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這般,摩陀老道居於太陽星,日夜潛心參悟鈞天仙雷大陣,反倒將太陽星幡扔在一邊不管不顧。血妖想起敖珊的叮囑,便將之取過來,聚攏太陽精氣緩緩祭煉,自身則俯視下方生機勃發的大地,體悟之前偶得的大道。
其實除了摩陀老道、血妖和許聽潮三人,但凡身處外界的,都早已怔怔盯著下方,正自恍恍惚惚地出神。
布置周天周天星辰大陣,因誇父族和坤德元火同時存在,梭體亦在坤德元火中鍛煉不知多少年月,品階非同小可,種種機緣巧合,生成之前那般玄奇的變化,委實讓人始料不及!但如此好事,眾人事後思及,莫不心神悸動,恨不能多發生幾次,好從旁觀摩,悟得個中大道!
然而若說眾人誰得的東西最多,還要數許聽潮。
驅使元磁極空梭的坤德元火,正是促成這般變化的關鍵,此火早已被許聽潮煉化,占了這般大的便宜,焉能不悟?
許聽潮也在盯著下方的大地觀看,他眼中的東西,卻不是地上山川演變,生靈種種,而是地下深處那分成絲絲縷縷的坤德元火。
好似豆蔻紅顏的纖纖玉指撫過肌膚筋絡,細如發絲的坤德元火輕輕燎過,地底深處的土石立即變得的靈動起來,個中玄妙,不一而足,無法言說。
許聽潮目不轉睛地注視,不知時光流逝,直到被敖珊和敖鳳叫醒。
周天星辰大陣早已掩去了輝光,飛梭亦停在虛空之中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內。敖鳳正興致勃勃地祭出那青絲籠,捕捉飛梭周圍款款翩翩飛舞的彩蝶。
許聽潮認得飛梭置身的竹林,乃徐娘送給敖珊的古竹令所化。敖鳳手中那青絲籠也是一件十分玄妙的寶物,旁的暫且不提,困縛擒拿的神通卻是一絕。但隻祭出,便化作漫天青絲,飛揚灑下,籠罩數百上千丈大的一塊地方,交纏編織,頃刻恢複原狀,籠中已多出數隻百十隻不等的大小彩蝶!
這些彩蝶生在域外,也是一類魔頭,看來卻委實惹人喜愛,也難怪敖珊敖鳳會這般興致勃勃地圈禁捕捉。
敖珊捧著那黃皮歪嘴的小葫蘆,一俟敖鳳將青絲籠收回,便運起真氣催動,小心將籠中的彩蝶攝入葫蘆肚中,然後將葫蘆嘴湊到眼前,好奇地往內打量。此寶原本在血妖手中,定是她特意討來,用以盛裝捉住的彩蝶。
如此模樣,讓許聽潮啞然失笑。這歪嘴黃葫蘆中雖存了一方小天地,用肉眼從葫蘆嘴觀看,卻是清濛濛一片,見不著半點究竟。本來他見著這許多彩蝶,還想把來給禦靈環中的青玉劍蝶吞噬了補益本源,如今隻好作罷。
“此地該是那天蠍域,不知怎的,還有魔蝶生存。”
細柳的聲音在耳旁響起,,許聽潮側頭看著這青鸞,也自心生詫異,是域外生出了變故,還是那汝嫣翃說謊?心念一動,往血妖發出詢問,頓知其中緣故……
太陽星,汝嫣翃麵色慘白……
“又來了!”
敖珊忽然將手中歪嘴葫蘆收起,玉指輕輕點向麵前懸浮的古竹令。飛梭周圍,顆顆翠竹粗有合抱,方才還搖曳生姿,此刻卻陡然化作一頭頭凶惡翠蟒,四下蜿蜒撲出,撞入圍攏過來的蠍群中!
這些域外魔蠍,形貌顏色大小各異。紅褐翠白黑,橙黃紫青藍,或呈單色,或斑駁交雜;有些長了翅膀,有些生出數尾,有些螯肢粗壯,有些身軀細長,更有那渾身遍布鉤刺,腿足粗壯有力的;其中最大一頭,身長三百餘丈,通體黝黑鋥亮,雙螯有如撞城錘,六腿肢節膨(蟹)大,一看就知乃力量奇大的異種!
敖珊喜愛彩蝶,對這等嚇人的蟲豸卻沒有半分留情!運起真氣賣力催動古竹令,不知多少翠碧巨竹化身惡蟒!等閑魔蠍,吃這等翠蟒一撞,便即粉身碎骨,體型稍大的,也經不住絞纏,唯有方才那巨大黑蠍甚是凶悍,對撞向身軀胸腹的翠蟒不管不顧,隻把兩隻巨螯舞動,將纏在身上的竹蟒擊成青色木靈氣潰散掉!這巨蠍背後鉤尾更是一顫,忽然皮筋般地伸長,往飛梭紮來!
梭上之人都隻冷眼旁觀,眼睜睜地看著那巨船鐵錨一般的蠍尾砸來!這黑蠍看來生猛,其實不過煉氣修為,也不曾修煉過什麽正經法門,就算喬癡一家隨便出來一人,怕也能輕鬆應付。
嗡——
離飛梭尚有數百丈,蠍尾就被一道盤旋流轉的漆黑太極擋住!如此短地接觸了一瞬,蠍尾就被磨去老大一截!
這黑乎乎的太極,乃陰陽兩儀元磁精氣所化,豈是易與?虛境中人見了,也需小心應付,更何況區區一頭煉氣境的魔蠍?
趁它痛得淒聲慘嚎的空檔,一頭翠竹蟒從蠍尾傷處鑽入,須臾之間,偌大一頭魔蠍就沒了動靜,全身口眼糞門等薄弱處,道道青氣噴出,好似源源不絕。
“這蠍殼倒結實,堪可煉製幾件法器!”
敖鳳美目一閃,揮手將那黑蠍攝住,隻覺分量不足估計的千分之一,原來內中血肉髒腑已被那翠蟒盡數化去!似這般,倒也不須再耗費手腳拾掇,敖鳳心中一喜,催動真氣將之攝回太陰星上。
“繡兒,接住!”
喬繡麵色有些發白,慌不迭地避開!她見了這黑蠍的慘狀,心中隱隱作嘔,如何肯接?喬雄生怕自家寶貝女兒吃虧,大喝一聲,打出一道刺目的清光,將蠍殼攝住,拖向地麵!
轟隆一聲大響,幾人腳下這西貝貨太陰星都震了一震。
在敖鳳看來不甚沉重的物事,其實也頗有分量,這黑蠍體型過於大了些。饒是喬癡天生神力,修煉之後力氣日益增長,也險些拿捏不住!
敖鳳見喬繡的狼狽樣,不禁咯咯笑了起來,被許聽潮一瞪,趕緊垂首收聲。
來襲的魔蠍看似眾多,其實不堪一擊,從頭到尾,就隻敖珊一人出手,便將之盡數斬殺。
沒了古竹令圈禁,附近的彩蝶也並不飛走,隻圍繞飛梭蹁躚舞動。
“請道友垂憐,救下妾身族人!”
汝嫣翃見敖珊擊潰了魔蠍,才向血妖盈盈施禮,清冷的雙目中,隱有哀求。彩蝶不逃走,八成是她做了手腳。
此時距離上次長談,已有年餘,這段時日相處,血妖多少知曉這魔女的脾性,聞言嗬嗬一笑:“血某讓那小子在飛梭之外設一處開口,你這些族人,暫且到葫中棲身吧!”
“道友仁厚,妾身銘感五內!”
汝嫣翃聞言,麵露歡喜。
飛梭之外,彩蝶最密集處,已然現出一團五色氤氳的清光,卻是許聽潮將歪嘴小葫蘆拿來,催動了收攝神通。
汝嫣翃張嘴,似乎發出了什麽聲音,眾人半點不曾聽聞,漫天彩蝶卻如奉綸音,紛紛聚攏過來,飛入那清光之中。
“真美!”
幾個女修看得目中異彩連連。
須臾,飛梭周圍已不見半隻彩蝶,許聽潮這才散了法術。不等拿穩,手中小葫蘆已被敖珊奪了去!敖鳳,喬繡,甚至細柳和繡娘,都圍攏來,嘰嘰喳喳地吵鬧起來……
“汝嫣道友,為何你的族人會出現在這天蠍域?”
汝嫣翃麵色青白變幻,時而驚懼哀痛,時而怒火衝天,半晌才苦澀一笑:“若妾身所料不錯,彩蝶域怕已不在了……”
這魔女就出身那彩蝶域,既然她都如此說,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域外天魔,倒也並非無情。且有彩蝶出現在天蠍域,這事兒即便不是天蠍一族做的,怕也脫不得幹係。
血妖這般思量,開口問道:“道友打算如何?”
“妾身別無所求,隻盼道友能將遇上的族人收留。”
聞聽此言,血妖又意外了一回,饒有興致地問:“你就不想複仇?”
汝嫣翃神色已恢複了之前的淡漠:“在這域外,各族生滅起伏,再平常不過。我彩蝶一族能有今日,手中沾染了不知多少鮮血,如今隻是四分五裂,並未舉族盡滅,已是僥天之幸,如何還敢奢求其它?妾身如此模樣,便是想要尋仇,也有心無力,此事……留待後人吧!”
“你倒想得通透。”血妖心有所感,但隻如此說了一句,便沒了下文。
汝嫣翃也不覺失望,身化血芒,自行遁入血妖手中小幡內。
血妖拋了拋手中血靈幡,嘿嘿一笑。
飛梭又緩緩動了起來,不疾不徐地往前遁行,行不出百萬裏,又有一群魔蠍鋪天蓋地襲來!
鸞鳳合鳴聲中,一通體赤紅的火鳳,一渾身青碧的鸞鳥自梭中振翅飛出,也不使用法術,徑直合身撞入蠍群之中,數個來回,便將數十萬魔蠍絞殺殆盡!
如此這般,一行人乘飛梭在天蠍域中縱橫肆虐。不須主動招惹,便有無窮無盡的魔蠍前赴後繼撲來,一旦接戰,便是不死不休!初時還好,遇上的蠍群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修為低劣,毫無章法,不堪一擊,及至後來,逐漸出現元神境化形的蠍妖統屬,敖珊敖鳳便有些應付不過來,細柳和許聽潮血妖不得不出手幫襯一二。
為何不是誇父族人?休看此族個個長得人高馬大,性情卻頗為溫和,不喜爭鬥。摩陀老道潛心鑽研陣法,指望不上,喬癡一家倒是出手了,奈何修為不深,便能斬殺一二,也不過杯水車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