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猶豫不決,道:“沒人能欺騙神靈。隻有先把醫生次仁弄過去看看怎麽樣。亂.倫血——隻怕隻有動物才有。哎……我也有點亂了。”
醫生次仁癱倒在地,整個人都已經僵硬,稍微一拖動,他身上的皮肉就不停往下掉。我們各抓住他的手腳輕輕一抬,那手腳處的皮肉就立即掉得幹幹淨淨,露出森森的白骨來,就這麽來看的話,這家夥就像埋在地下的許多年的屍體,猛然見光風化了一般。幸好他骨頭還算結實,沒有腐朽,不然怎麽也不可能把他弄到唐明浩那裏去。
還好,我和老李都是見識過更強大更詭異怪物的人,終於忍住沒有任何不適的反應,而許之午則臉色煞白,燕子不停的作出想吐的樣子來。
就這樣,我們幾乎是拎著醫生次仁的骨頭把他弄到了唐明浩麵前。唐明浩一見醫生次仁這般模樣:全身隻剩大腿和身體上有點肉,頸部因為磨損,也變得支離破碎,露出骨頭來,而麵部那千溝萬壑的皮膚也鬆鬆垮垮的隨時要掉。他顯然吃了一驚,對我們道:“怎麽弄這麽個東西來?為什麽不讓他安生?”完全忘記責問我們為什麽不去找紅色的泉水了。
他不提起,我們自然不會那麽笨去提醒他。於是我連忙道:“你剛才不是吩咐我們去抬來的嗎?”唐明浩臉上的暴戾之色一掃而空,若有所思的道:“哦……哦……”然後又問我們,“剛才還叫你們幹什麽?”
幾乎我們四人同時擺手否認:“沒……”“沒有沒有。”“沒有什麽。”
唐明浩極其溫和的一笑,道:“沒有就好。走吧。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也許那裏有你們想要的東西……或者答案。”
他前後變化之快,讓我們完全措手不及,根本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這……這……”我指著醫生次仁的屍體,問他,“那他呢?”
唐明浩一臉詫異,反問我:“你想把這個人怎麽樣?”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怎麽說是他叫我們弄來的,因為現在他難得這麽好脾氣,似乎不應該提起那些不好的事。
“沒……不……不怎麽。”我結結巴巴的道,“那我們……”眼睛看著燕子老李許之午,問他們打算怎麽。
“其實你們可以找個東西,把醫生次仁帶走的。”唐明浩煞有其事的建議,“至於牧羊人次仁,我當年見過這個可憐的人。他生病而死,理應沉河水葬,可惜這裏,沒有水。算了。我替他超度吧。”說罷當真他就打坐念經起來,都是藏語,說得十分生澀。
十幾分鍾過後,唐明浩站起來,臉上又開始大滴大滴的不知滴汗,看起來很是嚇人。“你沒事吧,浩哥。”我道。唐明浩臉色變得迷茫的搖搖頭。老李上去摸他額頭,又說不像發燒。唐明浩忽地又想起什麽一樣,厲聲道:“我叫你們找的紅色的水呢!怎麽現在還沒拿來!為什麽又把牧羊人次仁的身體弄成這般模樣?你叫醫生次仁怎麽活?!”
他變臉之快,我們所有人都鬱悶住了,這是什麽意思。一會好好的,一會兒又翻臉。難道他身上還真的有兩個不同的“鬼”?“老李,這沒辦法了。隻能靠你,你看看有沒有辦法。”我指的是叫他用些道家的法術和手段。許之午也明白過來,立馬說這樣試試也好。
“沒用的。”燕子低聲道,“神靈的法力無邊。他吩咐我們的事情沒有做到,必定會怪罪於大家。這個人……隻怕……隻怕……”她連說幾個“隻怕”,臉上帶著無助的淒惶。
老李一臉堅定的道:“明浩是我兄弟,隻要有我李增在,一定會保住他的性命帶他回去。”燕子聽得這話,閃出一種奇異的神采來看著老李,看了一會兒,又默默的把頭轉向一邊,對這唐明浩念藏語——聽那腔調大概是經文。
“她說的是什麽?”我悄聲問許之午。他凝神聽了一會兒,道:“都是一些請求神靈寬恕的話。”
可是燕子的話根本沒有起到作用,附在唐明浩身上的“鬼”越來越暴躁,他差點一腳踢向燕子,幸好被老李眼疾手快的拉住。“去給我找紅色的水!”他咬牙切齒的大叫,同時又蹲下身來去翻檢醫生次仁的腦袋。那腦袋皮肉俱朽,輕輕一碰,整個臉皮都掉下來,露出一個骷髏頭來,不過頭皮還沒掉,變得黑灰黑灰的頭發打成縷糾結在一起,顯得分外結實。
“哈哈。”他又大笑起來,“果然醫生次仁沒有死。”說罷臉色一變,怒目道,“你們這些奴才,站在這裏是等死嗎?”
我們麵麵相覷,正不知如何動作,接著唐明浩又怪笑道,“正好正好,你們死了也好,醫生次仁肯定很高興有這麽多皮囊可用。”
我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他難道是想像現在這樣把醫生次仁的“鬼魂”給弄在我們身上?燕子麵色慘白,跪倒在地,不住叩頭請求神靈原諒。唐明浩用手摸了摸頭醫生次仁的頭皮,臉上又換了一種說不出的神色,像是遺憾,又像是別的什麽。
“我知道了。”唐明浩淡淡的道,“隻要把牧羊人次仁腦袋裏的東西,裝到你們腦袋裏去,那麽,他就是複活了。現在死的隻是牧羊人次仁這具外殼,真正的醫生次仁,隻要有寄主,他將永生不死。”
我懷疑自己已經接受唐明浩這種翻臉比翻書還快的狀態了,而且也看出一些端倪來,連忙問他:“那你是……哪位神靈?”本來想問是什麽鬼的,但燕子滿臉虔誠莊重的叩頭認罪,我不敢亂說。
“我?”唐明浩猶豫了下,似乎不相信我是在問他,過了會兒才道,“我……我也不知道我是誰……當初國王叫人帶我來這裏。但是……我……我不記得了。”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抓住自己不是很長的頭發,顯得有些痛苦。頭側被撥開的頭發間,有一點小拇指頭大小的血跡,再稍微一低頭,頭頂也有一點更大的血點子。
想來不知在什麽地方給碰撞了。我自己手上還有那麽大的傷呢,也應該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走吧……假如你們有興趣去一個地方的話,跟我走吧。”唐明浩道。
“那……這個人不要了?”我指著地上的屍體道。
唐明浩瞟了一眼,歎道:“那把醫生次仁帶走吧。”很是惋惜的樣子,“可惜他想著長生不死,結果竟這樣。可惜可惜。”邊說邊蹲下身子,用手從醫生次仁的額前開始撕他頭皮,本來他全身其他地方都腐朽不堪,這頭皮偏偏還堅硬結實之極,他撕了幾下沒撕動,於是去問燕子:“你怎麽不帶藏刀,我剝不動這皮。”
燕子渾身一顫,以為是神靈怪罪,嚇得麵無人色,“我……我……”她哆嗦著說不出話來見狀老李連忙把自己的軍用匕首抽出來遞給他。然後又槍不動聲色的握在手裏。我也悄悄把槍拿了出來,因為唐明浩喜怒無常,不敢確定他會不會拿了匕首就行凶殺人。
接過老李的匕首,唐明浩猶豫了下,拿著匕首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茫然的抬起頭看著老李,看了半天,忽然叫道:“老李?”
他居然認得老李了!他居然能認得人了!我幾乎激動得要跳起來,他好了!唐明浩好了!我們再也不用提心吊膽了!“浩哥浩哥,是是是,是老李,李增。”我搶著道。
老李也很少激動的道:“明浩,是我。你終於好了。”
唐明浩茫然的看了我們幾眼,腦子裏似乎在極力搜索什麽東西,半天,他眼神忽地又黯淡下去,想了會,不再說話,拿著那匕首仔細的沿著醫生次仁屍體的額頭劃過去,然後輕輕掀開那層還有頭發的頭皮,接著用匕首尖輕輕的撬開那天靈蓋處的一塊骨頭。那骨頭活頁一般,被他撬開就順便往後耷拉在掀開的頭皮上。
然後天靈蓋那裏露出一塊黑油油的東西來,唐明浩小心翼翼的用匕首尖在上麵試探性的點了點,那黑油油的東西沒有動靜,不知是什麽玩意。
我見唐明浩這番舉動,隻覺得自己頭皮也涼颼颼的,仿佛天靈蓋也被打開一樣。“浩……”我本想問他這是什麽,老李一見我開口,連忙製止,不讓說話,叫我隻管看下去。燕子本來跪倒在地,現在看到唐明浩的舉動,嚇得連認罪誦經都忘記了,張大嘴瞪大眼,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的看著他,渾身不住發抖。
但是接下來唐明浩又沒有進一步動作了,他拿著匕首,呆呆的看著醫生次仁腦子裏的東西,很長時間都一動不動。然後,過了很久,他臉色開始變得通紅起來,像是暴怒的人,但是又找不到發泄脾氣的對象。
“……”他憋了半晌,嘴裏冒出一大串話來。速度飛快,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話音剛落,燕子一番不發,直接談到在地。