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草叢生,廢墟成堆。
廠房裏燈火通明,我靜靜地趴在廠房旁邊的山坡上,注視著裏麵的一切。
裏麵共有五人,圍在桌前打麻將。旁邊堆滿了酒瓶與空煙盒,還有許多方便麵,顯然他們在這已經有幾天了。
根據我的觀察,他們是四個人打,一個人看,打完一圈後,贏最多錢的人下,換另一個人上。而換下來的那個人,則時常會走到外麵方便一下。
一切與記憶中全無二樣。
不過也不能因此而大意,這五個人我解決過很多次,但因為行動的時間不可能精確到秒,所以每一次救人的具體過程都不太一樣。
我躬著身,像隻狸貓一樣悄悄地潛到門外,一麵聽著他們交談,一麵靜候行動開始。
“一筒……虎哥,按錢經理的意思,明天就該交貨了。”
“二萬……咋了,不舍得呀,這老娘門皮膚還挺細嫩的,要不,虎哥做主,今天晚上讓你爽一爽?”
“哈哈哈,虎哥你說哪的話呢,等交了貨,百樂城的美妞我可以叫十個,這老太婆我才不稀罕。”
“猴子你別扯了,叫十個妞你扛的住麽你。”另一人笑道。
猴子哼道:“老子喜歡表演,扛不住,我搞一個,讓剩下九個當觀眾,你管得著嗎。”頓了頓,又道:“虎哥,我其實是想說……嘿嘿,等明天拿了五百萬,咱們直接閃人,那什麽狗屁錢經理,讓他去死吧。”
“自摸三索,哈哈哈,給錢。”虎哥大笑一聲,倏地認真地道:“猴子,做人別太貪心。這回行動咱們能順順利利抽一成就不錯了。那錢老頭黑白兩道都混的倍熟,豈是好惹的。你還年青,以後機會多著呢,眼光要放長遠呀!”
“嗯嗯嗯,”猴子不斷點頭,“虎哥教育的是。”
虎哥大笑道:“教育的好,這圈你就替我下去歇歇,讓老子多贏點。”
麻將還在繼續,我安靜地守在外麵,仿佛整個人完全融入到黑夜中一般。並沒有太擔心母親,因為我知道,她這幾天除了沒怎麽好好吃東西外,到沒受太多欺負。
一直持續到第二圈時,往外走的腳步聲方才響起。我鬆垮的身子頓時繃緊,剔骨刀緊握手中,眼睛如鷹隼般盯向大門。
一條影子被燈光印照在門口明亮處,黑影越來越大,腳步聲也越來越響。
我屏住呼吸,心裏忽然有了一絲緊張,殺人這種技術活,我已經幾百年沒幹過了。
人影終於出現在門口,是那個猴子,瘦瘦高高,身子很單薄。
就在他剛踏出門口,轉身還未來得及拉下褲頭拉鏈時,我腳下一動,如鬼魅般欺身而上,左手緊緊捂住他嘴巴,右手上的剔骨刀也告剌了出去。
“唰!”一聲順滑輕響,沒有一絲阻礙,鋒利的剔骨刀從他的後頸軟弱處直灌氣管而出,猴子一聲沒吭便軟了下來。
小心地把猴子放在地上,我呼了口氣,這麽久沒用,技術還算沒忘光。
這時,屋裏的牌局仍在繼續。
我的時間不多,如果他們見猴子長時間沒回去,定會起疑心。到時候可不會像電影裏演的傻瓜一般,虎哥叫一個人出來看看,讓我擺平後,又派一個人出來看看。
這四人要一衝而上,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還真應付不過來。
所以,我必需主動進攻。
我悄悄地探出腦袋,從窗外往裏望,借由裏外光線強弱不同,我可以輕易看見他們,而他們卻看不見窗外的我。
我就像個老獵手,在注視著裏麵的獵物。
我在等待,等待一個進去的時機。不久我便發現,當他們剛抓完牌,正在理牌時,也就是注意力最集中在牌上的時候。
於是,在他們第二把牌抓起時,我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
“哈哈,你小子得前列腺炎了呀,拉泡尿拉這麽久。”虎哥就坐在正對著門的方向,眼角的餘光見到一個人進來,以為是猴子,笑罵著道。
我沒有吭聲,腳步加快了少許,這個廠房不小,從門口到麻將桌大概有五六米的距離,隻需給我兩到三秒就行了。
可就在這時,虎哥突然怒喝而起:“你是誰?”
我腳步不停,大喝道:“這裏是老子的工廠,誰讓你們進來的。”
就在這錯愕的半秒鍾的時間裏,我衝到了麻將桌前。背對著門口的那人剛一扭頭,我手上亮晃晃的剔骨刀便剌了出去。
“唰!”血水亂飆。
我暗歎一聲失敗,殺人技術長時間沒用,還是生疏了不少。由於他條件反射地閃躲,這一剌並未擊中要害,而是把他的頸動脈劃破了。
我沒功夫多看這位捧著脖子,躺在地上抽搐的可憐人,手腕一轉,便往右邊那人剌去。
可這個時候,虎哥大吼一聲,雙手把麻將桌猛地翻起,四濺的麻將子砸在我臉上,使得我不禁眯了下眼。
趁這個時機,左右兩人紛紛逃離桌子,往兩旁閃去。然而,他們還是小看了我。在行動開始之前,我便把一切計算在內。
完全無視閃開的那兩人,我拎著手上的催命剔骨刀,一臉凶煞地往正中央的虎哥衝去。
“虎哥快躲。”右邊那人見我衝向虎哥,從旁邊撿起根鋼棍轉身又衝了回來。
我心下嘿嘿一笑,腳步忽頓,邁出五禽戲中的步伐,三轉兩轉間,便飄忽到他身旁。手上凶器自然沒有停下,對準他的心髒,‘蓬’,一團熱血飛濺在我臉上,腥呼呼的,又解決一個。
這一切隻發生在幾個呼吸之間,當兩人倒下後,左邊那人也跑到了行軍床,在那,一柄黑色手槍掛在床頭。
跑過去肯定是來不及了,我靈機一動,手臂往後輪了半個圓圈,剔骨刀狠狠地甩了出去。
帶著呼嘯風聲,剔骨刀直插他後心要害,強大的衝擊力把他往前推了幾步,重重地摔倒在行軍床上,突出的兩隻眼珠正好盯著那把手槍。
真準!我不由的暗自稱讚了一翻。
“啊!”一聲尖叫在廠房突然響起,母親不知何時醒了過來,瞪著滿地血水,一臉震驚。
我心中一沉,暗道要糟。這就是由於救人的時間不同,所造成的變化了。
虎哥經這聲尖叫提醒,不知如何是好的他,忽然有了覺悟,隨手從地裏撿起一個啤酒瓶砸破,頂在母親頸上,瘋狂叫道:“別過來,你他媽的別過來。”
我擺了擺空空如也的雙手,後退了幾步,“我不過來,你別激動,有話好好說。”
虎哥見我退遠,心情方才平靜了少許,他也是見過事麵的人,稍是一緩,沉聲大喝:“你是誰?”
我下巴往母親那輕輕點了點,“朋友相托,讓我救她。”
母親綁在椅子上,已經驚呆了,久久沒有吭聲。
暗歎一聲萬幸,母親和我記憶中差不多,驚慌之中,並沒發現臉蒙絲襪,頭戴球帽的殺人魔頭是自己的兒子。
見場麵有點僵持,我索性在一旁坐下,淡淡地望著他。
這舉動也緩解了些虎哥的緊張,他沉吟一會,厲聲道:“你想怎樣?”
“不怎樣,放了她,我讓你走。”
虎哥眼中閃過一絲猜疑,“真的?”
“當然。”我點了點頭。
虎哥心動了,臉上露出一種壯士斷腕的悲痛,“這次算兄弟招子不夠亮,認栽了,下回……唉,希望我倆永遠都別再見。”
我沒心情聽他廢話,天就快要亮了,“你帶著她離開,我就站在門口,等你覺的安全時,再把她放了。怎樣?”
虎哥稍一思索,點頭道:“好,就這樣辦。”
於是我退到旁邊,看著虎哥把我媽鬆開,又挾著她離開,而我也緩緩走在門口停下,望著兩人隱入山林黑暗中,消失不見。
我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還有誰會比在山裏渡過幾百年的我還要適應山林呢?
此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萬賴寂靜,寰宇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