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水城最近頗不平靜,原因隻有一個,修士之間正傳遞這樣一條訊息,塗水河下遊五十餘萬裏,忽然冒出來一頭漂亮的蛟龍。
究竟漂亮到什麽程度?有人說它身形修長,有人說鱗片雪白,還有人補充說,鱗片上有鳳凰圖案,甚至還說,它鱗片上的鳳凰會展翅翱翔……
至於這這蛟龍修為如何,反倒沒人清楚。身長百丈,按照常理,應當有元神境修為,但見過這蛟龍的修士,卻是眾說紛紜。從凶焰高熾,幾可毀天滅地,到懵懂無知,靈智都不曾開啟都有,讓人莫衷一是。
這天,臨水城頭飛出五道遁光,引來陣陣驚呼,偶爾有些白氏三驕,玉蜘蛛一類的私語傳出。
五道遁光司空見慣,根本不在乎旁人怎樣議論,徑直循著塗水河往下遊而去!城中人大都恍然,這五人八成是衝著那頭被傳得沸沸揚揚的蛟龍而去。
有那打定主意前往擒捉的,大都放棄了行程,隻少數依舊暗中跟上,打算碰碰運氣。
城中修士如此反應,隻因這五人來頭不小。那白氏三驕,本為太乙門中驚才絕豔的三個小輩。與大道宗相似,太乙門中也有一位天仙坐鎮,此人姓白,自然護得白氏一門興盛。所謂的白氏三驕,就是這老怪物的三個後輩,分別喚作白玄,白君和白瓏兒。
白玄和白瓏兒為嫡親兄妹,是太乙門合道老怪白進賢的一雙兒女。人族修士,修為越是高深,便越難孕育後代,合道境中的人物,能誕下子嗣的,更是萬中無一。奈何白進賢福緣極大,遇到個有女媧血脈的元神女修,便不顧麵皮,軟磨硬泡,娶回門中做了嬌妻。
女媧族乃上古遺脈,最善生養之道,連凡俗都有女媧造人的傳說。即便如此,白進賢老兒千年之內,也隻得了一子一女,但皆是資質驚人的修仙奇才!白玄和白瓏兒更得呈祖蔭,生來便是太乙門的寶貝疙瘩,聽說那白玄還被上玄宗某個老怪看中,收為真傳弟子,是以以“玄”為名,平素穿著也不像旁的太乙門弟子那般星袍羽冠,而隻是隨意一襲道裝!
白氏三驕中的最後一人白君,身世就要普通得多,其父不過虛境中人,且母親早喪,所以下巴上留了一縷山羊胡須。此人生得十分古板,留了山羊胡,反倒將其襯托出幾分威嚴來。
五道遁光中另外兩人,喚作沈蟢和岑鷲。
沈蟢就是那“玉蜘蛛”,之所以有偌大名聲,隻因他的法寶乃是一頭長腿白玉蜘蛛,十分另類特別,私下裏有傳言,他的名字就是因此寶而來。加之此人為沈家嫡裔,其祖父沈皋又是坐鎮臨水城的合道老怪,因此廣為人知。
那岑鷲人如其名,是個神色陰鷙的年輕男子,平日裏十分低調,但能與沈蟢等人一同行動,可見他也並非尋常人物。
這五人飛遁出數萬裏,沈蟢才央求道:“白大哥,把你那亭子放出來,泛波順流而下,豈非一樁美事?”
沈蟢口中的“白大哥”,正是那道裝白玄。此人二十七八年紀,麵目隻算普通,身上卻有一股飄逸出塵的氣質,聞言哈哈一笑,停了遁光,翻手取出一座青柱碧瓦的八角亭子,往塗水河麵一拋。
此亭迎風長作三丈高下,落在河麵之上,卻半點浪花都不曾濺起,載浮載沉,仿佛與塗水河生就一體,半點都不顯得突兀。這亭子入口上方,懸了一方玉匾,上書“倚瀾”二字,筆畫似靈動,又似雄渾,恍若河浪海濤一般,十分貼切。
此事本為沈蟢提出,待得亭子落下,卻是那白瓏兒嘻嘻一笑,搶先遁入亭中,占了石桌旁的一處圓凳。
白瓏兒十六七歲,生得嬌小玲瓏,又是五人中唯一的女子,平素裏都被當做小妹妹看待,因此也無人和她爭搶。幾人入得亭來,取出鮮果佳釀,一邊品嚐,一邊敘起話來。
“白大哥,小弟請令兄妹前來,正是為了借助您這倚瀾亭,配合岑師弟的十二元辰子母定神樁,將那蛟龍擒來當做靈寵。”
沈蟢性情似乎極為爽利,方才坐定,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家打算說了出來。
白玄聞言,微笑道:“愚兄與舍妹和七弟前來,倒是聽說了不少傳聞。沈老弟就這般肯定那蛟龍不好應付?”
白瓏兒正吃得腮幫子一鼓一鼓的,也抬起頭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沈蟢。
“嘿嘿,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臨水城方圓數百萬裏,有些修為的妖獸早就沒了蹤跡,忽然蹦出一頭蛟龍來,小弟豈能不有所防備?不管那蛟龍是何居心,既然露了行跡,就乖乖給小弟做靈寵吧!”
沈蟢說完,翻手取出個紫氣盈然的圓環:“小弟還特地找祖父大人求來一枚禦龍環,即便它修為通天,此番也定然逃脫不得!”
見他得意洋洋的樣子,白瓏兒咕嘟咽下口中食物,撇嘴道:“你倒是好了,能得一頭蛟龍做靈寵,我們巴巴跑來,難道就沒有些好處?”
“怎會如此?不管這事成與不成,小弟都會拿出一壺瓊花玉芝飛仙釀作為酬謝!”
白瓏兒頓時眼睛一亮,急切道:“還不把東西拿來!”
沈蟢見白瓏兒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麵現為難,囁嚅道:“並非為兄不給,隻怕你這小饞貓偷偷喝了,醉得稀裏糊塗,怎還有力氣去捕捉那蛟龍?”
白瓏兒麵上一紅,顯然被說到了點子上,不過她並不打算放棄,狠狠瞪了沈蟢幾眼,才辯解道:“誰說本姑娘要偷喝了?先把東西給我哥哥保管,免得你賴賬!”
沈蟢哭笑不得,隻好遂了這丫頭的心意,不舍地將一個瑩潤玉壺捧到白玄麵前:“請把大哥收好……您可千萬別喝啊!”
白君一把將玉壺奪過,似笑非笑地看了沈蟢一眼,將壺蓋打開,亭中頓時彌漫出一股奇絕馨香!白瓏兒鼻翼翕張,大口大口地吞咽口水,就連神色古板的白君和那陰鷙岑鷲,都是一副動心的樣子。在沈蟢忐忑的注視下,白玄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氣,才將玉壺蓋上,不顧自家妹妹悵然若失,讚道:“此釀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沈老弟,還是趕緊尋到那蛟龍,把事情做了吧!”
沈蟢大喜過望,自然連連稱是!
白玄伸手一指,塗水河麵頓時湧起數十丈高的大浪,將倚瀾亭托起,往下遊風馳電掣地遁去……
最近幾日,塗水河上的修士多了起來,且個個修為不凡,光是元神,許聽潮和敖珊就先後遇到了三十幾個,更不用說成群結隊的煉氣境修士,想來定是之前的計策起了作用。
敖珊也不敢做得太過,變回人身,與許聽潮一道,施展法術變化了自身氣息,掩去龍角,假扮做人族修士,在塗水河上上下逡巡,做出一副尋覓的樣子。如此一來,倒也不顯得突兀。
這天,兩人正架了雲頭沿塗水河緩緩而行,上遊忽然大浪滾滾,浪濤中心飄來一座青柱碧瓦的亭子。亭中坐了五個元神修士,除了那道裝男子和其身旁的嬌小女子,其餘三人皆是星袍羽冠,隻一個古板嚴肅的年輕人衣袖上多了幅太乙圖錄!剩餘兩個,不正是苦苦等候的大道宗之人?
方圓數千內,隻有兩波煉氣修士,盡管這五人有些多了,許聽潮還是決定動手!那亭子明顯是件不俗的寶物,五人都坐在其中,豈非正好作繭自縛?
許聽潮把雲頭停在半空,靜心等待亭子飄過。那五人也是大意,見了“同道”,便將亭子一折,往這邊趕來。許聽潮和敖珊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充斥了笑意,站起身來,降下雲頭,做出一副的迎接的姿態。
“這位道友……好大的膽子!”
那沈蟢方才站起身來,往這邊一拱手,許聽潮就抬手打出一道清光,將亭子攝住!
亭中五人麵色劇變,其餘四人都是想不到這陌生的元神竟敢動手,白玄卻是察覺倚瀾亭正迅速脫離自家掌控!
五人立即做出了應對,白玄把自身真氣汩汩注入亭中,雙手法訣連綿不斷,試圖將倚瀾亭收回,卻隻將此亭失控的速度延緩了小半!
沈蟢祭出他那長腿玉蜘蛛一般的寶物,噴出千萬道晶瑩的絲線,四下嵌入清光之中!
白君翻手取出一方大印,隔空引來璀璨星光,注入大印中,片刻後就抖手往許聽潮打來!
岑鷲卻甩袖抖落一大十二小總共十三根尺許大小的符文玉柱,置於身旁,引而不發!
白瓏兒反應稍慢,卻也及時將手腕上的碧玉鐲取下,祭起後往清光連連敲打!
白君的大印勢大力沉,竟然穿破清光,往許聽潮當麵砸來!
許聽潮隻好使出玄門一氣大擒拿,凝出清光大手,握拳往大印擊去!一聲轟鳴,大印倒飛而回,清光大手也一陣晃動,幾乎潰散!許聽潮這才臉色微變!
敖珊也早已祭出玄元癸水旗,把兩人團團護住。此處水行靈氣充裕,旗上生出的黑蓮也大了三分!
便在這時,那滿臉陰鷙的岑鷲忽然沉聲道:“此人非我族類,乃是一頭罕見的妖靈,五行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