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婉蘭和賴布斯兩人麵麵相覷,也沒想到事情會搞成這樣。賴布斯急忙湊到門主巴喀利耳旁衝他小聲說些勸慰的話,方婉蘭則是悄悄拉了拉我的手,一雙秋波盈動的眼眸略含嗔怪的看著我,低聲道:“方成,你怎麽可以提出這麽無禮的要求?和盤山穀合作不是可以解決你眼下的困境嗎?”
我衝她近乎固執的搖頭,方婉蘭蹙了蹙黛眉,雙唇微動了一下,似是想說些什麽,最終強行忍住。
坦白的講,我現在對她也不知是什麽感覺,原本在我心中她是一個純潔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但現在我發現從一開始認識她時她就在演戲。假裝沒有看出我自報方家村村民的假身份,假裝相信了我的謊言並將我引見給凱亞斯,我忽然發現有些認不清她了,這對習慣於掌握一切的我來說,實在不是一件太愉快的事情。
收起雜亂的思緒,我令自己的情緒處在十分冷靜的狀態,轉頭衝巴喀利道:“恕我冒昧,能否請問一下,你們想要解決凱亞斯有什麽具體可行的辦法?”
巴喀利和賴布斯、方婉蘭悄悄交換了一下眼色,遲疑了一下衝我道:“凱亞斯現在把整個馬布山脈都弄得烏七八槽,幾乎所有的遺魂師門派都對他產生不滿,我的計劃就是揭露凱亞斯的陰謀,到時和其它門派一起向長老會提出撤換凱亞斯的裁判所所長的職務。”
我心知巴喀利說的話不盡不實。雙方敵對了這麽多年,如果不是想把凱亞斯一次打死,也不會急著私底下和我聯係。我估計他們現在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搞定凱亞斯,所以才會想起我,以我的近戰搏擊實力,就算到時當炮灰也不錯。
想到這裏,我記起了自己手上還掌握有一個不錯的籌碼,於是把於靜給我的記憶珠取出,在他們疑惑的目光中捧在掌心,對巴喀利道:“大家都坦誠一點,我相信以凱亞斯的狡猾,你們根本就沒有實在的證據能證明他是最近一係列動亂的幕後推手。恰巧我從農神堡主於靜那裏得到了一些資料,於靜堡主自從當年被凱亞斯用門獸暗害後十幾年來一直偷偷收集凱亞斯的罪證,這顆記憶珠裏的東西如果公布出來,足夠扳倒凱亞斯。”
不等我的話說完,靠近我的賴布斯已經迫不急待的伸手想要取回珠子,我翻手一握,躲開他的舉動,“慢,你們還沒答應我的要求。”
賴布斯有些無奈的望向方婉蘭,似乎想讓她勸勸我,在沒得到回應後又不得不把目光投向自己的門主巴喀利。巴喀利此時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定,思索了好半天後才點頭答應道:“好,如果你把記憶珠交給我,我就一力推薦你加入長老會,不過並不能保證成功。”
對於這個結果,我還算是滿意。但是當賴布斯第二次衝我伸出手時,我仍然沒有把記憶珠給他。巴喀利瞬時兩眼一眯,一臉不悅的說:“方成,你這是什麽意思?”
會客廳裏隱隱生出火藥味,空氣裏彌漫出一種緊張的味道。
“不要嚇我哦,我怕自己一不小心把記憶珠給捏碎了。”我開玩笑似的說著。目光在賴布斯、巴喀利和方婉之間掃了掃,繼續道:“做為合夥人,我想我有權利知道具體的計劃,這是對我的安全負責。”說完我又強調了一句:“真正具體的計劃。”潛台詞是不要再用那些鬼話唬弄我。
巴喀利的臉上湧起一層紅色,深呼吸了幾口氣後,以一種森然的目光看了我一會,最後衝賴布斯點了點頭。賴布斯得到他的暗許,清了清嗓子衝我道:“實際上,我們的計劃有兩種,一是利用這次殺死魍魎的機會,布局刺殺凱亞斯。因為靈獸門的伴生靈獸和主人間有一種玄妙的精神聯係,魍魎的死亡必定帶給凱亞斯極大的震動,隻要他到魍魎死亡的地點察看就會落入我們的陷阱;第二種計劃是第一種計劃的補充,萬一刺殺凱亞斯失敗,我們盤山穀會聯係所有的巢人門派掌門人向掌老會提出撤免凱亞斯裁判長職務的要求。”
“就這樣?”我有些驚訝於計劃的簡單。
“最簡單的,也就是最有效的。”巴喀利的目光深邃難測,語氣裏透出一股強大的自信。直到這一刻,我才從這個老人的身上感受到一派掌門的強大威勢,那種舍我其誰的自信心任誰見了也會被打動。
“好吧,既然如此,合作愉快。”我點點頭,把記憶珠交給了賴布斯。見我如此,賴布斯和方婉蘭都像是鬆了一口氣,巴喀利原本有些僵硬的臉龐上也露出一絲笑容。
……
星之塔七層裁判所,凱亞斯獨自一人坐在裁判大廳裏,身影多少顯得有些孤單。此時此刻,這個多年來執掌星之塔除長老會以外最高機構的權力者,這個一心想要將巢人思想發揚光大的老人顯得前所未有的疲憊。
他眯著一雙微紅的眼睛遠遠盯著裁判廳牆壁上的學人標誌,那是一對自由飛翔的翅膀。以前看到這個標誌時,凱亞斯總覺得理想離自己已經很近了,當上了裁判長、取得了長老會的支持、暗中壓製盤山穀為首的巢人勢力、擴張了天龍會、組建和平役者,一步步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著,可是今天,為什麽看著代表學人的標誌卻讓自己感到分外心緒不寧呢?
或許是因為自己伴生靈獸的死亡?
一想到魍魎獸莫名其妙的死掉了,凱亞斯就覺得自己的心裏一陣抽痛,那可是陪伴了他十幾年的最信賴最強大的靈獸啊。婉蘭這丫頭究竟是怎麽辦事的!
還有阿賽婭和肯斯他們現在也沒有回來,到底有沒有替我解決掉方成?
一想到這些,凱亞斯就覺得心裏無比焦躁。多年的權謀經驗,讓他意識到,有某些事情正在脫離自己的掌控,一些不安定的跡象似乎悄悄發生了。
……
和方婉蘭回到先前休息的房間時,看到房間裏的江水寧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房間裏籠罩著桔黃色的燈光,顯得無比安靜。
“好了,現在我可以回答你的疑問,有什麽問題盡管來問。”方婉蘭和我一起坐到牆邊的床榻上。她的心情似乎非常不錯,一張雪白而精致的臉龐上幾乎都發出光彩來,嘴角帶著恬淡的微笑,輕輕一捋自己耳邊的發絲,眼睛裏波光流動,顯得明媚惑人。
我衝他摸著鼻子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從哪裏問起,還是等著你替我解答吧。”
方婉蘭低頭思忖了一會,露出一截如天鵝般白皙優雅的脖頸,一會她抬起頭,纖手又攏了攏自己的發絲,衝我微笑道:“那我就想到哪說到哪吧?我想你最奇怪的是我是從巢人一脈的方家村出來,身為凱亞斯的門徒又怎麽會投入盤山穀的陣營。”
見我點頭,方婉蘭目光越過我看向桌上跳躍的油燈光芒,視線顯得有些迷朦,仿佛陷入了一段久遠的回憶:“我出生在方家村,在我九歲的時候,被凱亞斯選中成為他的門徒。可能是我天生比較戀愛,那時年紀又小,一直吵著要回家。開始凱亞斯還耐心的勸我幾句,到後來他也不耐煩了,幹脆的告訴我不能學好他的本事就永遠別想回家。從那以後,我就開始變得懂事了些,認真的學心靈獸門的各項技藝,好不容易到我十五歲那年,終於找到機會可以回村子裏去看一下,沒想到……”
“你的父母已經不在了?”對於這個結果並不難猜,幾乎就是卡卡布的翻版。
方婉蘭明媚的眸子裏蒙上一層霧氣,如同春江上的煙雨,又像是霧籠大江的愁思。她用手掩在飽滿的酥胸上,深吸了幾口氣,繼續說:“我那時也是極有主見的了,心存疑慮之下一番查探,後來又在卡卡布的幫助下終於得知了父母死亡的真相,原來是凱亞斯怕我眷戀著親情,所以幹脆設了個‘小意外’將我的父母……”說到這裏,她的聲音透出一絲哽咽,再也無法繼續說下去。
我注視著眼前的女子,心裏對她的映象再一次改觀。初遇她時,隻覺得她是一個恬靜婉約,如畫中人般優雅的人物;等到了星之塔一番接觸後,卻發現她是比阿賽婭更受凱亞斯器重的左膀右臂,平時幫助凱亞斯處理不少靈獸門的事務。到今天,見到突然反水殺死了魍魎,並投身於盤山穀,雖然談不上生出惡感,但也對她顛覆了在我心中的美好映象覺得索然無味。
可到此刻,我又發現,我並不曾真正了解她。當然我也無意去深入了解她,我現在最關注的仍是破解自己輪回的事。
“在遺魂師裏似乎普遍對情親看得比較淡,你算是不多見的了。”我隨口道。
“也不是這樣。”方婉蘭搖了搖頭,微微發紅的鼻翼翕動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伸出纖長的手指摸了摸,然後對我說:“雖然我知道自己父母並不是意外死亡,但我當時並不恨凱亞斯,像他這樣位置的人,有很多事考慮的想法和我們不一樣吧。嗬嗬,我這麽說你可能會覺得奇怪,可是我真的是這麽想的。我一直覺得,能讓遺魂師的精神好好的傳承下去,能讓馬布山脈裏平靜安寧,能讓下麵的村民都安居樂業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後來仍盡心幫助凱亞斯,直到最近,他做出那些事,用一個個的陰謀陷阱掃平擋在他路上的人,用血腥的手段去震懾,用村民們當棋子,犧牲那些無辜的人……我實在看不下去了,這才下定決心,這次絕不能再幫凱亞斯,一定要讓他放下權利,還我們遺魂師界一個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