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賓家住在巷子的最裏麵,破舊的院牆,破舊的房屋,破舊的一切。
在我們村裏,應該是數得上的貧困戶,當然了,我說的是以前,和現在的表麵上。劉賓娘一直被那隻黑貓禍害著,飽受著上天降下來的懲罰,同時也拖累的這個家庭,一直生活拮據。
不過現在好了,劉賓娘的病已經痊愈了,準確的說,她以後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常年臥病在床了。而家裏的經濟條件,看山去還是很艱難,而事實上在村裏已經是排在前麵的富裕戶了,畢竟家裏的存折上,可是有好幾萬元啊。即便如此,兩口子還是省吃儉用舍不得花,他們要準備著翻蓋房子,給劉賓娶媳婦兒……
劉賓的父親在家裏編製籮筐,他這手藝也算的上是祖傳的,編製的籮筐非常好,每每到碼頭集市上去賣,準會一上午的時間就賣完。隻可惜這種手工藝製作的速度太慢,所以倒也不是特別的賺錢。
這天上午快十一點多了,劉賓爹和劉賓娘兩口子將洗好了的荊條擺在月台上晾曬,準備下午的時候編製,潔白的荊條上麵沾滿了水珠,亮晶晶的,在陽光下閃著光芒,特別的好看。
兩口子正忙活著呢,一群人大呼小叫的衝進了他們家,一進家二話不說,開砸!
月台上晾曬的荊條頃刻間被扔的到處都是,破舊的窗戶上的玻璃馬上被砸的全部碎了一地,屋子裏的桌子椅子凳子,也都被那幫人掄起來狠狠的摔打在地上,摔成了一堆碎木頭,門也被撞得崩裂開來,破舊的房屋似乎都顫抖了起來,灰塵撲簌簌的從房梁上掉落下來。
劉賓爹和劉賓娘傻眼了,他們徹底呆住了,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了?都是村裏的街坊,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人,平時見了麵還都客客氣氣的打著招呼,偶爾還會在一塊兒嘮嗑兒……今天,這是怎麽了?
那幫人像是一群強盜,又不似一群強盜,他們壓根兒就沒打算搶走什麽東西,分明就是來搞破壞的,一切能用的東西,全都給你砸壞了,他們才會罷手。而現在,他們已經把家具都給砸爛了,於是幾個婆娘衝到做飯的屋子裏,將鍋碗瓢盆摔的一灘糊塗。幾個老爺們兒衝到了西屋裏,將存放糧食的兩口大缸給砸壞了,然後他們又將堆積的糧食一袋袋的給拖下來,被撕扯壞了的麻袋破裂開來,小麥、稻子流的滿地都是。
“你們,你們這是幹啥啊?這……有話好好說行不?”劉賓爹終於反應過來,雖然,這個時候已經晚了,可是他還有些不相信似的,以為自己在做夢,狠狠的打了自己兩個耳刮子,才衝了上去拉住李明和,喊道:“李明和,我日你祖宗,你們這是要幹啥?”
“去你娘的!”李明和一把就將劉賓爹給推倒在地上,劉賓爹剛要再站起來,就被兩個大漢踹了兩腳,捂著胸口在地上打起了滾兒。
李明和雙手掐腰,惡狠狠的說道:“這是給你們家一個教訓,以後好好管教孩子,讓你們家孩子老實點兒……”
就在此時,一直在旁邊默默無語的劉賓娘突然衝到了李明和的跟前兒,出手如電,飛快的在李明和的臉上撓了兩下,有兩個人衝過來將劉賓娘拉扯到了一邊兒,推倒在了牆角處。
李明和的臉上被撓出了好幾道血印子,他怒氣衝衝的吼道:“臭娘們兒,老子今天剝你的皮!”
砰的一聲響,李明和身子晃了晃,眉頭上流出了血,他的腳下,一塊兒半截的紅磚翻了兩下,一動不動了。
屋門口,劉賓的弟弟小劉民又拎起了一塊兒磚頭,矮小的身子,破舊的衣衫,瘦削的臉龐,讓人看了怎麽也不相信,剛才是他拿起磚頭砸破了李明和的腦袋。小劉民眼睛瞪得滾圓,惡狠狠的罵著:“誰敢再動,我砸破誰的狗頭!”
小劉民今天沒有去上學,他發燒了在家裏歇著呢,卻不曾想,碰上了這麽一樁事兒。
他的話音剛落,立刻就被旁邊兒的一個大人一腳踹倒在了月台上,然後一個老娘們兒和一個老太太衝上去將他按住,小劉民掙紮著,伸手抓撓,張嘴想咬,卻被人用力的抓住,終究是年紀還小,力氣不足,被人按住了,緊接著,又被打了幾個耳刮子,嘴角流出了血。
李明和這才從震驚和迷糊中清醒過來,指著小劉民罵:“小兔崽子,老子,老子剝了你的皮!”說著話,他凶巴巴的往小劉民跟前兒走去,小劉民眼神中露出了驚恐的神色,剛才的凶悍消失的無影無蹤,畢竟是小孩子,他害怕了。
“操!王八蛋誰他媽敢動動試試?”
“都給老子站穩了,不然老子活劈了你們!”
“操*!”
……
突如其來的叫罵聲和幾聲痛呼慘叫,使得李明和突然站住了,猛然轉過頭來。
他看到自己跟隨來的那群人突然四散開來,他們原本砸完了劉賓家的東西,實在是找不到什麽能再砸了,正站在院子裏看著熱鬧,準備抽空子再狠狠教訓劉賓爹娘呢,此時卻都滿麵驚恐,其中兩個老爺們兒和一個娘們兒臉上還掛著血,郝家的那孩子還捂著個腦袋。
人群散開,幾個年輕人凶神惡煞般的拎著尖刀和鐵棍、鐵鍬衝到了他跟前兒。
李明和想要說些什麽,或者是還沒反應過來,一把鋒利的鐵鍬閃著寒光迎麵砍了過來,李明和閃身一躲,鐵鍬擦著肩膀劃了過去,緊接著,一根鐵棍狠狠的砸在了李明和的肩膀上,發出哢嚓一聲脆響。
“啊!”李明和一聲慘叫,身子一個趔趄摔倒在了地上,抱著被砸中了的肩膀在地上哆嗦起來。
其他人想要衝上來,要麽是想跟我們開戰,要麽是想要扶起來李明和。
不過他們馬上站住了,即便是他們人多,那又如何?他們認識刀子麽?
是的,在他們的麵前,尖刀和鐵鍬的鍬刃在陽光下泛著耀眼的光芒,一張張猙獰的臉似乎隨時都要撲向他們把他們撕咬成碎片,一雙雙噴著怒火的眼睛似乎隨時都會噴出洶湧的火焰將他們燒死……
……
前幾分鍾的時候,我們這幫人還都在我家裏,在我那個小屋子裏談天說地嘻嘻哈哈。
我娘突然從街上跑了回來,進門就喊著:“哎喲,賓子還在咱們家麽?”說話間我娘已經衝到了我的屋子裏,一看到劉賓就趕緊喊著:“哎呀你們都在呢,快點兒都回家去,你們昨晚上是不是砸了別人家玻璃了,好幾家子的人啊,好幾十號人呢,他們在前街抄了姚名堂的家,又抄了那誰,那……哎喲漢強,你趕緊回家去,你們家也被他們砸了,賓子,快點兒回去,他們去你們家了……”
“什麽?”
我們幾個人同時站了起來,隻是怔了一怔的時間,我立刻反應過來,大吼一聲:“兄弟們,抄家夥!”
“操,跟他們拚了!”陳金扭頭跑了出去。
我彎腰從床底下拉出一個紙箱子來,裏麵是用來剝黃狼子皮的兩把尖刀,以及一個鐵棍,薛誌剛和常雲亮跑到跟前兒抄起來就往外跑,郭超拎起門後麵的棍子跑了出去。
我拿著一把尖刀,劉賓竄到院子裏之後,看到陳金拎起了一把鐵鍬,自己也拎了鐵鍬衝了出去。
七八個人呼啦啦像是一群狼似的怒氣衝衝的往前巷子跑去。
我娘在後麵大喊著:“哎喲你們都回來,別打架啊!”
“都給我滾回來!”我爺爺的怒吼聲也震響在了巷子裏。
然而,這個時候我們這幫年輕人沒有人再聽話了,十萬火急啊!已經被抄了家的常漢強和姚京倆人也不想著回家看看了,他娘的先找到那幫人把他們打了再說……另外,反正家已經被抄了,回去又能怎樣?先救劉賓家……
隻是,我們去的還是晚了,三十幾號人的破壞力是相當驚人的。我們跑到劉賓家的時候,家裏已經被砸的不像個樣子了,破舊的柵欄門被拆了下來,扔在了院門外,幾十號人圍攏在院子中間,我們能聽到劉賓爹痛苦的呻吟聲,劉賓娘的咒罵聲,小劉民低低的驚恐的抽泣聲。
耳朵裏聽見的,眼睛透過人牆看見的,都讓我們各個怒火中燒,原本就是帶著怒氣來的,現在更是一發而不可收拾。兄弟們抄家夥一擁而上,三兩下便將人牆打開了一道缺口,我們衝進了院子裏。
幾個人被我們打傷了,有一個被捅到了肚子上一刀,痛苦的嚎叫著,像是殺豬時的聲音那般刺耳。
劉賓像是瘋了一樣,掄著鐵鍬衝向那兩個按著小劉民的老娘們兒和老太太,她們倆迅即的向後躲閃,竄到了牆角處。劉賓一把扔下鐵鍬,蹲下去把弟弟扶了起來,哭著喊著:“民子,民子,你沒事兒吧?”
小劉民嘴角被打得流出了血,那個老娘們兒和老太太下手真夠重的,小劉民的嘴角都被打開了一道口子。他剛才被嚇壞了,此時雙眼中還滿是驚恐,嗚嗚的低聲抽泣著,雙眼中滿是淚水,驚懼不安的看著自己的哥哥,終於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抱著劉賓的脖子喊著:“哥,哥,他們砸了咱們家櫃子,砸了咱們家玻璃,他們,他們打咱爹咱娘了,嗚嗚……”
劉賓見弟弟沒事兒,輕輕的鬆開了抱著弟弟的雙臂,又將弟弟抱著他脖子的雙臂拿開,慢慢的站了起來,走了兩步,緩緩的彎腰拾起剛才扔在月台上的鐵鍬,拎著鍬站直了身子,冷冷的掃視了一圈兒院子裏站著的眾人,淡淡的,毫無一絲情緒的說道:“剛才,誰打我爹和我娘了?”
打了小劉民的老娘們兒和老太太順著牆根兒想要溜出去,劉賓突然沉聲嗬道:“站住!”
兩個人急忙戰戰兢兢的停下腳步,那個老娘們兒強擰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來,哆哆嗦嗦的說道:“沒,我沒打孩子,我是,我……我來看看。”
劉賓沒有再看她一眼,而是扭過頭來,繼續冷冷的掃視著院子裏的人。
我們幾個手裏緊緊的握著家夥,四周全都是敵人,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也許被我們這幫人的殺氣所震懾住了吧?而我們起初一衝進來就下了重手,傷了好幾個,此時那個被捅了一刀的家夥已經不再痛嚎,躺在地上捂著肚子一個勁兒的哆嗦,他的媳婦兒蹲在他旁邊兒抹眼淚兒,抽泣著:“這是,這是圖啥啊?說了不要你們來,不要你們來……作孽啊!”
常雲亮向那個被捅了一刀的人踏出了一步,人群立刻向後倒退,同時又有兩個人擠了擠,擋住了被捅了一刀的人,那人的媳婦兒站了起來,冷冷的看著常雲亮。常雲亮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冷冷的說道:“怎麽?還想打麽?趕緊把他送醫院去吧,再晚了,不怕他死了麽?”
於是那兩個人和被捅人的媳婦兒,一起打了個寒顫,趕緊彎腰抬起被捅者,匆忙向外跑去。
其他人也想跟著往外跑,劉賓卻突然吼道:“都他媽站住!”
所有人都站住了。
我當時就納悶兒,村裏人到底是怎麽了?至於這麽害怕劉賓麽?其實他們要是一擁而上,我們幾個拿著武器也不是對手,這院子裏到處都是武器,他們也可以抄起家夥幹我們啊!難道真的是……做賊心虛?
那原本抬著重傷者要趕緊送醫院的人也站住了,隻是稍微的站了站,隨即就在那個媳婦兒的用力拉扯下,向巷子外奔跑而去。
院子裏突然靜悄悄的,我們幾個也不知道說什麽好,現在是動手打還是不打呢?打的話,咱們不怕,問題是一旦發生混戰……還有這麽多女性同胞呢,那些老娘們兒,尤其是老太太,經得住打麽?別說是她們,就是身強力壯的老爺們兒,一旦加入混戰,也很有可能重傷甚至死亡。
常年生活在農村的我們,以及他們,都很清楚農村混戰造成的嚴重後果。
劉賓似乎也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辦了,我想他當時可能和我有著一樣的心思,大家心裏都會猶豫,畢竟對方不動手了,如果對方動手的話,咱們立刻就會忘掉一切,全然不顧的拚死奮戰。問題是,當對手不動彈不還手的情況下,再打……我們也得顧及下嚴重的後果啊。
“哥兒幾個,你們都走吧。”劉賓突然看著我們幾個,輕輕的說道:“我不想連累你們,今兒個,我得殺幾個人。”
“啊?”
不僅僅是我們哥兒幾個,院子裏所有人都被劉賓的話給驚得張大了嘴,乖乖,要出人命了啊。
劉賓娘推開人群跑到了劉賓跟前兒,一把抱住了劉賓,哭著勸慰道:“賓子,賓子,咱們不跟人玩命,咱們好好過日子啊。”她一邊兒勸著劉賓,緊緊的抱著劉賓,生怕劉賓突然揮起鍬來砍了誰的腦袋,一邊兒扭頭衝著院子裏的人喊著:“你們都走吧,都走啊,別在俺家裏!”
“賓子,咱們不跟他們鬥,咱們好好活著,犯不上,犯不上啊,都是街裏街坊,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劉賓爹掙紮著站起身來,走到劉賓跟前兒和妻子一起,攔住了兒子,推著兒子往屋子裏走。
劉賓雙眼無神的抗拒著父母的推搡,他的手,緊緊的握著鍬把不鬆開,嘴角咬出了血,一滴滴滾落下來,滴落在地上。
我怔怔的看著劉賓,突然覺得他像是換了個人似的,他什麽時候,這麽野蠻這麽凶悍了?陳金湊到我耳邊低聲說道:“得,咱們這幫人裏,以後就賓子*了。”
“嗯?”我愣了一下,一時沒明白過來陳金的意思。
陳金嘿嘿一樂,我豁然明白過來,是啊,劉賓,不再是以前的劉賓了,他從現在開始,將會是我們這幫人,乃至全村,有名的敢玩兒命的主兒了。隻要出了他這一個人,村裏以後,沒人敢隨便就來欺負他們家了。
“去你娘的。”我低聲罵了陳金一句,這小子真他娘的邪性,無論在什麽情況下,他都好像一點兒都不在乎似的,依然該鬧鬧,該樂樂……
院子裏的人群,開始出現了騷動,看到了劉賓爹和劉賓娘把劉賓給攔住了,他們想要趕緊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了,他們被邪物給蠱惑了,一時糊塗了,現在他們被殺氣驚醒了,明白過來了,這個地方不能待下去了,隨時都有可能要出人命啊……
我和陳金倆人幾乎同時喊道:“誰也別想走!”
於是人群又安靜下來了。
李明和捂著還在流血的腦袋說道:“你們,人家家裏人都讓我們走,礙著你們什麽事兒了?”
我冷笑道:“人你們打了,東西都砸了,就這麽走了?”
“總得說道說道,把該說的,說清楚了再走啊。”陳金提醒道。
“這……”李明和怔住了,他明白我們的意思,自然是要賠錢了。
可問題是,李明和,以及所有參與了打砸事件的人,他們現在都清醒了,都後悔了,砸了這麽多東西,賠錢的話,那得賠多少錢?那時候農村人有幾家是富裕的?誰舍得啊?
李老太太在人群外喊道:“那你們還砸了俺家玻璃呢,這叫一報還一報!”
“你見我砸你們家玻璃了?還是看見劉賓砸你們家玻璃了?”陳金反問道。
“你們……”李老太太怔住了,是啊,就算是我們幹的,你們看見了麽?抓到了麽?而你們抄別人的家,可是被我們堵在家裏了,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還真夠凶悍的,目無法紀了麽?
人群中開始沸騰起來,議論紛紛,有互相埋怨的,有跟我們吵吵的,涉及到自身的利益之後,他們的膽量又猛增了。
“不用賠錢了。”劉賓突然說道,他已經被爹娘推到了屋門裏麵,一手扒著門框,一手握著鐵鍬把,似乎不鬆手,“拿命換吧,我不要你們的錢!”
這句話很管用,人群又安靜下來了。
我想這幫人是不是在盤算著是花些錢賠償合算,還是拚命合算?答案很顯然,當時是賠錢最合算了,誰願意拿命去抵啊?
人群中有人低聲說道:“就他們家這點兒破東西,也值不了幾個錢,咱們湊湊賠了他們就是。”
眾人都在輕輕的點頭,是這麽回事兒,劉賓家真是夠寒磣的,連件兒值錢的東西都沒有。
姚京舉著鐵鍬大吼道:“還有我們家,奶奶的不賠錢老子跟你們拚命!”
“好像……我們家也被砸了是麽?”常漢強聲音不大,但是卻異常的低沉,透著一股殺氣,雙眼微眯著,似乎已經盯準了某個人,隨時準備將手裏的鐵釺子捅進對方的肚子裏去。
人群轟的一聲炸開了,人們開始議論紛紛,互相責罵著,大怒的吵吵著,甚至兩口子,母子倆都吵吵起來……
“都是你,整天閑著沒事兒,非要來出氣,出氣,出你媽比的氣,這下好了,賠人錢吧!”
“你個老不死的,禍害,禍害……”
“你個臭娘們兒,若不是你整天燒香磕頭,哪兒來這麽多事兒啊?你信的那個神呢?去哪兒了?找它要錢去啊!”
“砸吧砸吧,本來好好的街坊,好好的鄰居,都惹下了!”
……
我們哥兒幾個麵麵相覷,看這樣子敵人隨時要爆發內戰了,而且是絕對的家庭級混戰,火藥味兒已經彌漫在整個院子裏了,衝天的殺氣比之我們來的時候,還要濃厚,還要懾人。
就在這個時候,我爺爺的聲音從院外麵的巷子裏傳來:“大家都靜一靜,別吵鬧,這是幹嘛呢?”
院子裏立刻就安靜了下來,就連劉賓爹娘,也都鬆開了劉賓,不再攔著他,劉賓也自然而然的安靜下來,隻是兩眼依然無神的望著院子裏的人。
我爺爺在村裏的威望,絕對是不容小視的,村裏人即便是平時偶爾在一起也會非議我們老趙家,那也無非是我和我二牛叔惹得人記恨,我爹和我爺爺,絕對是讓村裏人說不出什麽的。
“把手裏的家夥什放下,怎麽?想殺人麽?嗯?”爺爺看著我們幾個,沉聲斥道。
哥兒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劈裏啪啦,把鐵鍬鐵棍木棍等東西扔到了地上,尖刀別在了腰間。劉賓手裏的鐵鍬,也終於讓他父親給奪了下來。
幾個村民上前圍住了我爺爺,一個個趕緊的說著好話,以及解釋著前因後果,什麽什麽都是誤會啊,不怪我們啊……爺爺麵無表情的往人群中走來,輕微的嗯嗯的答應著那幾個人的說話。當爺爺從我們幾個身邊走過的時候,那幾個村民也就自然的止步了,他們擔心從我們身旁走過的時候,會挨了冷刀子。
爺爺終於走到了劉賓和他爹娘的跟前兒,也就是堂屋的門口。爺爺往屋子裏探了探身子,看了下屋子裏狼藉一片的情景,然後才緩緩的轉過身子,淡淡的說道:“都是街坊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們真下得了手啊,抄家,抄家……有這麽大的仇恨麽?”
人群中又是一陣的議論紛紛,其中不乏家庭間的爭吵和互相的指責。
“既然砸了,現在說什麽也晚了……”爺爺臉上毫無表情,依舊很平靜的說道:“該賠的,還是要賠,砸完了別人東西,還不打算賠錢,那是欺負人,這樣是行不通的,也是說不過去的……都是街坊,有些事兒我在這兒先做把主,不用都賠了,能修的,你們負責給人家修了,不能修徹底壞了的,你們就給人買,好壞暫且不說,總得要買一樣的東西……”
“那我們家玻璃還被砸了呢!這個誰來賠?”李老太太尖利的嚎叫道。
“你看到誰砸你們家玻璃了麽?”我爺爺扭過頭去,也不著急,隻是就那麽淡淡的問李老太太。
李老太太哼了一聲,也不說話了,隻是一個勁兒的嘟噥。
爺爺接著說道:“村裏一共有幾家被砸了玻璃了?”
於是人們都紛紛嚷嚷起來,這家也被砸了,那家也被砸了……爺爺點頭說道:“回頭,我讓大牛去你們家挨個兒的看看,壞了多少玻璃,都算我的,這筆錢,我來出,你們看,行麽?”
人群中轟的一聲,像是一群蒼蠅突然飛了起來,使勁兒的嗡嗡起來。過了一會兒,終於有人站出來說道:“既然趙大爺出來說話了,那咱別的就不說了,該修的修,該賠的賠,至於家裏被砸壞的那幾塊兒玻璃,算什麽啊,總不能讓趙大爺出這份錢兒,算了算了,我認了!”
“得,我也認了,今兒個家裏這老娘們兒真是瘋了,唉……”一個老爺們兒垂頭喪氣的說道,也不知道是在說他老婆,還是在說他娘。
有了帶頭的,自然其他人也就不好再說什麽,便都點頭紛紛出聲,表示願意出錢。
從眾人的眼神裏,我可以看的出來,他們對於自己今天幹的事兒,非常的後悔;他們的眼神中,還透著一絲的糊塗,始終想不明白,今天到底是怎麽了?哪兒來的那麽大火氣……
我在心底暗暗的為他們感覺不值,可憐他們,怎麽就招了邪物的道兒呢?唉,可憐的村民,可憐的老太太們,可憐的那幾位跟著老太太們混的老娘們兒們……她們怎麽也想不到,那所謂的“玄母娘娘”蠱惑村民,卻是從她們自己的家人身上下的手。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呢?
看著大家都同意了,爺爺把視線轉向我們,說道:“剛才,是誰捅傷了張強?”
我們幾個麵麵相覷,剛衝進來的時候,一通亂打,還真不知道是誰捅了人,我猶豫著,難道是我不小心捅了人麽?可我記得我隻是拿刀砍了兩個人,而且有一刀壓根兒就沒砍傷人,隻是砍掉了頭上的一撮頭發。
“可能,可能是我吧?”我皺著眉頭有些猶豫的說道。
“是我,我捅的!”薛誌剛站了出來,從腰間拔出尖刀,上麵還帶著血跡呢。
我爺爺點了點頭,說道:“人要是死了,免不了要償命,既然做了,就得為自己犯的罪承擔責任,人要是沒死,你們這些孩子給人看傷,平攤費用。”
“我不怕!”薛誌剛瞪著眼冷笑著說道,似乎在他心裏,對於死的概念,並沒是太清楚,而且……似乎死對他來說,沒什麽好怕的。
“打了人,打傷了人,也是要負責的。”爺爺接著說道:“在場受了傷的人,趕緊去杜醫生那兒包紮一下,花多少錢在杜醫生那裏留下賬底兒,回頭我過去跟杜醫生結賬,這筆錢,也讓銀樂他們這幫人出了。”
“爺爺,憑啥給他們出錢?他們自找的!”陳金不滿的說道,隨即用眼神狠狠的瞪視著那幾位受了傷的人。
我也說道:“爺爺,憑啥咱麽啥錢都給他們出啊?那他們自己沒本事,要是他們打傷了我,他們肯出錢麽?”
“可他們,沒打傷你們!”爺爺沉聲嗬斥道。
我們幾個聽著爺爺說話的語氣有點兒生氣的意思了,就趕緊不說話了,隻是心裏麵很是不滿意。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爺爺揮了揮手。
所有的人都怔了怔,這才衝爺爺打著招呼,然後急急忙忙的離開了劉賓家。
等所有人走了之後,常漢強和姚京倆人和我們打了個招呼,也趕緊回家去了,他們擔心家裏被砸了,家裏人是否安然無恙。
爺爺扭頭安慰了劉賓爹娘幾句話,然後看也不看我們這幫年輕人,徑直走了出去。
陳金對我說道:“銀樂,這事兒就這麽算完了?”
“還能怎樣?再打下去麽?”我嘟噥道。
薛誌剛苦笑著說道:“完個屁啊,張強要是他娘的命軟,死翹翹了,哥們兒還得償命呢。”
我和陳金同時身子一顫,我急忙說道:“誌剛,你出去躲幾天,要是張強真死了,你就別回來了,要是他沒死,你再回來……”
“對對,別在家待著了,以防萬一啊,誌剛,你趕緊走!”郭超也急忙催促道。
薛誌剛猶豫了一番,終究是想通了,趕緊撂下家夥什,玩外跑去,一邊兒跑還一邊兒說道:“我晚上再回來啊……”
我本來想喊他晚上回來幹嘛啊,讓公安局的抓你麽?可這小子已經跑的沒影兒了。
呆呆的站了一會兒,直到屋子裏劉賓爹喊道:“孩子們,都進來幫襯著叔叔拾掇拾掇,唉,這家裏本來就夠亂的,讓他們一砸,啥都沒了,沒了……”
我們幾個互相看了幾眼,也不好再說什麽,就往屋子裏去了。
其實屋子裏已經沒什麽好收拾的了,隻不過是那些衣服啊什麽的拾掇起來,其他的桌子椅子櫃子……基本都報廢了,直接弄出去扔了算球。
快收拾完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時分了。
南麵的天際湧來一望不到遍及的陰雲,不一會兒便遮住了驕陽。風起了,帶著涼涼的水氣。
風雨欲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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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那8900字,收錢也隻是收取八千字的錢,所以俺多說些廢話,也是不打緊的,是吧?嘿嘿......也就是說,湊不夠整數的話,是不會計費的。
嗯嗯,如題,大家訂閱吧,沒訂閱的紅票吧,沒紅票的話.......汗,撓頭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