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廟

06章 那廟,那蜘蛛,那火

當我發現包圍了我們的村民們有那種幸災樂禍看戲的眼神時,我就覺得我們有機可乘了,可以脫離這幫人了,咱可沒這閑工夫陪他們就這麽僵持著耗下去,還有老奶奶廟沒拆除呢。

於是我梗著脖子很囂張的揮了揮手裏的大鐵棍,語氣中充滿挑釁的喊道:“怎麽著鄉親們,想跟銀樂動武還是怎麽個意思?今兒個我趙銀樂和幾位兄弟拆廟,沒別的原因,也不想招惹誰,更不是想著要和哪位街坊過不去,咱就是瞅著村民們因為這些廟宇,啊,每年捐款出力,不是修廟就是蓋廟,時不時還得掏錢買東西到廟裏頭供奉,結果怎麽著?全他娘的花的是冤枉錢,一點兒用處都沒有!我們拆了這廟之後,大家也就不用再花那冤枉錢買東西供奉了。”

“對,我們是為全村人著想啊,唉,你們說說,我們這是何苦?做了好事兒本來不想留名,可也不想大家不理解我們啊……”陳金一副委屈的模樣,覺得受了天大的冤枉似的,但是語氣一點兒服軟的意思都沒有,反而很像是在告誡所有人,怎麽著,不服的話上來試試,敢跟老子動粗的話,老子跟你們玩兒命!他說道:“正如銀樂所說的那樣,我們沒想著和任何人作對,我們願意和平,我們不想……”

說了一半兒,陳金突然停了下來,扭頭對我說道:“銀樂,下麵該怎麽說來著?我忘了。”

“什麽怎麽說?”我疑惑的問道。

“就是,就是抗美援朝的時候那段話……”陳金小聲說道。

“哦……”我點了點頭,明白過來,於是掃視了一圈眾人,義正詞嚴慷慨激昂的說道:“我們是要和平的,但是,美*,哦不,村裏的這些迷信的老太太們,以及那些廟宇內居住著的邪孽異物,隻要他們一天不放棄,他們那蠻橫無理的要求,和那充滿侵略的陰謀,我們就要堅持的戰鬥下去……這不是我們好戰,我們願意立即停戰,剩下的問題等將來去解決,但是,美*,哦不不,邪孽異物們,和銅鎖娘為首的極個別老太太們,不願意這樣,那麽就好吧,那麽就打下去,美*願意打多少年,我們也準備打多少年,一直打到美帝國……他們願意罷手的時候為止,一直打到,他們願意停戰,他們怕了的時候,一直打到,他們,他們……”我也忘了後麵是啥話了,於是憋了半天,幹脆說道:“他娘的,廢話不多說了,反正就是沒完沒了,誰要是不服氣的話,誰就幫襯著他們,來跟俺們幹!”

“對!”陳金將鐵鍬平舉,衝著銅鎖娘,眼神兒掃視著村民,吼道:“這廟,我們拆了,誰要是再蓋,我們還是要拆,你們願意花這些冤枉錢,你們就繼續花下去,還有,誰要是覺得心裏難受,身上皮癢,想著跟我們哥兒幾個作對呢,那麽就對不住了,我們會像對待美*那樣,堅決的消滅你們!”

常雲亮急忙拉住陳金,打斷陳金的話,說道:“金子,咱們可不能殺人啊!”

“就是,都是街坊四鄰鄉裏鄉親的,犯不上消滅掉啊!”姚京也急忙按住了陳金手裏的鐵鍬,勸慰著說道:“金子,咱們隻是針對不愛好和平的侵略者以及霸權主義者,愛好和平的人們,是我們的朋友。”

薛誌剛滿嘴跑火車的插嘴說道:“當年抗美援朝的時候,侵略朝鮮的那可是聯合國軍,幾十個國家都參與了,他奶奶的整個就是一幾十國聯軍,可咱們英雄的誌願軍,照樣打的他們落花流水狼狽不堪,夾著尾巴一個勁兒的逃跑!這說明了,英雄的中國軍隊是不可戰勝的,我們是必勝的,任何敢於和我們作戰的人,都將被我們的重拳擊的粉碎!”

“對,我們的隊伍是不可戰勝的!”我起哄道,心裏想著這都他娘的哪兒跟哪兒啊?

村民們被我們幾個你一言我一語,亂七八糟東一句西一段毫無一點兒章法的話給逗得哈哈大笑起來,剛才那一觸即發的緊張氛圍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眼前的形式竟然像是我們幾個在唱戲,而村民們正津津有味兒的看我們唱戲,正在做忠實的觀眾。

李家媳婦兒笑著說道:“哎,那你們幾個啥時候準備打入到美*的老窩裏去啊?”

陳金當即回答道:“目前我們正在掃除一切外圍勢力,這些障礙掃除之後,兵鋒直指倫敦……”

“倫敦是英國的!”常雲亮趕緊糾正道。

“哦,反正英國佬也沒個好東西。”陳金說道。

我說:“你別瞎咧咧了,天都這麽晚了,咱們趕緊回去睡覺吧,你們看看,父老鄉親們都陪著咱熬夜,咱們心裏也過意不去不是麽?”

“是啊是啊。”常雲亮趕緊點頭,然後轉過身來,衝著四周的村民們連連拱手,說道:“各位父老,各位鄉親,今天呢,就到此結束了,打擾了各位的睡眠,我們深感抱歉,在這裏,我代表兄弟們,向大家致以深切的問候,誠摯的歉意……”

他的場麵話還沒說完,陳金就不耐煩了,掄著胳膊說道:“行了行了,別扯淡了,哎哎大家都散了啊散了,這大半夜的,不睡覺幹嘛呢?”

我心裏暗笑,好像別人都不睡覺成了錯兒,而並非是咱們拆廟搞出的動靜打擾了別人的睡覺,哦,是人家半夜三更從家裏跑出來打擾了咱們幹活兒?

人群中嗡嗡嗡的議論起來,看得出來,大家都是滿麵笑意,對於我們的行為,大家反倒沒什麽厭惡了。我想大概是他們也覺得我們說的話有理了吧?這年頭掙點兒錢不容易,誰願意掏出來蓋廟修廟供奉廟啊?若非是那幫老太太們實在是禍害的緊,嚇得家裏的那些女性同誌們整天心驚膽顫,打死那些老爺們兒,他們也不願意掏錢出來幹這種事兒。

這是事實,多半捐錢出來的蓋廟修廟上供奉,都是老娘們兒幹的,而老爺們兒之所以抽出時間去修廟建廟當白勞力,無非也就是家裏的老娘們兒攛掇個沒完,他們不得已才去的,當然了,也有極個別確實是信仰迷信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的老爺們兒,不過那樣的人,實在是……不夠爺們兒。

銅鎖娘剛才也讓我們這幫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跑火車給說懵了,好家夥,都把她比作是美*了,好像我們再煽動一會兒,村民們會一擁而上把她給撕爛咯。現在她終於回過神兒來,氣得蹦躂起來,大罵著:“你們都一個個……一個個……不得好死,神靈會降罪給你們的,小兔羔子們,你們這是褻瀆,褻瀆神靈啊……”

“您可別盼著我死,我要是死了,一準兒變成鬼天天晚上趴在你們家窗戶上往屋裏瞅。”陳金冷笑著說道。

“你……”銅鎖娘氣得說不出話來了,興許是真害怕陳金變成鬼之後趴她們家窗戶呢。

我在旁邊兒說道:“哎哎各位各位,別看了別看了,想要看熱鬧啊,今晚上是肯定沒戲了,我們都困了,幹活兒都幹了一晚上了,真累啊,得得,散了散了啊。”

“就是,我都快累死了,奶奶的回去睡覺去。”常雲亮拿著鐵釺子就往人群跟前兒走,順手還揮著鐵釺子,嚇得幾位街坊趕緊讓開。

哥兒幾個立刻跟上,從閃開小道的人群中走過,陳金走在最後麵,臨出來的時候,還惡狠狠的說道:“不妨告訴你們,明兒個興許會唱大戲,村裏的廟,我們已經全都給砸了!”

人群中轟的一聲炸開了,所有人都嚷嚷起來,不過並不是針對我們這幾位年輕人的,而是他們各自在聊著天兒,看樣子極其的興奮,大概是覺得明天就會有場大的戲要開場了啊,村裏熱鬧咯。

什麽戲?乖乖,全村的廟差不多全都拆幹淨了,您說什麽戲?那幫老太太能不找我們鬧麽?

不過哥兒幾個既然幹這事兒,就早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哪怕是被家長狠狠的揍一頓也成。

即便是到最後鬧的實在是厲害,無法收場了,那也簡單,我們把責任推給胡老四不就得了嘛,就說是胡老四攛掇著我們拆廟呢,不拆了這些廟宇,村裏就會有髒東西住,有了髒東西,村裏人就會受到禍害,就無法安省。

隻要這麽一說,起碼……哥兒幾個的爹娘都不會太埋怨我們了。

從去年冬天開始,出了這麽多事兒,作為父母的他們,多少心裏都明白了許多啊。

銅鎖娘似乎也讓我們幾個囂張的樣子給弄懵了,或者是陳金的話把她嚇著了吧?反正我們走的時候,銅鎖娘竟然一聲沒吭,隻是怒氣衝衝的盯著我們,那眼神不知道已經在內心裏把我們殺死多少次了呢。直到我們走出老遠之後,銅鎖娘的聲音才從後麵傳來:“你們等著吧,神靈會降罪懲罰你們的!”

聲音在夜晚的大街上,傳出了老遠老遠,聽得有點兒鬼哭狼嚎的意思,我不知道其他哥們兒有沒有害怕,反正我當時渾身打了個激靈,他娘的,她該不會想法子串通邪物,跟我們為敵吧?

順著前街走到東渠邊兒,然後向北轉,常雲亮忽然停住說道:“我說哥兒幾個,今晚上那老奶奶廟還拆不拆了?”

“廢話,當然拆!”陳金很幹脆的說道。

“可是……村裏人已經知道了啊。”劉賓有點兒猶豫的說道:“銅鎖他娘現在一準兒已經去別的老太太家裏拍門子了。”

我無所謂的笑著說道:“愛誰誰去,現在正是最佳時間,她絕對想不到咱們現在還會動手去拆老奶奶廟。”

“對頭!”薛誌剛一拍手,“走走,趕緊去,早點兒幹完了回去睡覺。”

哥兒幾個當下也不廢話了,抄家夥興衝衝的順著二道街往十字街走去。

正如我們所想,銅鎖娘是再也睡不著覺了,她今天晚上感覺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當著眾多村民的麵,她讓我們這幫年輕人給嚇唬住了,她慫了,村民們都看的出來,她當時確實不敢把我們怎麽著了。所以當我們幾個人走了之後,村民們在一旁圍觀她,低聲議論著這件事兒,讓銅鎖娘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小醜,或者說,像是一個剛剛和人吵架結果戰敗了的潑婦,她的臉麵丟盡了。

於是她決定,這種事情不能她一個人承擔,要讓更多的人承擔,尤其是她的師姐妹們,況且,許老太太死了之後,作為老奶奶廟中那位玄母娘娘娘的大徒弟,她有必要做出一位領袖應該做的事情。

所以,她出動了,做出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大半夜衝到每一個老姐妹的家門口,拍門子,把她們都喊起來,不能讓老娘自己丟人,不能讓老娘一個人睡不著,所有人都給我起來,要麽一起丟人,要麽就給老娘報仇去!

不知道這些老太太們被銅鎖娘叫起來後到底想了些什麽,或者是如何商量的,我猜她們當時肯定都特別的生氣特別的憤恨銅鎖娘,這大半夜的幹嘛呢?結果她們聽了銅鎖娘的痛訴之後,要麽就是咒罵我們痛恨我們,要麽就是幸災樂禍與銅鎖娘,哼哼,活該你個老不死的,那幫小年輕人怎麽不把你氣死?你氣死了,就輪到老娘做老大了……

嗯嗯,這些具體的情節,咱們就不曉得了,反正那天晚上,那幫老太太們是極其的精神啊,一個個兒都跟成了精似的,不用睡覺了,她們做出了絕對轟動了全村兒的事兒。

能不轟動嘛,十來個老太太轉遍了村裏的大街小巷,連罵帶喊的,生怕村裏某位睡覺睡的太死的人聽不到似的,反正把村裏人全都給喊醒了驚醒了,好嘛,那天我們村兒全體村民都沒睡到天亮,全都起來了。村民們都納悶兒啊,這幫老太太是幹嘛呢?瘋了?全都讓邪物上身了還是怎麽著?

您說,夠轟動不?

轉回來講,當銅鎖他娘挨門挨戶的喊叫她的那些個師姐妹的時候,我們幾個人已經牢牢的圍住了老奶奶廟,各個兒張牙舞爪,吹胡子瞪眼,就像是惡狼看到了小羊兒似的。

我當時就納悶兒了,這幾位哥們兒是不是砸廟砸上癮了?他娘的怎麽各個兒那眼睛裏都放著綠光呢?起初砸廟的那種猶豫和顧慮全然不見了…...

後來我問他們為啥,他們說虱子多了還嫌咬麽?反正都已經拆了那麽多座廟了,不差這麽一座,若不是老太歲對咱們有恩,嗯,放心吧,咱們絕對不嫌太歲廟的距離遠,一準兒殺過去將太歲廟也給它夷為平地。

奶奶廟在夜色中顯得很深沉,威嚴肅穆,雕梁畫棟,朱紅色的木門緊緊的關閉著,從窗戶和門縫向裏麵瞅去,漆黑一片。從外麵看的話,我發現一股陰森森的氣息籠罩著整座廟宇。

我皺著眉頭瞅了半天,扭頭對陳金說道:“金子,有沒有覺得不對勁兒?”

“嗯。”陳金點了點頭,認真的看著奶奶廟,說道:“他娘的邪物還真舍不得閑會兒,這麽快就進廟入住了。”

“啥?裏頭有邪物麽?”姚京有點兒緊張的往後退了幾步,哆嗦著說道:“那咱們別拆了,趕緊回去吧。”

“呸,拆廟不就是為了讓邪物沒地方住麽?”薛誌剛瞪眼說道。

常雲亮舉著鐵釺子說道:“那就甭廢話了,動手吧!”

“兄弟們,小心著點兒!銀樂,你別幹活兒了,拿著腰帶隨時準備對付邪物。”陳金吩咐一聲,揮鍬衝著奶奶廟的木門砍了上去,哢嚓一聲,本來就不結實的銷子被砍斷了,木門吱嘎吱嘎的開了,一股怪味兒從廟內撲了出來。

兄弟們被嗆得紛紛捂住了鼻子向後退了好幾步,我右手扔下鐵棍,按住腰帶扣子,輕輕一按便打開了扣子,一握腰帶微微用力,手一拉一揚,腰帶抽出,在手中蕩了蕩,我心中剛才的緊張立刻一掃而空。任憑它什麽邪物,有腰帶在手,有何懼怕?更何況我們七八個人呢,便是強大如白狐子精,不還是被我們打的緩不過勁兒來麽?

廟內那股怪味兒撲出來後,並沒有在空氣中存留多久,很快便消散一空,薛誌剛鬆開手嗅了幾下,又看了看我,見我手裏攥著腰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薛誌剛立刻掄起鎬頭說道:“兄弟們,不管它什麽東西在裏麵,咱們拆了它!”

“對,隻要拆了廟,它就得出來,出來咱們就滅了它!”常雲亮也振奮精神,掄著鐵釺子。

可他倆隻是喊隻是叫,口號是響亮,就是不往前衝。

“他娘的,奶奶廟大,咱們得從上麵開始拆!”陳金皺眉說道:“可上到廟頂子上,萬一那邪物搞什麽幺蛾子,把兄弟們摔下來那就不好了。”

我掄著腰帶笑道:“幹嘛非得砸啊?咱不能燒了它麽?隻要火勢一大,木梁和椽子一斷,廟頂子就得塌了,廟頂子塌了……嘿嘿,一切就好辦了。”

“好主意!我怎麽就沒想到呢?”陳金把鐵鍬扔到地上,呸呸兩聲,往兩隻手上唾了兩口唾沫,搓了搓手,掏出火柴往廟裏麵走去。

薛誌剛趕緊攥緊了鐵鍬跟了上去,生怕陳金進到廟裏遇到邪物被傷著了。

我也不含糊,拎著腰帶搶先步入廟內,示威似的在漆黑的廟裏麵將腰帶掄了兩圈兒,奇怪的是,腰帶在漆黑的廟內空氣中,擊打出劈劈啪啪的聲音,還帶著火星閃爍。

我心裏一緊,說道:“金子,快動手點火,邪物就在廟裏麵藏著呢,快點兒,哦,薛誌剛,你先出去,趕緊出去!”

之所以讓薛誌剛出去,是因為我清楚,一般的邪物我和陳金是不會太畏懼的,陳金命格硬,陽剛氣十足,而我更不用說了,有仙氣護體,可薛誌剛就不行了,雖然這小子陽剛氣也夠十足的,身高體闊力氣也大,可畢竟是正常人,很容易被邪物侵害的。

對於這一點,薛誌剛心裏跟明鏡似的,所以他立刻退了出去,並且提醒道:“你們倆小心點兒,趕緊點了火出來。”

陳金也不猶豫,伸手抓住了神台上鋪著的那層厚布,然後從供桌上摸下來幾張黃紙,塞到厚布下麵,擦著了火柴點著了黃紙。黃紙容易點著,呼呼的火苗頃刻間便跳躍起來。陳金將厚布掀起一尺來高,似的火苗能夠得到更充足的空氣,燃燒的更加劇烈些,等厚布燃起來了,那就不用管了。

火苗很快將厚布引燃,陳金鬆開了手,厚布燃起來之後,火勢更旺了。

就在陳金剛剛轉身要往廟外走的時候,我突然看見從熊熊燃燒的火勢後麵,躥出來一個臉盆大小的黑影,直撲向陳金的後腰。

當時我的心蹭的一下就跳到了嗓子眼兒裏,根本就來不及想著用腰帶去抽啊,再說就算是抽也來不及了,電光火石間,我伸手推向了陳金的後背將他推得一個趔趄趴到了廟內的牆壁上,差點兒摔倒。同時我攥著腰帶的右手握拳,狠狠的擺打向那個黑影。

砰的一聲,我感覺我的手就像是打在了一塊兒鐵疙瘩上似的,劇烈的疼痛從手臂上直傳入腦門兒,頃刻間汗珠便流了下來。

“操,你推老子幹啥?”陳金罵了一句,馬上便意識到肯定是出事兒了,不然的話我不會推他,於是趕緊的轉過身來。

我已經扭過神來背對著陳金,怒目警惕的瞪視著神台下麵那團黑影。

火勢雖然夠猛,但是火光卻並沒有將神台下麵貼著台子那一塊兒照亮,我無法看清楚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隻能看出來是個黑影,那黑影起伏著,動彈著,似乎在醞釀著發起新一輪的攻擊。

在這種情況下,我自然是要先下手為強了,右手上的疼痛還在加劇,我將腰帶交在左手上,掄起腰帶抽了過去,可惜的是,我不是左撇子,左手終究是不如右手靈活,掄出去的腰帶準頭不足,沒有抽打到那個東西,隻是擊打在了它的旁邊兒。不過那東西似乎對於腰帶很畏懼似的,身體一個哆嗦,迅即的向一邊兒躲去,它的速度快的讓我還沒看清楚的時候,已經彈跳了起來,迎麵撲向我的臉頰。

我的右臂抬了起來,用手肘迎著它撞擊了過去。

砰的一聲,聲音很脆,我的手肘處也感到了一股劇烈的疼痛,奶奶的,真他娘的疼啊!

那東西也被我的手肘撞到了兩米外的神台上,它好像很怕火,立刻又跳了下來,躲入到神台下麵陰暗的角落中。

這次即便是再痛,我也絕對不能再讓這東西跳起來主動攻擊了。所以在它剛剛跳入到陰影裏的時候,我已經跨步上前,左手掄起腰帶抽了過去,同時在它躲避的時候,一腳踹了上去。

準!絕對準確的踩住了那玩意兒,就像是踩著了一個石頭塊兒,而就在我踩到它的同時,我的腳脖子和腳上立刻就感到了有好幾把尖利的刀子劃過的似的疼痛,我忍不住痛呼出聲,但是我的腳並沒有抬起,奶奶的,就是把老子的腳給弄掉了,也不能讓它再跑出來,這玩意兒攻擊力很強悍的。

心裏麵想著這些的時候,左手掄著腰帶抽打了上去,劈啪的兩聲,這次踩住了那玩意兒,它壓根兒沒辦法躲避,所以腰帶很準確的抽打在了它的身上,同時也抽打在了我的腳上,不過我的左手力道不算太大,腰帶抽打在腳上並不覺得特別的疼。

問題是,他娘的那玩意兒也不知道是怎麽咬我呢還是撓我呢,我的腳上和腳脖子被它抓撓咬的疼啊,就像是好幾把刀子在不停的劃啊劃啊,我靠,那疼痛我都覺得肉肯定劃破了,已經撓到我的骨頭了。

陳金其實早就衝到了我跟前兒,可他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辦,用腳踹吧,擔心踹到了我的腳,蹲下來用拳頭砸,也不是回事兒,他急得頭上冒火,大叫著:“銀樂,你先起開,讓我揍它狗日的!”

而這個時候那玩意兒被我用腰帶抽的痛,在我的腳下奮力的掙紮著,我狠命的踩著它,它就撓我咬我,疼的我不住的噝噝的倒吸涼氣,可我不能鬆開啊。

這個時候,外麵的哥兒幾個聽見了陳金的聲音和我的痛呼聲,紛紛抄家夥衝了進來。

陳金已經雙手捧起了供桌上的香爐,大喊著:“銀樂,你起來,讓我砸死它!”

“銀樂讓開讓開,砸死狗日的!”其他哥兒幾個也衝了進來,大聲叫罵著。

我早就快堅持不住了,此時聽到他們的喊聲,我抬腿就鬆開,就勢往後退,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我踩著那玩意兒的右腳和右腿,整個兒麻木的都快沒感覺了,習慣性的抬腿往後撤,竟然站不穩,腳是抬起來了,身體往後撤的時候,右腿沒跟上來,我一下身體不穩向後倒去。

幸虧後麵有劉賓和姚京倆人,他們倆見我哎喲一聲向後倒了過來,趕緊伸手把我扶住了,在那一瞬間,我整條右腿都沒感覺了。

“操*!”陳金壓根兒就沒顧及我這邊兒,在我的右腿抬起來閃開空隙的那一刻,他怒吼一聲,高舉香爐狠狠的砸了下去,哢嚓砰……香爐碎裂開來。

這還不是算完,香爐砸中那東西之後,那東西好像根本沒受什麽傷害,隻是被砸的向下蹲了蹲,隨即身體又挺了起來,不過它是別想再緩過勁兒來進攻我們了。常雲亮手裏的鐵棍狠狠的砸了上去,啪的一聲脆響,那東西再次趴了下去,常雲亮掄起棍子還待要再砸呢,郭超掄著鐵鍬也拍了上去。

郭超的鐵鍬再次掄起來的時候,薛誌剛掄著鎬頭砸了下去,沉重的鎬、鋒利的鎬尖兒狠狠的狠狠的砸了上去,哢嚓一聲脆響,鎬頭準確的狠狠的插入了那玩意兒的身體裏,就衝著薛誌剛那身力氣,再加上那鎬頭的重量和鋒利程度,那狗日的玩意兒它就是鐵打的,也得給砸碎咯!

鎬頭砸進那東西的身體裏之後,廟內響起了一陣淒厲的慘叫聲,那種聲音……我該怎麽去描述形容呢?就像是,就像是殺豬時豬的嚎叫聲再加上殺雞時雞的哀鳴聲再加上耗子被夾住時命懸一線時的叫聲……反正就是這三種聲音加到一起的那種讓人忍不住心顫的聲音,讓人的耳膜似乎都被那聲音震破了似的,刺耳,尖利,淒慘,奶奶廟似乎都在這聲音中震顫著。

廟內的火勢似乎也隨著那聲音的高亢和尖利呼呼的燃燒起來,火勢更大了,引燃了玄母娘娘的像,引燃了兩旁丫鬟像身上的衣服,呼啦啦……火勢熊熊燃燒。

常雲亮拿著鐵棍按在了那東西身上,薛誌剛用力拔出了鎬頭,郭超用鐵鍬鏟起了那玩意兒,呼啦一聲扔到了神台上火勢最旺盛的地方。

於是我們終於看清楚了那東西到底是個啥玩意兒。

是蜘蛛,一隻巨大的蜘蛛,黑色的臉盆大小的蜘蛛。

在我們那兒,以前我們見過最大的蜘蛛,無非也就是有玻璃球那麽大而已,從來沒有見到過如此大的蜘蛛。黑色的蜘蛛,肥碩的圓圓的大肚子上被鎬頭砸了個大窟窿,流出濃綠色黏稠的物質,那就是它的血液吧?抑或是,它肚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麽?我這時候才想明白了,感情剛才我是踹在了它的肚子上,它他娘的用它的爪子和嘴巴,狠狠的咬我的腳,撓我的腳脖子來著。

它的爪子如果張開的話,整個身體直徑能達到一米,那爪子啊,就像是一根根粗大的鋼筋似的,即便是上麵布滿了絨毛,可是在火光的映襯下表皮依然泛著森寒的光,它那長在身體上隻是凸出了有七八公分的大嘴巴上,鋒利的漆黑的獠牙一張一合的。

在熊熊燃燒的烈火中,那隻巨大的蜘蛛無力的掙紮著,四肢收縮張開收縮張開,嘴巴張張合合,獠牙一開一合,發出嘎吱嘎吱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火勢越來越大,那隻巨大的蜘蛛整個身體終於不再動彈的時候,洶湧的火焰完全將它吞噬掉了。

房梁似乎也被火苗舔著了,發出劈啪的聲音,房頂上方扯著的那些紅布,也開始燃燒起來。

“快,快,撤出去啊!”我無力的提醒著兄弟們。

兄弟們這才從震驚中緩過神兒來,趕緊的攙扶著我,衝出了奶奶廟。

我被郭超和劉賓攙扶著拖著,倒退著向廟外走著,看著廟內的火勢越來越大,將整個廟宇的內部添滿,玄母娘娘和兩個丫鬟的塑像在熊熊火焰中猙獰著,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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