久,到底是多久。
誰願意冒這個險啊?
劉賓忽然說道:“得了得了,我看你們誰害怕就別去了,銀樂,金子,你們倆不懼毒氣,好,就咱們仨!加上胡爺爺,夠了!不就是一隻屍蟾麽?拚了!”
我一聽好嘛,劉賓這小子真是豁出命去了,就為了他娘,這小子什麽都不顧了。既然事情到了這個份兒上,我趙銀樂自然不能不答應,我點頭說道:“那成,就咱們四個吧,哥兒幾個你們先回去,要不就在橋頭水泵房那等著我們勝利的消息吧!”
“中!”陳金點頭,扭頭不屑的笑著說道:“哥兒幾個,準備高唱凱歌吧!”
“扯淡!哥們兒怕過啥?大不了憋一會兒氣,還能憋死人不成?我也去!”常雲亮滿不在乎的說道。
常漢強在一旁笑著說道:“要這麽說我也得去了,再怎麽說咱們也是哥們兒啊,大不了離得遠點兒。”
“估摸著我受過一次之後,應該有免疫力了,我也去。”薛誌剛笑嗬嗬的說道。
大家都表態了,就剩下姚京了,於是哥兒幾個都紛紛向他投去鄙夷的目光,這小子八成不敢去。誰曾想,姚京一昂腦袋,雄赳赳氣昂昂的說道:“看什麽看?你們都去了我還能不去麽?黑貓大戰屍蟾,過了這個村兒可就沒這個店了,我能錯過這場好戲麽?走,出發!”
劉賓娘在旁邊看的一愣一愣的,她實在是很久沒有從家裏走出來過,也很少聽說,很少接觸我們這些年輕人,不曉得為什麽自己兒子這幫朋友們都是些愣頭青,明知道是個危險,還都要挺著胸脯昂著腦袋往前撞,她疑惑的說道:“孩子們,那個什麽癩蛤蟆,是不是很厲害?會傷著你們啊?要不你們別去了,我一個人兒去就成,反正,反正不是有黑貓護著我麽?唉……”
哥兒幾個趕緊陪著笑臉說沒事兒沒事兒,都是胡老四在瞎扯淡嚇唬人呢,沒那麽可怕,大晚上的,我們能讓嬸子你一個人兒到這荒郊野外麽?不用說了,俺們兄弟自然是要跟隨著您,隨時護駕!
扭頭看看胡老四,這老頭子正站在那兒低頭嘀嘀咕咕的碎碎念呢,手裏頭除了桃木劍之外,又多了一個羅盤,他正在專心致誌的撥弄著什麽。
我們都明白,胡老四這是在找屍蟾呢,看看這玩意兒到底在哪兒。
過了一會兒,胡老四仰起臉看了看我們,笑著說道:“都商量好了?誰去誰回?”
“扯淡,都去唄!”陳金毫無禮貌的說道:“趕緊的,找著在哪兒了沒?別說廢話!”
胡老四笑了笑,絲毫不與陳金一般見識,他說道:“屍蟾還在周家墳,這蠢東西根本不知道害怕,連窩兒都舍不得挪動一下。”
“那還廢什麽話啊,走走,兄弟們!刨周家墳去!”陳金立刻揮著鍬喊叫起來。
“誰沒膽兒誰就是狗熊啊!衝啊!”我當下也不廢話,掄著腰帶高喊著一馬當先向周家墳方向跑去。
弟兄們被我一激,也不廢話了,嗷嗷叫著舉著鍬和棍棒跟著我和陳金倆人就跑就衝。
稻田和渠裏那些呱呱不停叫喚的青蛙們似乎受到了驚嚇似的,全都屏息凝神不再叫喚,靜靜的聽著這是打哪兒來了一幫神經病,竟然闖入了它們的領地中囂張跋扈的跟它們比賽唱歌。
當我們一幫人氣勢洶洶的跑到周家墳的跟前兒的時候,弟兄們那滿腔的豪氣頓時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可是真的要動手了,這墳頭底下,埋著一隻屍蟾,一旦被驚動了,蹦上來那就是一口毒氣,甚至在地低下就噴毒氣了,讓你防不勝防。
還有,我們突然意識到,這是挖墳,挖人祖墳的事兒,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興許明兒個村裏人知道了,周家一大家子人會找到我們跟我們這幫人拚命。
這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情!忒孫子了!
“銀樂,我剛想到,咱今兒晚上要真是挖墳的話,就太不地道了。”
“是啊,咱真得這麽幹麽?這要是讓人知道了,還不剝咱們的皮啊?”
我皺著眉頭說道:“疏忽了,真他娘的沒想這茬,要不……咱們挖了墳之後,再給他好好埋上?底下這哥們兒不會怪罪咱們吧?”
“我操,底下那哥們兒怪罪不怪罪另說,問題是底下這哥們兒他的後人可不樂意咱們。”薛誌剛說道。
陳金在一旁不耐煩的嚷嚷道:“扯淡,全都是扯淡,既然想幹,那就別廢話!怕什麽啊?挖,挖了再埋上不就行了,誰不服讓他來找我!就說是我陳金幹的。”
“還有我劉賓!”劉賓立刻挺起腰板說道,顯得特擔當。
說話間,胡老四和劉賓娘也來到了跟前兒,劉賓娘說:“孩子們,刨人祖墳是不對的,咱們不能這麽做,你們不是說那屍蟾不能招惹不能打攪麽?你們都離遠點兒,我去那攪和水去,興許那屍蟾就不耐煩出來咬我呢。”
“這樣恐怕不行。”胡老四搖了搖頭,說道:“來的時候我就想好了,墳不能挖……”
“那咋辦?”我皺眉問道,心想攪和水不行,墳又不能挖,這不是扯淡麽?
胡老四說道:“如果屍蟾離開了這裏,在其他地方,咱們盡管動鍬挖,如果屍蟾還在這兒,那也好辦,你們不是說墳頭有個洞麽?拿鍬把塞進去捅,一下不行兩下,不一定非得捅到那隻屍蟾,總之不讓它在地低下安靜了就成。”
“好主意!我來我來,都讓開,離遠點兒!”陳金呸的吐了口唾沫,搓搓手就要開幹。
胡老四製止道:“陳金,讓銀樂來,他有烏梢皮做的腰帶,不懼毒氣。那誰,劉家媳婦兒,你跟著銀樂站在那墳頭跟前兒,那隻屍蟾出來了,你就撓它,踢它,捶它,反正能激怒它最好。”
“成!”我點了點頭,將準備好的烏梢皮腰帶幹脆掛在了脖子上,一手接過來陳金的鐵鍬,大踏步走到那天晚上發現野兔子的洞口,掉過鍬頭來,隨時準備將鍬把塞進洞裏攪和去,心裏想著這下非得攪和它個天翻地覆,讓屍蟾那老丫挺的在裏頭待不安省。
就等著劉賓娘走過來了,可劉賓娘在這個時候,卻四下裏張望起來,像是在尋找什麽。
劉賓問道:“娘,你在找啥呢?趕緊過去吧。”
“等等,娘還沒找著那黑貓呢。”劉賓娘有些害怕的小聲說道:“你們不是說有隻黑貓一直禍害我,還保護著我麽?這,這大半夜的,咱們惹什麽屍蟾,那黑貓咋沒來呢?萬一一會兒它不來,或者是不管的話,那可咋辦?”
哥兒幾個一琢磨是,是啊,萬一那黑貓不管了怎麽辦?它也不讓劉賓娘死,就是讓劉賓娘中了屍蟾的毒,然後活受罪,那該怎麽辦?反正怎麽都是活受罪,中了屍蟾的毒又如何?我們都愣住了,箭在弦上,發,還是不發?
胡老四說道:“即便是那黑貓不在,我也會保證你的安全,去吧,站在銀樂身邊。”
“那我來這兒幹啥?”劉賓娘猶豫不決,她還是害怕。
陳金突然說道:“喲,那不是那隻黑貓麽?在墳頭上呢!”
“哪兒呢哪兒呢?”劉賓娘立刻向那幾座墳頭上看去。
其他人也都急忙看去,我這邊兒正納悶兒呢,我怎麽就沒看見?
劉賓娘說道:“沒有啊!”她看看其他人,也都是一臉惘然。
“哎喲我的大嬸子,您難道不知道麽?邪物這種東西,隻有我和銀樂倆人能看見,俺倆是天生的陰陽眼,不信您問問胡老四,問問你們家賓子,那,還有我們這幫哥們兒。”陳金說道。
我一聽就明白了陳金的意思,急忙點頭說道:“可不是嘛!”嘴上這麽說,我心裏卻泛著含糊,咱這不是拿著人家劉賓娘的命開玩笑麽?真是豁出去了啊?陳金這小子也是,萬一真的那黑貓不管不顧了,咱們這不是活折騰劉賓娘麽?
哥兒幾個還真相信了我和陳金的話,尤其是劉賓,推著他娘勸道:“真的真的,娘,你趕緊過去吧!”
我當時心裏腹誹著劉賓,狗日的,這不是把你娘往火坑裏推麽?有你這麽當兒子的不?
胡老四在一旁一聲不吭,他當然明白我和陳金倆人都在說瞎話,可他心裏明白,那隻黑貓若是不想讓人發現它,任何人也別想看見它,至於它到底來沒來,坦白說,胡老四心裏也沒底兒。
劉賓娘猶猶豫豫的站到了我的跟前兒,我一咬牙,心裏想著奶奶的,豁出去了,大不了那隻屍蟾出來了,老子跟它拚了,絕對不能讓劉賓娘受到傷害。這麽一決定,我握著鍬把就塞進了那個直徑有十公分左右的水洞裏。
水洞裏麵根本就不直,歪歪扭扭的,可鍬把是直的,所以在裏麵根本不可能順著洞口下去。好在這是稻田裏,下麵的土都成了泥兒,軟乎乎的,鍬把往下捅的時候,稍微一用力,就下去一米多深。我心裏想,奶奶的反正那屍蟾就在地低下呢,鬧不好就躲在棺材裏頭呢,咱管它這個洞是不是直的,隻要咱這鍬把直,直接捅下去,準能捅到棺材上,結果是一樣的,騷擾屍蟾嘛。
捅下去一米深之後,再往下土就硬了,有點兒費勁了,我拔起一點兒,再用力狠狠的捅下去,拔起一點兒,再用力狠狠的捅下去,活塞運動著……
越捅越深,越捅越深,沒一會兒,整個鍬把都捅了下去。
我心裏一樂,奶奶的,開始攪和吧!於是我抓著鍬刃,使勁的扭動起來,鍬把在水洞裏來回活動著,時而抽動下,帶出水來,發出噗哧噗哧的聲響,水花四濺著,和的四周泥濘一片。
這還真是個力氣活兒,奶奶的全省上下都用上了力氣!把我累得氣喘籲籲,心裏著急啊,狗日的屍蟾你還真沉得住氣,趕緊發飆啊,出來啊!老子知道你在裏頭呢,別躲著了,有點兒骨氣發點兒脾氣成不成啊?
正在我費力的攪和著鍬把,力氣將盡的時候,突然身後傳來了胡老四驚恐萬分的呼聲:“快快,都別吸氣兒,屍蟾在咱們後麵!”
一夥人頓時亂了套,嘩啦啦四處奔跑著散開,也沒人敢喊叫,都閉著嘴巴和鼻子,誰敢透氣兒啊?
就在胡老四發出驚呼聲的那一霎那,我心裏咯噔一下,壞了,怎麽忘了我們遇見屍蟾的時候,那狗日的玩意兒也沒有出現在墳墓跟前兒,而是路上啊!
我剛扭過頭來,就見劉賓娘往路上跑了兩步,好好的忽然身子一歪,噗通一聲癱軟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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