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廟

31章 黑貓,回來了!

繁星點點,銀河橫跨長空,一彎明月如勾,斜斜的掛在西邊的天際。

村後的牤牛河和北地的稻田中,傳來陣陣的蛙鳴聲,熱熱鬧鬧像是在開夜間晚會似的。村裏不知道誰家的狗兒在沉睡中突然醒來,汪汪的狂吠了幾聲之後,引得其他家的狗兒群起抗議,於是村中的狗叫聲此起彼伏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都感覺到了無聊,隻不過是虛驚一場,所以狗兒們都靜了下來。

我們幾個在劉賓家的房頂上鋪了涼席兒,橫七豎八的躺在房上,靜靜的仰望著夜空中的星座,大家都有些沉默,或者睡著了吧?

心裏挺悶的,屍蟾掛了,黑貓跑了,按說我們也算得上是取得了勝利,好歹比我們之前的期望還要好一些,雖然沒有達到屍蟾與黑貓同歸於盡的目的,不過畢竟屍蟾死了,黑貓傷重逃跑,這不是挺好麽?

隻是讓我們所有人都感到納悶兒,感到無奈,感到有點兒前功盡棄的失落感,本來……那隻黑貓應該就被我們幹掉了吧?哦不,興許那隻黑貓會在最關鍵的時候,來個絕地反擊,把我們給傷了也不一定。

劉賓娘到底是怎麽了?她好像突然間變了一個人似的,被我攙扶到屋子裏之後,就一直哭哭啼啼個不停,時而突然停住哭聲,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然後又接著哭……我們這幫人在旁邊怎麽勸都沒用,問她什麽吧,她也不說。

劉賓爹在一旁也氣得不行,怒氣衝衝的吼著:“你個死老娘們兒,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臭娘們兒,竟耽誤事兒……你哭,哭個啥?你倒是說話啊?他娘的,哎呀氣死我了,就是這麽個玩意兒你們說,怎麽辦?一腳踹不出個屁來……”

我心說劉賓爹這是罵自己呢,今兒個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了,敢火冒三丈了,也就是在我們這幫年輕人和他老婆跟前兒吧,平時他在村裏,那才是一腳踹不出個屁來的主兒,這也是有原因的,首先他這個人老實,其次……他能跟誰發脾氣?敢跟誰發脾氣?村裏十戶就有九戶人家借給過他錢,他能不知人家的情份麽?

罵完了劉賓娘,劉賓爹又仗著自己是長輩,開始罵我們:“你們這幫小兔崽子,這辦的叫什麽事兒啊?一會兒你嬸子中毒了,醒了吧,又成神經病,成瘋婆子了……賓子,你個小王八羔子,都是你給惹來的禍事兒!你們這幫臭小子……”

“爹,我要是王八羔子,那您不是成王八了麽?”劉賓在一旁實在是聽不下去他爹罵這個罵那個罵個沒完沒了,頂嘴道。

劉賓爹一愣,他這兒兒子今兒個這是怎麽了?動不動就跟他頂嘴,這小子以前在他爹跟前兒,連個屁都不敢放,今兒這是咋了?劉賓爹打算再次發火,把心裏的怒氣和鬱悶全都發泄到兒子身上,但是當他看到兒子那冷靜的有些讓人害怕的眼神時,他竟然有些害怕了,嘟嘟囔囔了一番,愣是把舉起來的手給放下了。

看來今晚上想要讓劉賓娘說出個一二三來,那是不可能了,天色也晚了,我幹脆提議大家睡覺休息吧,大家一商量,幹脆就拿了涼席兒到劉賓家房頂上睡覺了。

至於人家胡老四,早就走了,劉賓爹開始罵人的時候,胡老四就哭笑不得,也不當回事兒,不聲不響的獨自一人回家睡覺去了。

到了房頂上之後,其他幾個沒有在現場的哥們兒急忙追問我和陳金,把先前發生的事情詳細的給他們講解了一番之後,他們才滿意。大家又七嘴八舌的說了半天,這才靜了下來。

我頭低下枕著一塊兒磚頭,抽著煙躺在最邊兒上,仰望著星空,心裏亂七八糟的想著這些事兒。

“銀樂,你說那黑貓,會不會再殺回來啊?那玩意兒可真夠凶的,它要是殺回來了,咱們夠嗆是對手……”陳金坐了起來,摸出煙點上一支,深深的吸了一口。

“廢話,它肯定得殺回來,換誰也得回來報複咱。”我懶洋洋的說道:“怎麽?你怕了?”

“扯淡!老子怕過啥?”陳金不屑的哼了一聲,說道:“既然它肯定會回來,要我說咱就找胡老四商量商量,讓胡老四施法找到黑貓躲藏著養傷的地方,咱們主動殺過去,趁它病,要它的命,俗話說的好,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我翻身坐了起來,豎起大拇指說道:“有道理,明兒個找胡老四去!奶奶的咱不能坐以待斃。”

“是今兒個!你看看,天都快亮了!”陳金笑著說道。

我一看可不是嘛,東麵的天際,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天空中,銀河已經變得淡淡的,繁星也都漸漸的隱去身形,西邊那懸掛的彎月,此時變成了朦朧的白色。

倆人都不說話了,悶聲抽著煙,一支煙抽完,倆人都躺了下來,確實困了,眼皮都開始打了起來。

就在我們剛剛迷糊著,似睡非睡的時候,院子裏突然傳來了劉賓弟弟劉民的慌張中帶著哭聲的喊叫:“哥,銀樂哥,你們快下來,俺爹犯神經了……”

“咋了咋了?”劉賓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跑到房簷跟前兒順著梯子飛快的爬了下去。

接著是我和陳金倆人猛然坐了起來,看著劉賓下了房子,我們倆也趕忙起身往梯子跟前兒跑,心裏想著,原來劉賓這小子壓根兒就沒睡著啊。

這時候兄弟幾個也都醒了,匆忙跟著我和陳金下了房子,跑到了屋子裏。

此時的劉賓娘,依然像是我們上房子之前那般,低著頭坐在炕邊兒上,低聲的抽泣著,她好像絲毫都沒覺察到劉賓爹的異樣。

而劉賓爹,正坐在靠著窗戶的椅子上,模樣端正,臉上表情嚴肅,怎麽說呢?就像是當兵的在屋子裏要準備開會時的那種模樣,絕對是一絲不苟。隻不過他的眼神兒裏,卻透著一絲詭異的神色。

我心想壞菜了,劉賓娘就跟神經病似的了,這又添上了劉賓爹,劉賓家怎麽這麽倒黴啊?

“你們都來了?坐下吧!”劉賓爹忽然開口說道,聲音有些怪異,悶聲悶氣的,全然不似他的聲音,“胡老四沒來?嗯,算了,就你們幾個吧……”

哥兒幾個都傻眼了,這是怎麽個意思?要開會還是咋的?不過我們也沒猶豫,紛紛搬著小板凳靠著炕邊兒坐下。

劉賓說:“爹,你這是咋了?”

“別叫我爹,我不是你爹。”劉賓爹冷冷的說道。

“咦?爹,你……”劉賓傻眼了,他爹不要他了麽?還是……

陳金拉了一把劉賓,嚴肅的說道:“噓,他現在還真不是你爹,是那隻黑貓。”

我皺眉認真一看可不是嘛,劉賓爹的臉上忽隱忽現著那隻黑貓的臉龐,得,人家黑貓這麽快就殺回來了,還上了劉賓爹的身,看來是回來找茬的。咱還想著回頭就趕緊去先下手為強呢,奶奶的,這黑貓身體的康複速度,那可真是比火箭還快啊。

聽了陳金的話,其他幾個哥們兒也都害怕起來,他們從我和陳金的口中得知,這隻黑貓,可是比白狐子精還要厲害的多的家夥,而且手段凶殘狠毒,從它誅殺屍蟾的手法上可見一斑啊。

姚京顫巍巍的說道:“那個……我,我去叫胡老四來去,我沒招惹您,我,我先走了啊……”說完,姚京站起來向外跑去。

我們幾個也沒攔著他,隻不過都在心裏腹誹姚京這小子,真他娘的膽兒小。劉賓爹,哦不,那隻黑貓,它也不攔著姚京,連看都沒看姚京一眼,或許在它眼裏,壓根兒就沒拿姚京當道菜。

“你,你來俺家到底想幹個啥?”劉賓鼓起勇氣,直視著他爹問道。

劉賓爹笑了笑,有些僵硬,他淡淡的說道:“這次來,是向你們告別的,說起來禍害了你們家這麽長時間,讓你們吃了這麽多苦,我也該走了,二十年了……唉。”

“走了?”劉賓詫異的看著他爹,他有些難以置信。

“我操,你早該走了,走就走唄,還回來說一聲,你當誰稀罕你,有多待見你啊?”陳金冷笑著說道。

劉賓爹不以為然,微微一笑,和顏悅色的說道:“知道你們怪我,罵我,可你們想想,除了折磨這個女人,以及間接的讓她的家人生活窘迫之外,我做過別的壞事麽?我甚至還多次的救過你們,幫過你們,不是麽?”

哥兒幾個愣住了,可不就是這樣嘛,打從去年冬天那次偷了奶奶廟裏的供肉之後,邪事兒不斷,兄弟們多多少少都讓邪物給禍害過,可人家劉賓壓根兒就沒事兒,這小子憑啥?還不就是因為他們家這隻黑貓麽?看起來這隻黑貓也不算壞,首先它做過好事兒,而且它似乎禍害劉賓娘也是事出有因,不然它回來幹啥?隻為道別麽?聽它話裏的語氣,分明還有些內疚啊。

我說道:“那個……你幹啥一直禍害了劉賓娘二十年?俺這嬸子可是個老實人啊。”

“老實人?哼!你們問問她,二十多年前,做了什麽事兒?”劉賓爹冷冷的看著劉賓娘。

我們幾個都把目光轉向了劉賓娘,難不成我們這幫人還真是看走了眼,沒瞅準劉賓娘其實是位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不成?

劉賓娘突然哇哇的大哭了起來,哭的是肝腸寸斷,傷心欲絕啊!

一屋子人全都傻眼了,劉賓想站起來去安慰一下他娘,可忍了忍還是沒過去,聽人家黑貓的意思,分明就是他娘有錯在先嘛,而且看她那一聲不吭隻知道哭的樣子,肯定是心虛,一準兒在二十年前幹了些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若非如此,她又何必隻哭不說呢?

屋子裏沒人說話了,都在看著劉賓娘,等著劉賓娘說些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劉賓娘終於止住了哭聲,仰起臉來看著那隻黑貓,哽噎著說道:“二十年前,我自從那件事兒之後,就被嚇得忘記了一切,什麽都不記得了,昨晚上我突然都想了起來,是我的錯,二十年了,也算是懲罰夠了,可是你們懲罰我,我認了,幹嘛還要讓我的親人受苦受難啊?我的娘家人,全家都死了,你們又懲罰我折磨我二十年,這還不夠麽?為什麽讓我的兒子,我的丈夫,都因為我而受苦啊?”

好家夥!這話一出口,讓我們所有人都是瞠目結舌啊,乖乖,到底犯了多大的錯,出了什麽事兒這麽嚴重?還把一家子人都給害死了,外加上劉賓娘被折騰了二十年,臥病在床,飽受病痛的折磨……

“很抱歉,這不是我能夠回答你的,我的職責,就是執行上蒼的旨意。”劉賓爹淡淡的說道,他那滿是妖異的眼神裏,透漏出一絲的內疚。

“上蒼是誰?”陳金突然出聲問道。

“天道……”劉賓爹很簡潔的回答。

我皺起了眉頭,天道算個什麽東東?我問道:“天道又是個啥?”

“自然。”劉賓爹回答的依然很簡單。

“自然……它跟我們一樣,有生命,有思考?它長啥模樣?在那兒呢?”我和陳金倆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問道。

劉賓爹仰頭,很是虔誠的說道:“天道,自然,就是冥冥中的天意,無形無蹤……”

“操,等於是扯淡。”陳金不滿的說道,

我也有些糊塗了,說了半天,是個無形無蹤的東西,還冥冥中的天意呢,什麽亂七八糟的,我說道:“那天上有神仙不?哎對了,聽你這意思你是受了這個什麽天道,自然的命令,所以才來的,那個啥……你認識俺祖宗不?他叫趙宗明……”

“天機,不可泄露!”劉賓爹淡淡的說道。

“還是廢話。”我撇了撇嘴,真他娘的扯淡。

“算了算了,不扯這些沒用的,說了等於沒說,你也不告訴俺們,奶奶的!”陳金罵罵咧咧的說道:“你胡咧咧個蛋啊,說吧,劉賓娘到底幹啥缺德事兒了?讓你爹,啊不,你的上司,就是那個什麽天道,自然……這狗蛋玩意兒生那麽大氣,把人都坑成啥模樣了?唉……”

劉賓爹,嗯嗯,就是那隻黑貓,它也不和我們一般見識,好像把我們這些罵罵咧咧一點兒都不尊敬老天的話,都當成了屁。他沉默了一會兒,笑了笑,說道:“其實你們這次不找來屍蟾,不來和我為敵,再過上個十天半月的,我也該走了,罷了罷了,既然這個女人也醒了過來,想起了以前的事,我便講給你們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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