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門妖修

五九零 鈞天上院草創立,小後生禦極八方(九九)

鄭婆婆看來看來慈祥,其實是個火爆性子,待得眾巫師磨磨蹭蹭地進來,各自坐定之後,把雙手一拍,便有身穿粗布麻衣,金環束發的美貌年輕女子用雕漆木盤盛來酒菜,依次擺在眾巫師麵前的石桌上。

“今日為血妖小友設下宴席,醜話說在前頭,哪個想要鬧事,休怪老身不客氣!”

此言一出,大半巫師盡皆變色,但除了最上首的十一位中幾人敢冷哼出聲外,餘者皆都噤若寒蟬,便是那不滿冷哼之人,也被鄭婆婆駭人的目光瞪得別開頭去,不敢與她對視。

“小友,莫要理會他們,來,與婆婆喝一杯!”

鄭婆婆舉起了青銅紋獸樽,血妖一笑,也隻得斟滿一杯,向這位老婦人示意後,一飲而盡!

這酒液色渾濁,含在口中辛辣粗獷,其中韻味,與方才見到的民人舞蹈十分契合。

鄭婆婆見血妖細細體味,嗬嗬一笑,也將樽中酒飲盡,而後目光掃過殿中百餘巫師。諸巫師中多有心懷不忿的,卻也隻能強作笑顏,與旁人一般斟滿青銅樽,捧起遙敬,而後飲下。

血妖向眾人示意之後,才對鄭婆婆笑道:“前番承蒙前輩傳授上古巫道,小子無以為報,就獻上偶然習得的一門巫族秘法,聊表心意!”

不待鄭婆婆說話,血妖已然翻手取出一枚獸骨模樣的玉簡,雙手捧到她麵前。

殿中巫師聞言,已是轟然出聲,不拘先前對血妖的感觀的如何,此刻都把兩眼黏在那玉簡之上!眼中渴望之意,表露無遺!鄭婆婆卻麵色複雜,她與老伴王鄭好不容易才讓血妖和許聽潮欠下南荒部族偌大人情,如今若是收下這東西,就算是兩清了。似這般,之前謀劃豈非付諸東流?

這老婦惱恨族人不爭氣,麵上卻浮起笑容,佯怒道:“小友這是作甚,莫非瞧不起老婆子?”

血妖打個哈哈:“哪裏的話!這巫族的法門,想要學會卻是不易,前輩縱然拿到手中,也不見得能有何大用。”

他們兩個在這裏互相推辭,殿中眾巫師眼色卻愈加灼熱。

鄭婆婆往下方掃了一眼,才道:“小友有所不知,這南荒之上諸多部族傳承的上古巫道,與巫族實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若能得來巫族法門,怎會無用?罷罷罷,這東西老婆子也心動得很,暫且愧領了!日後小友若有什麽要緊事兒,不妨說一聲,南荒眾部定當竭盡全力相助!”

其餘巫師也轟然應諾,紛紛擾擾好不熱鬧!

血妖確實有事兒。

按照原本的計劃,要將巨人界中其餘勢力盡數打壓一陣,也好給鈞天上院騰出充足的發展時間,但南荒鄭婆婆和王鄭先前就到東極洲上示好,而今更擺出款待的架勢,教人如何下手?既不可為敵,隻合做友,血妖正是報了這樣的想法,方才將東海巫族銅石部的天地大殤咒當做人情送出,也好拉近雙方關係。再者,整個南荒之上也就隻有鄭婆婆和王鄭兩位的本事堪堪能入他法眼,仔細算來,勢力還比不得那九地血府,就算放任其發展,數百年都沒什麽不放心的。

殿中眾巫師不知血妖送出的巫族法門是好是壞,鄭婆婆也並未忙著查看,但氣氛已然熱烈起來,百餘巫師頻頻敬酒,似乎先前的嫌隙根本就不曾有過。

血妖應和半晌,方才想到許是南荒之上風俗淳樸,人心並無多少城府,愛憎喜惡諸般情緒都徑直表現在臉上。

“可笑我之前還暗道鄭婆婆不懂禦下之術,原來是自家沒有弄清楚南荒風俗……”

一番飲宴,血妖便匆匆告辭離去,臨去時邀請諸位巫師五年後到東極誇父族的領地小聚。

這番邀請,南荒諸部都十分重視,一幹巫師在討論該以何種規格前往的時候,血妖已然望西北方去得遠了。

勾冕洲就在南荒西北,二者相隔不遠,血妖打算就近前往一探。

從血府老人處得來此洲之上諸多門派爭鬥不斷的消息,已在眾巫師口中得到證實。隻是南荒諸部十分排外孤僻,盡管兩洲相隔極近,他們也並未好生前往探查過,因此具體情形如何,眾巫師都不大清楚。

一路前行,僅僅二十二天,血妖就遠遠看見一片綿延無際的陸地,不用說,就是那勾冕洲所在!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血妖方才接近陸地邊緣,就有一道瑩白劍光衝霄而起,想要攔住去路!

這道劍光長有百丈,內中修士已接近元神大圓滿,也算得一方豪雄,但如此冒冒失失地前來攔截,就顯得有些不自量力。

海域之中多有厲害妖獸或者隱修的妖修,為了不招惹麻煩,血妖早把自家氣息收斂,也難怪這元神敢現身阻攔。

血妖卻不會對他有好臉色,懶洋洋地伸出手指一摁,那劍光便急劇墜落,轟隆一聲砸在地上,斬出數丈大小的一個深洞,灰黃的塵土揚起十餘丈高!

重壓之下,塵土焉能這般升騰?原來是血妖早早隱去了身形,遁入勾冕洲深處。

片刻之後,那煙塵嫋嫋的深洞中轟隆一聲悶響,那瑩白劍光複又衝上半空,現出個一身白袍的俊俏少年來!

這少年看著血妖消失的地方,麵色白得嚇人,半晌之後,方才取出一枚傳音符……

血妖在勾冕洲上往來奔走,暗自觀察了三個月,總算理出了些頭緒。

此洲果真像血府老人和南荒巫師所說,無論修行界還是凡俗,均都戰火不斷。小勢力暫且不說,最為頂級的,卻足足有七方!

其中離人淵、霧海宗、六覺門三派可謂此洲頂尖大派,每一家都有四五個虛境坐鎮,元神數百,各自占據了偌大地盤,與臨近勢力征伐不休!

稍次些的,乃是兩家佛門宗派,廣慧宗和古寰寺,門中各有兩位虛境,聯手能與離人淵、霧海宗或者六覺門任意一門抗衡。

還有一家二流大派名喚半閑堂,門中出了兩位虛境,聯合真桓山、蝶醉穀和華光島三家,也不比前麵提及的四方勢力遜色。真桓山、蝶醉穀和華光島各有一位虛境太上長老,但門中元神卻不大成,僅僅數十位,隻好屈居半閑堂之下。

再有英山派、玄易閣、虛靜齋三派,每家都有一兩位虛境長老,元神近兩百,聯合起來也是勾冕洲上最頂尖的勢力!

再次一等,就是上元派、紫君門、勾陳盟、金獅嶺四家。這四派每一方都隻有一名虛境,但元神卻極多,每派足有兩三百之眾,聯手之下,也足以和其餘六方分庭抗禮!這四派又分作兩方,上元派和紫君門世代交好,勾陳盟和金獅嶺卻都是妖修勢力,因此互相看得上眼,交情匪淺。

此洲上戰亂多也就罷了,修士爭鬥時的手段極其殘忍,一旦身死,往往就要落個魂飛魄散的下場!如此半點後路都不給對頭留下,也不知累積了多少年的仇恨!

這般看來,固然殘酷異常,但此洲修士鬥法的本事經驗,血妖自歎不如。這三月時光,大部分都被他用來觀摩各類修士鬥法了。

這般窺探,或許有些不道德,但血妖總是會將不敵身死一方的魂魄悄然護住,送入輪回。這等做法與勾冕修士看來無疑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可恨得很,但血妖卻覺得心安。

這一日,血妖心情鬱鬱地離開勾冕洲,往東極而去。

觀看這許久的生死搏殺,血妖渾身真氣早已躁動不休,恨不能親自上前爭鬥一番!但他總有一絲理性,不能為了逞一時之快,將此洲戰火招惹到身上,似勾冕修士那般做事不留餘地的狠毒,他固然不怕,但萬一哪天落到鈞天上院弟子頭上,可就真個嗚呼哀哉了!他自信總有手段報仇雪恨,但消散了魂魄,卻沒那本事重新聚合,當然他也沒本事將勾冕洲修士盡數殺得精光,來個根絕後患……

正是因此,這小子在海上故意放慢了遁速,期盼有什麽不長眼的妖獸或者隱修修士找上門來當出氣筒,奈何天不遂人願,直至回到誇父族領地,也不見半個刺兒頭。

“怎的出去一回,就沾染了如此濃烈的煞氣?”

許戀碟與眾人早早就出來迎接,見到血妖,麵上殊無歡喜,隻皺眉責備,旁人也都是一般模樣,生怕他當真造下無邊殺孽!

血妖便愁眉苦臉地把在勾冕洲上的見聞先自說了,眾人聞之,無不大驚失色!

“如此行徑,禽獸不如!”

鍾離晚秋煞聚雙眉,冷聲斥道。

“聽潮兒做得甚好,暫且不與這等人物生出牽扯,方才穩妥。”

能這樣說話的,隻有黎元禾和高嬸兩位。在他們眼裏,無論血妖還是許聽潮,都隻一個稱呼——“聽潮兒”。

血妖也不介意,隻麵上露出笑容:“大家夥莫要站在這裏喝風,回轉陣中好生商議才是正經。我此番也隻順路經過東極,稍作盤桓,還要動身前往俱蘆、逸仙二洲好生查探一番……”

眾人鬧哄哄地遁回周天星鬥大陣,淩空喚來星光聚成雲霞,各按座次坐定。血妖便將一路見聞緩緩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