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長壽之物,心孤性漠,多隱與深水之中,喜食魚蝦。逢日月同出之時,與河岸邊承日月之精華,五百年則有靈性,是為怪也,繼千年乃成精。
成精之龜,堪稱武,可使水成災,吞吐間水開浪起,呼吸間波浪滔天,人不可及也。
此物嗜食孩童魂魄,取其靈氣,以增修為,多匿身與深水之中,伺機而待發,五載食十餘人,居江河沿岸者,多受其害……
武,上古神獸玄武蛻甲而成,負重甲而護其身,縮首尾與甲中,可避外險。
性暴虐,氣吞山河,甲抵天雷,難除也……
——《異地書•妖邪篇》
這是《異地書》殘卷中對於龜的記載,嗯,我們那兒的方言就是王八,說的好聽點兒,叫做鱉。
從我和老王八精的兩次正麵衝突中,我可以確定,那隻老王八精,並沒有《異地書》殘卷中所記載的“武”那麽厲害,如果真要是成了“武”的話,那可就沒治了。好在是《異地書》記載的也不算錯,上麵說了啊,龜精,隻是堪稱武,卻並非是武,真正的武,是神獸玄武蛻甲變成的。
不知道大家是否聽說過神獸玄武,我在這裏簡單說一下,上古神獸排名最前的四位,分別是:青龍、白虎、朱雀、玄武。
玄武,是一種蛇龜同體的神獸,傳說中戰鬥力極其強悍,有九個蛇頭,一個王八蓋子,很凶狠強大的……它從小長到大,就像是蛇似的,會蛻皮,蛻皮的時候,原先的甲殼碎裂,那些碎塊兒就會變成“武”。
“武”是一種和王八長相差不多的東西,因為是神獸玄武身上掉下來的東西,所以與生俱來就是一種極其強悍的東西……
話說王八若是成了精之後,就能擁有和“武”類似的能力,當然了,要想和真正的“武”那麽厲害,那還得接著修煉,沒個萬八千年的,甭想那麽強大。
……
即便如此,我們那時候遇到的那隻王八精沒有傳說中的“武”那麽厲害,可它也絕對不是普通人所能對付的了的,這種東西看起來又笨又傻,動作緩慢,實則粗中有細,特狡猾陰險。
而我們幾個人,包括胡老四、全體村民,都讓它給蒙騙了。
之前我們哥兒幾個在牤牛河橋下捉到的那隻巨大的王八精,看來正如同胡老四所懷疑的那樣,是個假的,並非是真的王八精。而老王八精之所以弄了那麽個東西給我們抓走,無非就是想讓我們都認為王八精已死,不用再擔心了,而它,就可以趁我們放鬆的時候,拖走小孩子,吞噬了靈魂,增加自己的修為。
之後我們想起來,老王八精果然聰明,我們幾個年輕人從它的嘴裏奪回了三條人命之後,每日裏還一直在河堤上河岸邊兒溜達著,時刻防範著它拖小孩子下水,弄得這老王八精總是沒有機會下嘴。它隻好想出了這麽一個主意,把我們都給狠狠的耍了一頓。
後果是很嚴重的,在那日牤牛河的溺水事件中,三個孩子因搶救及時,沒有死去,而最後那個孩子,救上來的時候,就已經晚了,所以……這個孩子死了。
這是件很無奈的事情,當時我們幾個人確實盡力了,絕對是冒著生命危險下去拚了。
可我們要對付的是一隻老王八精,而且當時我們趕到河邊兒的時候,那四個孩子就已經沉下去了。
按理說,四個溺水的孩子,我們救上來三個,這也不錯了啊,算得上是見義勇為,我們絕對應該受到村民的敬仰,受到村民的口頭嘉獎的。
事實上,我們也受到了來自於那三個被救孩子家長的感激、讚揚,並且他們也邀請了我們這幫人去家裏吃飯喝酒。
這讓我們哥兒幾個都特別的高興,覺得倍兒有麵子,咱們可都當了英雄了。
那個時候年輕,事情發生的當天,因為死了一個孩子,我們心裏還都感到傷感難過,甚至有些內疚,可第二天當那三個孩子的家長登門道謝的時候,我們心裏那股不快立刻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再怎麽說咱也救上來了三個孩子啊,這就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兒,我們有麵子了,當英雄了,做好事兒了,能不高興麽?再說了,那死了的孩子,和我們又無親無掛的,我們沒必要因為他而一直傷心難過吧?
話這麽說雖然不好聽,但這是事實。
然而就在我們接受被救兒童的家長宴請,吃喝開心的時候,村裏開始風傳起對我們不利的話了。
說那個孩子之所以會被淹死,責任完全在我們這幾個年輕人身上,至於為什麽,起先我們並知道,隻是覺得有些無聊,有些扯淡,有些胡說八道……那個孩子淹死了,責任怎麽能怪我們呢?哦,難道是因為救了其他三個孩子,而沒有救另外一個孩子,是我心裏有歧視不成?我跟那孩子又沒仇沒怨的,若是能救他,我怎麽會不救呢?要知道,救上來的那三個孩子,可全都是我從水底下拖上來的,有一個還是外村的呢。
要真的非得找出誰的責任的話,那罪魁禍首莫過於是那隻老王八精,再有責任的話,那就是孩子的父母,你們沒有盡到看護孩子的責任。
這個道理說的通吧?誰都明白吧?
村裏的傳言不這麽講,那死了孩子的一對兒年輕夫婦,在傷心悲痛之餘,聽了村裏的傳言,也覺得是我們這幾個人害死了他們的孩子。
為什麽怪我們?這話說的還真有那麽點兒理兒了。
村裏人是這麽認為的,原本上次牤牛河裏出了溺水事件,我們幾個人勇救落水兒童,還在水下與邪物發生了正麵衝突,甚至不惜與邪物血戰,大戰三百回合等等,村裏人就緊張了,就害怕了,生怕孩子們在河裏被淹死了。所以自從那件事兒之後的一段時間裏,村民們天天對孩子看護極其嚴格,生怕孩子們去河裏洗澡出事兒。
可那件事兒沒過幾天,河神廟建立起來後,村民們就相信了那幾位老太太的話,覺得河邊兒建立了河神廟,有河神保佑著村民了,應該不會有事兒了。就這樣,村民們稍有安心,但是對於孩子們的看管,還是很嚴格,盡量看好了孩子們不讓他們去河裏洗澡。
然而又過了幾天之後,村裏傳言牤牛河橋下有了提著燈的無頭鬼在橋下,而之所以又提著燈的無頭鬼出現,河神不管,就是因為我們幾個年輕人在河神廟跟前兒對神靈不敬,說了大逆不道的話,所以河神不管了,村民們就心慌了。
接下來,我們幾個年輕人年少氣盛,膽大包天,仗義果敢,大半夜跑到牤牛河橋下,活捉了王八精,聲稱那就是提著燈的無頭鬼,並且在胡老四家一把火燒死了王八精。
這事兒肯定是我們這幫人裏的某個人或者某兩三個人說出去的,原本村民們就對我們這幫人充滿了感激和敬佩之情,這樣一來,村民們就完全相信了我們的能力,尤其是對我趙銀樂,那更是抱著非常大的信心。
也就是因為這樣,村民們對孩子的看管,沒那麽嚴格了,覺得孩子們再去河裏洗澡,也不會出事兒。
於是,就出了這次溺水事件,導致了一個孩子的死亡。
然後我們這幫人中的某一個人,又大嘴巴傳出去說:河裏的老王八精,壓根兒就沒死,這次淹死那孩子,就是老王八精幹的。
本來這是事實,也沒什麽好怨言的。問題是……正是我們這幫人傳出去說了老王八精死了,所以村民們才放心讓孩子去河裏洗澡了。
所以說,孩子的死,我們也負有間接的責任。
尤其是我趙銀樂,吹什麽牛啊?顯擺什麽啊?不是挺能耐麽?不是能和邪物大戰三百回合並且將邪物打跑了麽?不是又活捉了王八精一把火燒死了麽?
怎麽老王八精又活了還害死了一個孩子呢?
得,這就證明,我們這幫人說大話了,說假話了!吹牛了!
如果不吹牛,如果不說老王八精已經死了,那村民不讓孩子們去河裏洗澡,孩子就不會淹死……
一來二去,孩子溺水而亡事件的主要責任人,竟然成了我們這幫人,尤其是我趙銀樂。
我找誰說理去?
這天上午十點左右,我心情鬱悶的不行,幹脆去找陳金,尋思著倆人喝點兒酒消消愁,他奶奶的愛誰誰吧,老子也不管了,就算是胡老四再來找我去除掉那隻老王八精,老子也不去了,幹了好事兒不落好,反倒讓村裏人說三道四的,我圖什麽啊我?
陳金這小子還真想得開,正在家裏躺在床上,悠哉遊哉的聽收音機裏單田芳說《隋唐演義》呢,他聽了我的牢騷話之後,不屑的說道:“行了銀樂,你這是活該,看你小子救人的時候,那股勁兒,嗨,比誰跑的都快,仗著手裏有條烏梢皮做的腰帶,好嘛,跳到水裏鑽到水底下跟那隻老王八精幹起來了,你說說,當時你要不跟那老王八精幹一架的話,興許就來得及救那個孩子了,說起來,我也覺得怪你小子,逞英雄吧,該!”
“去你娘的,你這是赤裸裸的嫉妒老子!”我罵了他一句,但是馬上想到聲音太大,興許這句話就讓堂屋裏陳金娘給聽見了呢,於是我壓著嗓門兒說道:“你狗日的還有良心沒?老子找你說說話發幾句牢騷,你好話不說,還說老子活該……”
“本來嘛。”陳金嘿嘿一樂,說道:“你啊,這時候心裏不舒坦了,知道找哥們兒發牢騷啦?可之前救人英雄的風頭,都讓你占盡了啊,兄弟們都捧著誇你,說你怎麽怎麽厲害,你小子成了風雲人物,別人誇你的時候,你咋就不知道誇誇兄弟們呢?唉……”
我一聽陳金這句話,臉唰的一下就紅了,仔細一想可不是嘛,說起來兩次見義勇為救人事件中,我的風頭是最大的,在村民的傳說中對我的誇獎讚美和誇張,那也是最多最廣的,其他哥兒幾個充其量也僅僅就是見義勇為了,而我則不然,我還是和邪物英勇奮戰的英雄,憑借著一條烏梢皮做的腰帶,那是所向披靡啊。
這其中不乏兄弟們對我的誇張性的美化傳說,那真是添油加醋,有的沒的全都說了。
可當我飄飄然的承受著村民的敬仰讚美之時,卻忘了把兄弟們也都帶上,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話,在我心裏忘的是一幹二淨,唉,愧對兄弟們啊。
俗話說捧的越高,摔的越狠,果不其然,我的風頭最盛,如今受埋怨,也是最很的一個。
很意外的,我這次沒有去陳金的兜裏摸煙,而是掏出了自己的煙,甩給陳金一支,自己點上一支,抽著煙不說話,在心裏做著深刻的自我反省。
見我抽悶煙不吭聲了,陳金把收音機關掉,坐起來嘿嘿笑著說道:“喲,怎麽了?不開心啦?”
“沒,正在反省呢。”我悶悶不樂的說道。
“呸,你小子能反省才怪!”
“老子怎麽就不能反省了?你好,你小子整天說話一愣一愣的,從來不想著別人的麵子,哪次不給人家胡老四鬧個大紅臉?”我憤憤的說道。
陳金一攤手,無所謂的說道:“哎沒辦法,好歹咱活的實在,得了得了,別反省了,回頭在兄弟們麵前做一次深刻檢討就行啦!知錯能改就是好同誌嘛。”
“少廢話,去去,買瓶酒去,老子想喝酒。”我沒好氣的說道。
“喝酒?幹嘛?借酒澆愁啊?”陳金從床上下來,拖著拖鞋扇著扇子說道:“借酒消愁愁更愁啊,要我說咱倆去釣魚吧,釣魚最能靜心了。”
“嗯,不錯!”我一抬頭,說道:“成,咱這就去,你這兒還有魚竿兒沒?”
“現成的!”
“走走!釣魚去!”我立馬拉著陳金就往外走。
聽陳金這麽一提議,我恨不得馬上坐到河邊兒的樹蔭底下釣魚去,說起來,釣魚還真的能陶冶人的情操,舒緩人的心情。人若是心裏有了煩心事兒,不高興了,鬱悶了,拿根釣竿兒坐到河邊兒釣魚,點上支煙,靜靜的坐在河岸邊兒的樹蔭下,看著那魚漂在水中時不時被魚兒拖著沉沉浮浮,哪怕你一天釣不到一條魚,你的心情也會慢慢的平靜下來。
記得小時候看過一篇文章寫的好:為了釣,而非為了魚。
那種境界,一直都是我很向往的。
魚竿是我們自製的,無非就是一根竹竿兒,加上魚線、魚鉤、魚漂,等到了河邊兒,到潮濕的草地中挖些蚯蚓,這就全了。
我們倆每人戴了頂草帽,穿著大褲衩,光著膀子,扛著魚竿兒,叼著煙,往河邊兒走去。
倘若那天我們是釣魚回來遇到那幫老太太的話,興許也不會和她們發生衝突和爭執,釣魚陶冶了情操,心情好了,自然也就懶得和她們一般見識了嘛。
可問題是,我們倆在去往河邊兒的半道上,撞見了那幫老太太,巧合的是,她們正在說我們的壞話,不僅僅是我個人,是我們這一幫人,當然了,最突出的還是我和陳金倆人。
我們倆順著借往東走,從十字街老奶奶廟前路過的時候,幾個老太太和幾個中年婦女正在老奶奶廟裏麵瞎掰扯呢,我就納悶兒了,她們也不嫌熱麽?這大熱天的七八個人擠在那小廟裏頭,還真能受得了,難不成這廟裏頭有邪物住著,陰森森所以不熱麽?
也許是我和陳金倆人都帶著草帽呢,她們沒看出來是我們倆從廟門口走過,也可能是,她們說的興起,壓根兒就沒留意有人從廟門口走過吧。
反正她們說的話,正好就讓我們倆給聽見了。
“哎,說的就是嘛,趙大牛家的那個老二,還有陳鎖柱那孩子,就他們倆最不是東西了,所有的事兒都是他們倆領頭,要我說,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趙大牛平時看著人還行,可他呀,背地裏壞著呢,不比趙二牛強到哪兒去,那個陳鎖柱,更別提了,壞的流油,和那個趙二牛倆人,在外頭不知道幹了多少壞事兒……”
我和陳金從奶奶廟前剛剛走過,聽到這句話倆人都停下了腳步,皺起了眉頭,奶奶的,聽這話裏的意思,前麵還指不定說了些什麽呢。
“就是,前些日子他們在河裏救了仨孩子,咱們村人都還稀裏糊塗的傳他們的好呢,實際上那仨孩子為啥會淹著?都是趙大牛家老二和陳鎖柱家的孩子在那兒逗幾個小孩子了,讓仨孩子比遊泳,還讓小孩子去深水的地方,能不出事兒麽?”
“我也聽說了,他們回去還故意說的當時救人多麽多麽難,到後來嚇的後街劉賓娘又去跳河了呢,你們知道不?劉家媳婦兒前些日子犯病,還讓這幫孩子們大半夜的帶到北地裏逛遊了一圈兒,你們說,這幫年輕人多不是東西啊,多缺德啊……”
……
我和陳金倆人麵麵相覷,倆人的嘴角同時咧開,冷笑起來,他娘的,這髒水兒潑起來,還真是有水平啊,白的都說成黑的了,還說的振振有詞,好像真是那麽回事兒似的。
“銀樂,你瞧瞧,你丫已經壞的流油了,村民對你很有意見啊!”陳金壓著嗓子惡狠狠的說道。
我歪著嘴角凶巴巴的說道:“咱倆是親兄弟比劃小雞子——一個吊樣!你也強不到哪兒去,你小子耳朵不歪吧?沒聽見他們說的壞人裏麵,也有你啊!”
陳金瞅著廟門兒說道:“那不一樣,說我壞我認了,本來就不是啥好人,可說你那就有點兒冤枉人啦,想想啊,咱們趙銀樂同學那可是名震全村的救人英雄,與河中邪物血戰一晝夜……”
“你少咧咧吧你!”我打斷他的話,皺眉冷笑著說道:“怎麽著哥們兒,把廟給它砸了去?”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裏明白陳金這小子肯定心裏已經怒火滔天了,就他那狗脾氣,跟我說這些話無非也就是在強忍著火兒冷嘲熱諷的發泄下呢。
“還用說麽?”陳金咧嘴一笑,把魚竿往旁邊兒牆上一靠,從旁邊兒牆角處拎起一塊兒磚頭,梗著脖子往廟裏走去。
我一看這都要開幹了,咱不能不仗義啊,於是我二話不說,在後麵晃悠著跟了過去。
廟裏頭那幫老太太和老娘們兒都還不知道危機來臨,正熱鬧著討論著我與陳金倆人的“豐功偉績”呢。
“哎呀,村裏從歲數小的到歲數大的,除了大點兒的人裏出了趙二牛和陳鎖柱倆壞種,那就輪到趙大牛和陳鎖柱他們的兒子這一幫人了,那幫孩子們都是讓趙大牛和陳鎖柱的兒子給帶壞的,你們可不知道,聽說他們上次在北地裏,還糟蹋了一閨女呢,那閨女是……”
銅鎖他娘的話止住了,她看到了陳金拎著磚頭冷笑著走了進來,後麵跟著一臉無所謂的我。
然後屋子裏所有人都被許老太太尷尬的眼神吸引,紛紛扭過頭來看去,陳金凶巴巴的樣子就落入了她們的眼中。
“喲,大侄子,你,你怎麽來啦?”
“那個,小金是吧?嗬嗬,這是……”
“哎哎,你這是幹嘛呢?”
……
陳金在廟裏開始茫然四顧起來,我倚在門邊兒上冷笑著看著廟裏的人。
老太太和老娘們兒們尷尬起來,局促起來,她們當然明白,剛才說的那些話,都讓我們倆聽見了,即便她們要說什麽,如何解釋,那都等於白搭,很明顯嘛,這倆年輕人壓根兒就沒聽你們那些客氣話。
“說啊,怎麽不說啦?”陳金歪著腦袋,彎下腰來看著坐在供桌跟前兒的銅鎖娘,笑眯眯的說道:“您剛才說啥來著?好像說……我們糟蹋了誰家的閨女是吧?”
“沒,不是,我是說……”
陳金打斷了她的話:“那你說的是啥?哦對了,您接著說下去,我糟蹋了誰家的閨女啊?”
“哎哎,不是你,是我們,我們。”我冷笑著提醒道。
“哦對對。”陳金扭頭衝我笑了笑,手裏的磚頭在膝蓋跟前兒來回晃悠著,他左手扶著膝蓋,扭頭四顧了一下廟裏其她人,疑惑的問道:“哎你們聽說我們糟蹋誰家閨女了沒?”
“沒,沒有,絕對沒有。”眾人連忙點頭。
我當時就納悶兒,這幫人真是夠孫子的,不就是我們倆年輕人麽,怕什麽怕啊?敢作敢為那才叫爺們兒呢,哦對,她們是娘們兒,不需要敢作敢為。
“哦,原來你們都不知道啊?你們不知道,不代表沒有。”陳金冷哼一聲,繼續扭頭盯著銅鎖他娘,說道:“許奶奶,您看看,她們都不知道,您是怎麽知道的?是不是……那被我們糟蹋了的閨女,是你們家親戚啊?”
“小兔崽子,你怎麽罵人啊?”銅鎖他娘怒目相視,猛的站了起來。
“我可不是罵您呢。”陳金也懶洋洋的梗著脖子站直了,說道:“您想啊,就您老許家那些醜閨女,整天眼巴巴的還想著糟蹋我們呢,我們肯定是不會糟蹋你們家的閨女了是吧?可是您說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事兒,您怎麽就知道的這麽清楚呢?這不就是明擺著的了麽,那被我們糟蹋了的閨女,肯定是你們家親戚了,是吧?”
“你……”銅鎖他娘自知理虧,氣的吹胡子瞪眼睛,哦,她沒胡子。
我在門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罵道:“金子,你狗日的那張嘴還真夠損的。”
“銀樂,你說奇怪不?”陳金扭頭嘿嘿一樂,說道:“就衝銅鎖他娘這模樣,還能有讓咱們哥們兒看得上眼的親戚呢,哈哈。”
“砰!”的一聲悶響,陳金身子晃了晃,伸手在後腦勺上摸了摸,咧著嘴歪著腦袋扭過頭去,盯著銅鎖他娘。陳金的後腦勺上,竟然流出了鮮血,他讓銅鎖他娘給花了。
剛才,就在剛才,陳金扭頭看著我跟我說笑的時候,銅鎖他娘氣得渾身顫抖,不受控製般的拿起了桌子上的燭台,砸到了陳金的後腦勺上。
我在後麵愣住了,心想這銅鎖娘還有點兒骨氣嘛,敢對陳金下手了,完了完了,壞菜了,我趕緊說道:“金子,可別招著老太太,招不得碰不得。”我擔心陳金這小子一時失控,真就對這老太太動手的話,那可不行,就陳金那拳頭,一拳頭非得把這老太太給砸死不行。
陳金皺著眉頭,有些難以置信的瞪視著著銅鎖娘,任憑後腦勺上流出的血滴落在了光著的膀子上,一滴,兩滴……廟裏的其她老太太和老娘們兒想要趕緊離開廟宇,結果被我一伸胳膊攔住了廟門兒,她們都尷尬的衝我點頭,哈腰,卻這個那個的吱唔了半天,不知道說啥。
“你,敢砸我?”陳金也不知道是覺得銅鎖他娘變的不像是個老太太了,還是自己被砸糊塗了,竟然問了這麽句廢話,頭都流血了,還問人家敢不敢砸你?
我在門口也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辦了,本來是尋思著進到廟裏頭,然後砸他個稀裏糊塗,可也沒打算打人啊,現在可好了,陳金幾句話把銅鎖他娘給罵急了,竟然拿著燭台把陳金給花了……難道真要動手揍這個走路走不穩當的老太太麽?乖乖,一失手那就不是毆打老年人了,而是故意殺人。
“這,這……鎖住他兒子,那個小金,我,我這不是,不是故意的,我……”銅鎖他娘結結巴巴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她看著陳金那想要殺人的目光,害怕的渾身都哆嗦起來,;噗通一聲坐在了椅子上,慌了神兒。
年歲大了,更怕死。
廟裏麵一時間靜了下來,靜的出奇,甚至人的心跳聲,在此時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我不由得攥緊了拳頭,乖乖,陳金這小子可別真按不住動手了,那可就徹底壞菜了,我看的出來,陳金的左手,已經緊緊的攥在了一起,手心兒裏都攥出了汗,汗水甚至從他緊握的拳頭縫裏,滴了出來,他的右手,緊緊的攥著那塊磚頭,似乎想要捏碎那磚頭,又像是隨時都會掄起來砸到許老太太的頭上。
“金子……別衝動。”我終於出聲道:“咱們把廟給她砸咯!”
陳金怔了一下,緊攥著的拳頭和緊攥著磚頭的右手,稍微鬆了鬆,他的腦袋慢慢的晃動了幾下,皺著眉頭咬著牙齒抬頭向四周看了看,似乎對這個廟宇懷有極大的仇恨似的,終於,陳金扭過頭來,一聲不吭的往廟門口走來。
看著陳金走到了我跟前兒,我竟然怔住了,這小子難道要走麽?這好像不是陳金的為人做事的風格啊。
陳金走到麵門口,剛要抬腿邁出門兒去,突然又收回了腿,退了一步,猛然抬腿,一腳踹向廟門,哐當一聲,一扇門承受不住陳金那一腳的大力,轟隆一聲上下軸全部折了,那扇門砰的一聲倒向外邊。
“你,聽著!”陳金扭頭瞪著廟裏頭坐在椅子上顫抖不止的銅鎖娘,很平靜的說道:“十二點之前,給我家裏送過去一千塊錢,晚一分鍾,你就別送那錢了,送了我也不要。”
很平靜的說完這句話,陳金扭頭邁步走出了奶奶廟,向西往家中走去。
看著陳金走了出去,我苦笑著對廟裏那位還在發愣的銅鎖娘說道:“您最好還是聽他的,把人打了,一千塊錢您賠的不算多。”
“一千還少啊?我的天啊……”其中一個老娘們兒吃驚的說道。
從旁邊其她人的眼神裏,我可以看得出來,她們都覺得太多了,一千塊錢,在那個時候,確實是一筆很多的錢。
我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幽幽的說道:“比起她們許家孩子們的命,您說賠一千塊錢,劃算麽?”
說完,我也不看她們有什麽反應,也懶得理會她們了,扭頭走出廟門,先往東走了兩步拿了魚竿,然後往西,追上陳金,一起往陳金家走去。
一路兩人無語。
說句實話,我心裏也覺得陳金要的有點兒多,雖然挨了那麽一下流了血,可他那後腦勺上隻不過是破了兩岑皮,看起來像是劃了個大口子似的,其實壓根兒沒啥事兒,連包紮一下都不需要。
但是,傷口不值錢,主要是麵子,太值錢了,這麽說的話,一千塊錢,真不多。
好歹人家陳金也是位知名的地痞混混,好歹人家現在也是……好幾個萬元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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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卷開始咯,也是《村廟》的最後一卷,章節大奉送,不再上傳小章節了,大家投票收藏哦......最後一卷了,該宣傳下咯,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