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盡管踏浪有推脫的意思,卻說得墨鯉啞口無言。
敖琲兀自懵懂,卻也知兩人這般爭吵,正是為了自己,不禁又是泫然欲泣。
踏浪看著心煩,冷臉斥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你看看你母親,你那無良父親,還有你師傅,哪個像你這般膿包!”
“哇——”
敖琲哪管踏浪的話有沒有道理?返身撲到墨鯉裙裾上嚎啕大哭!
“琲兒不哭……”
墨鯉本來還想說些寵溺的話,但想到踏浪方才的斥責,卻怎的也說不出來,隻輕拍敖琲的腦袋,對踏浪沒好氣道:“如此小的孩子,懂個什麽?”
踏浪知曉墨鯉已經把自己的話幾下,這會兒不過是發發小性子,因此也不接口,隻在心中暗道:“不懂才怪?否則這小子怎的不來依賴為夫……”
“咦?好像褚道友和許兄弟的姐姐來了,竟帶來這許多人!”
這踏浪獸無意識地往峰下一瞟,正好見到半山腰處,十餘道遁光聯袂而來!
“當真是許家姐姐!”
墨鯉看著一道白色遁光,心情莫名地好了起來。在清池峰上見多了冷臉,陡然看到熟悉的人,自然會生出一種解脫的感覺。
“我們下去!”
也不待踏浪答應,墨鯉就架起遁光,將敖琲一裹,往山腰處飛遁!踏浪方才將敖琲訓斥了一番,墨鯉也未曾反對,心中正自暢快,也是哈哈一笑,腳下生出朵朵浪花,往山腰施施然而去。
“墨鯉妹妹,踏浪道友,琲兒,你們怎的獨自在此?”
“姐姐無須擔心,許大哥正相助陶前輩煉器,敖珊姐姐,芍藥妹妹都和他在一起。”
許戀碟聞言,才放下了心思,回頭一看,卻見褚逸夫正和踏浪有說有笑,那親熱勁,好似數十年不見的舊識老友。
察覺到許戀碟的目光,褚逸夫趕緊打個哈哈:“踏浪兄弟,來來來,哥哥給你引見幾位師兄師姐!”
“這位是皇甫斌師兄!”
褚逸夫右掌掌心向上,伸到一個白衣佳公子麵前,神色間隱帶尊敬。踏浪打眼一瞅,這位“皇甫師兄”看來隻有二十來歲,一身修為卻渾厚無匹,赫然是元神境中人!這踏浪獸不敢托大,一拱手,連道久仰,心裏卻在納悶,許兄弟的熟人中,似乎沒有個叫做皇甫斌的,莫非此人聽說許兄弟得了仙府,專程前來打秋風?
“這位是江玉鳳師姐!”
踏浪再看,卻是個長相甜美,文靜羞澀的水靈美貌少女。這女子與那皇甫斌走得很近,應當是一對道侶!這江玉鳳一身修為,也是半點不低,赫然到了煉氣境大圓滿,距離元神也隻一步之遙!又是個須得仰望的角色,踏浪又趕緊拱拱手!墨鯉也不好怠慢,跟著踏浪施了個怪異的禮節。
“這是江應龍師兄!”
這個更厲害,赫然也是元神高人,一身真氣,比那皇甫斌還要渾厚幾分!踏浪墨鯉又自施禮不迭!
“這一位嘛,乃是皇甫玨師姐!”
這皇甫玨,眉目竟與那江玉鳳有八九分相似,也是煉氣境大圓滿,瞧來甚是嫵媚,綿軟的嬌軀幾乎就貼到江應龍身上!踏浪暈暈乎乎,隻道這太清門當真厲害,隨便出來幾個師兄師姐,個個修為都遠非自家能比,隻好連道仰慕。墨鯉卻有些驚疑不定,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麽,臉上瞬間布滿震驚之色,驚色之中,還夾雜了幾分好奇。
那江應龍見狀,嗬嗬一笑:“墨鯉道友當真蕙質蘭心,我四人的身份,卻被你猜出來了!”
墨鯉一聽,也沒想到為何此人見麵就能叫出自家名字,隻趕緊將麵上諸般神色收斂,恭恭敬敬地行禮道:“後學末進墨鯉,見過三……四位前輩!”
“啊!你們,你們就是那……”
踏浪正自奇怪自家心上魚的表現,陡然聽得此言,也是大驚失色,指著江應龍結結巴巴地大喊出聲!
“什麽前輩不前輩的,前世種種,早已隨風而去,我能記起的東西,也不過小半。我等四人,如今隻是太清門四代弟子,師兄師姐之稱,不過同門謙遜,強自如此而已!”
原來這四人,正是裴疏桐,鄭沱,齊豔三位太清門元神轉世!本來裴疏桐為師兄,轉世後卻成了排行第三的江應龍;鄭沱次之,反倒成了幾人中的老大;齊豔一分為二的元神,自然就是江玉鳳皇甫玨兩女!
當年齊豔感於裴鄭兩人對她用情太深,才千方百計尋來那玄元斬魂刀,大仇得報,就將自己一斬為二,轉世後的兩人,一個做了鄭沱轉世皇甫斌的妹妹,另一個卻成了裴疏桐轉世江應龍的姐姐,而江玉鳳又與皇甫斌相戀,皇甫玨則成了江應龍的道侶。如此這般,卻正好償了兩人的深情。
當年許聽潮護衛三位師叔轉世,且斬殺遁入自家泥丸宮的無相天魔,補足齊豔殘缺魂魄的事情,早已廣為流傳,太清門弟子自然皆都知曉,試問又有哪個四代弟子膽大包天,敢做他們的師兄師姐?
且不說知曉了四人身份,踏浪墨鯉如何震驚好奇,那半貼在江應龍身上的皇甫玨卻忽然皺眉道:“怎的又是這般?你們都說我和玉鳳姐姐是當年齊豔的元神轉世,我們卻想不起半點前世的事情!”
聽得皇甫玨的抱怨,江玉鳳也是目露惆悵。
“玨妹,那般往事,想不起來也就罷了。”
江應龍滿眼愛憐,輕輕握住皇甫玨的纖手。
“人家知道啦!我和玉鳳姐姐的前世豔霞仙子,本就有意將往事忘掉,我們自然不會有絲毫記憶!人家不過有些好奇罷了……”皇甫玨撅嘴抱怨,繼而滿臉興味盎然,“當真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見見那護著我們轉世的親親小師侄兒!”
墨鯉和踏浪算是看出來了,這皇甫玨,也不知是不是承襲了天魔精氣中的魔性,活脫脫一個小魔女,甚能折騰人!再瞧瞧人家江玉鳳,整個一溫婉的賢淑女子!他們卻不知,當年的齊豔,性子中也有如此一絲“魔性”,隻不過轉世之後,全應在了皇甫玨身上。
“玨妹,此事不忙!許師弟總能見到,褚師弟卻還未將諸位師弟師妹引見完畢,還需等上一等!”
“哦……”皇甫玨眉頭一皺,對褚逸夫道,“褚師侄,你可得快些!”
褚逸夫狼狽應是,江應龍,皇甫斌,江玉鳳三人,卻個個都覺得頭痛!
剩下幾人,也都是許聽潮的舊識,且交情甚篤。
除去皇甫斌江應龍之外的白衣元神,就是先許聽潮入門一甲子的李栢垣。
那八字須,灰布衫,手搖一柄畫了碩大烏龜折扇的中年人,身形微胖,滿臉和氣,正是許聽潮入門時,作為仙門接引,以半輩之長自稱“師叔”的月半。
滿臉絡腮胡須的,是褚逸夫的二弟褚逸清,另一個玩世不恭的二十餘歲青年,卻是他的三弟褚逸楠。
兩個行止頗為恭謹的絕色女子,一人身穿水藍衣衫,眉目間隱帶愁意,懷抱一具焦尾枯琴;一人粉裙搖曳,腰間插了一長一短兩隻碧色竹簫,眼中不時閃過一絲期盼,卻是當年齊豔收下的兩個徒兒,瑤琴和玉簫。
還有兩人,一是須發皆白的老年儒生韓元遂,一是滿臉憨厚質樸的農家少年麥丘豐。
最後卻是一對姐弟,正是當年魔門圍攻定胡城,咬了許聽潮滿手滿臉眼淚鼻涕的秦煙秦楚!
一幫人在此熱熱鬧鬧地寒暄,甚是惹眼,卻並無半個清池峰弟子上前幹涉詢問。
遠在玄陽殿中的陶萬淳,忽然停了法訣,大袖一揮,將麵前三色爐鼎收了,笑道:“許師侄,芍藥,敖珊侄女,有故人來訪,且隨老道前去迎接!”
“誰來了?難道是師傅老頭?”芍藥正自練習那好不容易從敖珊手中討來的法術葬花吟,聽得此言,趕緊轉過身來,滿臉驚喜。
“怎會是你那師傅老頭?”陶老道撚須而笑,“這老兒隻怕還在生悶氣吧!唔,他們正往此處趕來,快走快走!”
“哦……”
芍藥有些怏怏,提不起精神。許聽潮頗為黯然,敖珊盈盈一笑,走過來站到許聽潮身邊,手臂直貼到許聽潮身上。芍藥見狀,也不甘落後,趕緊跑過來抱住許聽潮另一隻手臂!
三人跟在陶老道身後遁出大殿,隻將血妖一人孤零零地留在最後。血妖起身,揉了揉鼻子,才不慌不忙地架起血光,往四人追去。
不旋踵,兩方人就在一處山明水秀的所在相遇,一番寒暄不提。
“許師侄,還不快快把你那仙府放出來,好讓師叔開開眼界!”
諸人見禮才畢,皇甫玨就走到許聽潮麵前,一副頤指氣使的樣子。
本來見到三位師叔的轉世之身,許聽潮還很高興,但皇甫玨忽然來這一出,卻讓他嘴角微微抽搐,依稀看到當年齊豔師叔的影子。
“怎的,怕師叔看上你那仙府?”皇甫玨嘻嘻而笑,“乖啦,所謂君子不奪人所好,師叔身為長輩,又怎會做這等沒臉沒皮的事情……你倒是快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